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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来公干,方便告诉我你来的公务是什么吗?”她上了船,林肇带着她往里走,又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孙寅四下环视,只有一瓶Sangria算是能带来热量的饮料,“哦?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我…觉得你之前没有什么相关的生意,可能也是我啥都不知道吧。”林肇闻言哈哈大笑,“是是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上新闻。”林肇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来看看鱼啊,可能和你来的目的也一样。”

  “鱼?你要干嘛,”她想了想,“搞餐厅?”“养殖场。”孙寅的眼睛睁得老大,在林肇看来倒是更好看了,“养殖场?”“对呀。怎么,你有什么刚采访到的内幕消息透露给我吗?”“内幕消息是没有,你肯定比我还灵通。搞个养殖场干吗?”“开餐厅啊。”

  她脑子里出现林肇穿着厨师服在哪里煎黄鱼的画面,林肇脑子里反倒想的是餐厅的装修是不是要做点调整以便她…

  啊,这个“以便”的下文却还没有出来。

  “现在不都不流行开餐厅了吗?”“那是火锅店。”林肇开船向外海去,孙寅就倚在她身边的栏杆上。“再说了,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什么干什么。”“这大半年的老在拳馆遇到你,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北京。”她想,我在说什么?“哈,其实我是专门那些时候去的。”

  “专门??”“嗯,专门的。”林肇笑了笑,孙寅看着倒比广告里更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在睡梦中》实际上是朴树的歌,出自专辑《生如夏花》,本文中架空使用。有兴趣者可以听一听。

  Close To You (2)

  俩人一直开到一片远离大陆但也风平浪静的海才下锚停船。林昭见孙寅一直在望天上,便笑着道:“今天万里无云,明天也一样,一点风浪都不会有的。你现在晕船吗?”“不晕。”“那就没问题。”说罢转身继续给自己倒酒去了。问孙寅喝什么,她依旧只是喝水,林肇说你这是吃了太多好吃的,控制热量坚定不移不喝酒吗?

  孙寅不答,呆愣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她怎么就跟着这家伙两人出海了呢?怎么就跑了这么远呢?是准备晚上还睡这儿?这船也不大就一张大床要怎么睡?怎么感觉自己仿佛被骗入洞房的大姑娘?什么洞房啊我在想什么…

  关键的关键是,刚才自己明明起了要问她跑这么远晚上还怎么回去的念头,怎么就没问,怎么就按下了,怎么就潜意识里放纵自己放弃思考跟着她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而我又要怎么办?

  林肇拿着酒出来了,“咱们钓鱼吧!”她一愣。这剧情又发展的超乎自己想象了。“钓上来什么就吃什么!吃完了看看夕阳!美!”她说这话的语气仿佛老大爷,让孙寅忍不住发笑。“我说什么了,这么好笑。”孙寅跟着她走到船头去拿起各自的钓竿,“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面。”“哪一面?”“像个孩子,又像个老大爷。特别随和。”“在你看来,”林肇给她装好设备,帮她抛竿,然后又去收拾自己的,“我不随和吗?”“那倒没有,挺随和的,特别是在拳馆里认识你之后。”“那之前呢?我好奇我在你眼里的公众形象。”“没什么。我不太关注。你想,我连你的歌都没听过几首。”

  她转过头看林肇,林肇笑了。

  两人默默无语一会儿,林肇忽然开口道:“哎呀,要是能钓到鲷鱼就好了。”“鲷鱼?你会做吗?”“会哦!怎么,不相信?”孙寅静静看着她,“不是。”“那就等着吃呗。”“哦哟?搁我这儿炫耀的厨子,”她刚想说都没什么好下场,林肇就有鱼上钩了。她看着那阳光下闪着艳丽光泽的红鲷鱼。“我简直,”“嗯?”林肇高高兴兴取下鱼放在桶里,又换上饵,“都不敢相信。你是之前来钓过吗?”“我经常和这条船的主人一起出来钓鱼。不然呢,你觉得我会选择一个我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带你玩?”

  她想问船主人是谁,转而又觉得自己和这些都没有关系。最好是没有,即便有那么一点想有,那么一点点。

  她们一边坐着聊钓鱼,聊林肇身上的纹身,聊大裤衩里的工作,林肇都钓上来三条鱼了孙寅那边才有动静。两人收拾了渔具,林肇就拎着鱼桶和走向厨房,她光着脚,孙寅看她的样子就像个渔夫。黑色背心军绿大裤衩,短小的辫子扎在后面。她跟着她走进厨房,靠在门框上,看她手里的刀也专业,做生鱼片的刀法也利落,甚至从橱柜里自然翻出来现磨的山葵,炉灶上烧着水,鱼骨头这就扔进去变成汤。

  “你们平时,开船出来玩也这样?”“不,就我俩一起,我和船主人一起的时候会自己做饭。如果有别人,”她快速地把柠檬切片,铺在烤盘底部的锡纸上;又舔了一下剩下的柠檬头,酸得皱眉,活像个孩子。孙寅笑了,“酸啊,傻瓜。”林肇浑身抖一抖以示真的很酸,“维生素C,呵!”然后又接着把鲷鱼片铺上去,然后放进烤箱。“行,等会儿就能吃了。你想吃沙拉什么之类的吗?”“我说我想吃海草,是不是还要下海去捞?”林肇哈哈大笑,给她换一杯水,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肩膀走到船舱另一头的餐厅,指着一个柜子说:“真有装备,但是是浮潜的。这边海有点儿深,怕是下不去哦!除非你或者我能抓着锚索徒手潜下去。”

  餐厅宽大舒服,孙寅看第一眼就知道那是适合开party的地方,可以站得下很多人,坐得下很多人,衣香鬓影,玉体横陈…“你在那儿发什么呆?”林肇在哪里用手机放歌,不知藏在哪里的音响里流出轻缓摇滚,反复吟唱着雨水如落下我将如何你将如何,孙寅登时觉得刚才不合时宜的遐想都是幻觉,根本不会发生在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只是好奇以前这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没啥事,特别安静。船主人买个大船的主要目的可能只是为了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玩,结果买了之后呢,朋友们有的不喜欢出海,有的不喜欢他那样的玩法,最后也没几个一起出来,他老人家就拿出来借给有需要的朋友们咯。又大又好的船上一直没有几个人,像今天这样,就两个,算是常见情况。你喜欢这艘船吗?”

  孙寅无奈地笑,“我……虽然有时候你看节目会觉得我可能是个很好奇、什么都敢尝试的人,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不是那样,可能因为运用于工作的好奇心太多,非工作时间我都想停下来,回到我熟悉的事情里。”“那都是什么事情呢?”林肇晃着手里的酒杯,孙寅这时候才发现她又在喝,又看见她十分不认真的放松笑意,“除了练自由搏击,就是躺着不动。”“真哒?”“躺着不动,累死了都。我回去真想找个老房子住,有天台那种。回去就躺在天台上望天。”“雾霾那么重,能看见啥。”“北京也不是365天都雾霾,秋天那高高的天就很好看。”“一会儿,”林肇动动鼻子做出嗅闻的动作,“鱼好了,太阳就开始下山了,咱们到顶上去吃,把棚子拆掉。一定特别好看。”

  这时起了风,孙寅见林肇对她微笑,走出船舱上楼去。

  鱼们烤好上桌的时候,夕阳染红整个海面。林肇像个孩子一样噔噔噔跑上来放下鱼,又说等自己马上去拿酒,孙寅觉得她们调换了角色——平日大众眼里的林肇是成熟稳重的艺术家,像个仙人;而孙寅是活泼好动大大咧咧的美食主播,像个孩子。而现在,

  “良辰美景~~~就今天!”她故意把中间拖得很长,孙寅笑了,“这下不用奈何天了。”林肇也是微笑,给她倒上酒,“来吧,喝一杯Sangria。”“好。谢谢你。”“干杯!”“干杯!”

  一对烈酒杯相碰的时候,西面的海面上是一片橙色,太阳正缓缓下沉。

  “你的鱼好吃得让我为难。”她边说边吃个不停,“哦哟?”林肇也一样,但不按照套路接话:“你不是十套的吗?难道以前去电影频道干过译制片配音?”“讨厌,最近在看老英国小说罢了,哪有那么重的翻译腔。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聊天。”“我的错我的错,所以我怀着我深深的歉意冒昧请问,我的鱼哪里叫你为难了,女士?”

  两人一起笑出来,不知道哪里好笑,这是中具有奇怪默契的幽默。“太好吃,我要认真吃,可是我又想看日落。”“想看海上日落,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像这样安安静静,自由自在地看,机会很少呀。”“那也,哎呀你慢点。”林肇劝不住一个咕咚咕咚喝掉了鱼汤的孙寅。“呼,好!我们看夕阳吧!”

  林肇见她又倒满酒杯,会心微笑。

  “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林肇收拾完,也上来端着一杯酒和她一起躺着,躺在垫子上,飘荡在大海上,被夕阳所环绕。“现在的工作?”“我听说很多做美食节目的并不是十分快乐。”“我不会自杀。”孙寅说,“我对工作也称不上多热爱,也许我还没找到最热爱的事情。但是这份工作使我感到我在努力地活着,也很好。当然了,”她大口喝酒,喝完便有积分醉意,“有的时候,也会遇到讨厌的人。你呢?你现在的工作你喜欢吗?还是有喜欢的部分和不喜欢的部分?”

  “目前来说,喜欢的部分居多。毕竟也挣扎了这些年。”林肇一手放在脑后,孙寅撑起身体转过来看她,看到她是真的好看,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现在的心态更好吧,做喜欢的事,并不那么追求名利。我以前,刚出道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我直到现在想起来都,”林肇顿了顿,仿佛在小心斟酌用词,或者捕捉此刻最细微的感受。“很让人气愤的人。虽然这人最后也得了报应,我还是很气愤。”“哦?是怎么得罪你了?”林肇摇摇头,孙寅几乎觉得她皱眉与严肃都好看——也是,否则不会有人叫她去拍那则从头到尾装酷到底的手表广告。“具体不说了,太长了那故事。我觉得人努力挣钱可以,那是人的天性,也是生存必须。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以伤害别人的利益为代价。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零和游戏,一战战场上也有相聚过圣诞节的敌军。但是有的人不,有的人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有些人觉得他们在这里盗取骗取到越多的金钱就越能在社会上世界里越走越高。有没有这样的例子?玩得好的?有。但原则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吗?我从来不觉得。我从来不。我相信一个人应该是依靠自己的实力走上去的,这个实力里应该包括道德品质。”

  她在说十分正经的话,可孙寅不能完全把注意力放在她说的话上。也许是喝了酒,她开始看她的眼睛,反正她也没看她,她可以趁机入迷。

  “这混蛋那时候坑人可是坑得可以了。除了她自己,她对其他人都是负面影响。这些年,”她摇晃着酒杯,“熬过来了,可以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目前看来,也的确只有拥有高尚道德的人才能走得远走的高。那么多成功学的书,虽然都口口声声教人成功先要教人做人,看得人那么多,学会的太少了。与其成天挣那挣不完的钱,”林肇转过来看着孙寅,两人眼神对上,“还不如看看这夕阳。看看橙色,红色,粉色,紫罗兰色,蓝色…”

  她对孙寅笑了,孙寅也笑了,眼神有点迷离,她忽然哼唱起自己的一首歌,孙寅觉得这一刻真是美极了。

  “对,你说得对。”她也躺下,平躺着看天上的星星,往林肇的肩头轻轻靠了一点,也纵容林肇轻轻握着她手腕。

  “轻轻地,慢慢地…”她唱,在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里哼唱。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轻地,慢慢地…”——朴树《今夜的滋味》

  Close To You (3)

  那天晚上孙寅没回去,她喝多了,躺在林肇身边就睡着了。记忆最后的片段是林肇在漆黑的大海上抱着吉他给她唱了一首老歌,《梦伴》。孙寅只记得自己模模糊糊听过关淑怡翻唱的版本,迷离的嗓音与伴奏合二为一,好像穿着利落红色皮衣的成熟女子站在维港边抽一根烟,怀念自己曾经的美好时光。不比此刻林肇抱着吉他吟唱这般温柔。她本已有醉意,沉浸于这般温柔中,一遍一遍的央她再唱一次,再唱一次,直到她靠着林肇睡着了。

  醒来发现自己衣衫整齐的躺在被子里,林肇也躺在一边,正在认真地看手机上的邮件。手机屏幕的蓝光,打在她脸上,在着光线不甚明晰的船舱里,别有一种亲昵感。“你醒了?”林肇转过头来,“嗯。你这船,”“嗯?”“能一口气开到天津去吗?”

  林肇笑了,放下手机转身侧躺,右手肘支着身体,“那要很久。中途还得去加个油。”“唔……”她懒懒不想起来,即便知道自己的假期所剩无几,也许等到船真到了塘沽,她的假期也结束了,她要赶最快一班动车回北京去准备下一期节目,行李都不用重新打理…

  “这么不想下船吗?”林肇轻声说,听到她声音孙寅觉得是有人在亲吻自己的耳朵,舒服得想逃。“嗯,”但是她是孙寅啊,“你在上面啊。”

  “我也会下去呀,我不是1900.”孙寅笑了,“但我会弹钢琴。”孙寅依旧笑,伸手戳她的脸,“别担心,下了船你还能找到我的。”她伸出手轻轻握着孙寅的手,像有十成把握孙寅绝不反感或反抗,“只要你想。”

  她想。但是那一瞬间她也没有做任何更亲密的表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说林肇没对她怎么样更添好感,但好像也因为这样,她也想慢慢来。她并不认为自己能抓住她。那瞬间她是没想起台里那美丽前辈的身影了,她漆黑的瞳孔里只有林肇。

  但是回北京之后,两人又回到各自奔忙的状态。她忙着到处录节目,林肇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是就是忙,也是到处飞。有天她因为暴雨被堵在双流机场,百无聊赖给林肇发微信。林肇说可巧了,你在雨带这头,我在雨带那头,我被暴雨堵在无锡。“无锡?你去无锡干什么呀?”她问,“我来谈生意啊。”“你都有多少没人知道的生意。你去无锡投什么?我帮你看看。”“你帮我看看?”“我是无锡人。”

  她没说话,过一分钟发来一张照片,夜里的太湖边。“昨天中午和朋友吃饭,饭后去了一趟鼋头渚。”孙寅看着照片,有点儿发痴。缓过来之后,回复了一句,“你坏。”她本来想说“你讨厌”,又觉得有些调情意味,现在说“你坏”,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这哪是公事出差,你这是旅游。”“你那也是啊!”“不管,你诚心气我。”

  飞机等待起飞的几个小时里,两个人无缘无故地因为一场雨而聊了一大堆垃圾话。她还是她,孙寅想,或许我之前对她的一切猜想都像那天猜那艘船一样,是错的。她就是她,仅仅是她而已。

  可我,

  飞机准备要起飞了。

  “我要起飞了!”“哦哟,扇扇小翅膀!”要在她面前,她就要捏林肇着不知为何冒着江浙人腔调的嘴,“你讨厌!我今天都说了这么多你讨厌了,你还这么讨厌!”“哈哈哈哈哈哈。一路平安。”“你还不飞吗?成都雨都停了。”“无锡还下呢。可能它比较喜欢我吧。”“凭什么无锡就要喜欢你啊?”

  她没回答,她起飞了。

  落地的时候,才看见她说,“因为我喜欢你,这也算是反向的爱屋及乌吧。”

  她在人群中匆匆掏出口罩戴上,生怕被人看见自己脸红。又心慌气短,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美妙的弧度。她好像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北京,快来见我,快来。即便来了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可是你快点。

  她没好意思说。林肇也没主动联系她。好像手指刚刚碰到彼此又立刻闪开、感到无比羞怯和紧张的学生情侣。她甚至有点儿享受这种纯真。

  然而没有几天,她忽然在闲极无聊中看到林肇人在香港,又和何人一起出街被拍。香港八卦新闻以自己惯常的语气和套路说到,林肇如今已是隐形富豪,从来都喜欢女生,尤其喜欢漂亮又聪明的,但最好不要是什么和自己身份相近的,如今与某家的某某大小姐又走到一起,不知是否转性,又或者是为了做生意……

  她关上了网页。知道不真实,但是会想,她知道这样意味着无论如何都不好的信号。于是她晚上没有去拳馆。明知道那里是最有可能遇见林肇的地方。自己找了一家酒吧呆着,想起林肇跟自己说的,默默点了一杯Jack Daniels Honey加冰。

  我想把你清除出我脑海。我知道我和你恐怕是没什么未来可言的。她想起毛姆的一篇小说,或者是刘以鬯的《酒徒》,“我只是他的香港夫人。”或许她也可以这样。只要她有足够的魅力和金钱,魅力犹为重要。

  越是这样想,这该死的酒吧就越放林肇的歌。

  冰尚未开始化,林肇发微信问她,“今天怎么没有来练拳?”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打字符前进又后退,她觉得那就像她自己的心。结果一夜过去,十一点步出酒吧,她还是什么都没回复林肇。这不像她,一点都不利落,一点都不直接。从那天起林肇每天都问候她,每天都想努力跟她找点话说,每天都不懈怠,无论几点才有空和她说话,连续如此好几个月。孙寅自己也忙,忙起来总是忘记查看手机,结果现在倒像变了个人。林肇有时候问她在哪里出差,有时候和她分享自己又去了哪里。有一天她回到酒店已经是很晚了,洗完澡出来林肇正好发来一张照片。是个录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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