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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多时,陈怀素从丫鬟指出的位置将药取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将其递给了知府,默默回到椅子上再也不看柳氏一眼。

  “啪!”知府的惊堂木一响,喝道,“犯人柳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柳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软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把罪行都交代了,此时也容不得她再狡辩了,连同当年谋害陈夕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哈哈哈……阿筝啊阿筝,我们虽然不能同日生但落个同日死也不错啊!哈哈哈……”事后杨大夫大笑不止,听得众人嗟呼不已,这其实也是个可悲之人……

  最后,杨大夫被判处斩刑,而柳氏被处以绞刑,那个受雇的人贩子也落了个死罪,而丫鬟紫芙则从轻处理了,判了五年牢狱。

  不论陈公和黄侍中的愤怒,陈怀素的失望,还是江不予的安心,此事总算圆满结束。

  剩下的,就是让流落在外8年的女儿重新回归家族。

  8年间,她到底受了多苦无人知晓,但唯一清楚的是,她失去了8年的尊贵身份和优厚生活,失去了家世显赫、英俊儒雅的未婚夫,失去了原本可以与一品夫人比肩的高贵地位。

  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五品武官的妻子,出嫁时甚至连一匹绸缎也没有,独自照顾婆婆和三个孩子、忍受着丈夫远征的孤独,艰辛地生活了8年。

  这便是外人在听说陈家嫡女即将回归后的猜测。尽管这个案件是秘密审理,但是消息还是传出了一些,百姓们最津津乐道地便是这位嫡女的落难史。待到江不予正式准备回归家族的那天,左丞府周围挤满了人,众人都想一睹这位受尽苦难的陈家嫡女是何种模样。

  54、回归 ...

  一辆华丽的马车朝左丞府缓缓驶来,一路上不少行人对其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兴致勃勃地尾随马车一起前进,不过都不敢太过接近。

  左丞府的大门已经大开,左右各立着一排下人,恭敬地迎接那辆华丽马车的到来。

  马车停下,先下来的是一个略有些局促的丫鬟,她先把踏脚凳放好,然后一手掀起车帘,一手扶住马车内伸出的一只手,将手的主人小心地托出马车。

  与往日的朴素不同,今天的江不予略施粉黛,唇色嫣然,乌黑的长发精心盘起,发髻上点缀着几朵彩绣雕花,一边还簪着一支垂珠步摇,行走时微微摇摆,映得人格外灵动。

  她内穿高腰束身紫色裙衫,外套一件宽袖团花锦缎长袍,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华贵脱俗,让周围一直关注的行人都惊叹不已。

  “哎呀,还是该和爹一起骑马。”圆圆一边从马车里跳出来一边抱怨着。

  随后而出的团团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江不予笑了笑,看着苏诚已经在门口等候,便缓步朝府内走去。今天穿得如此正式,她走起路来很有种很拖沓的感觉,只能一步一步小心地行走。难怪古代贵族女子走路速度很慢,还需要丫鬟搀扶,其实是因为衣服太累赘,怕摔倒吧……

  在府内仆人的领路下,众人来到祠堂。此时里面不仅坐着陈怀素夫妻,还有陈公、陈怀敬一家以及陈夕灏等人,他们分别坐在祠堂的左右两侧,祠堂正中是一张香案以及陈家历代的祖先牌位。

  江不予等人朝众人行礼问好,团团圆圆也没搞怪,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陈公笑着把他们叫到身边,然后对江不予说:“怜儿,我的孙女,这些年你受苦了,今日便是你正式回家的日子。”

  说着,陈怀素起身,从香案上拿出三根点燃的香递给江不予,江不予双手接过并跪在了仆人放置过来的蒲团上。这个仪式的过程,昨天已经有专门的人教过了,因为她是女子,所以程序略微简单,主要是焚香三拜祖先,饮一杯族酒,再分别敬父母长辈一杯酒就算礼成。

  江不予拿着香面色庄重地朝祖先缓缓拜下,一边拜着一边听到陈怀素的声音传来:“嫡女夕怜,八年前不幸受歹人所害,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受尽苦难,家人悲之思之。如今幸得上天眷顾,祖先庇佑,嫡女夕怜终回家族,特焚香祭祖,灾难尽去,今后万事诸顺,富贵荣华。”

  语毕,拿过江不予手中的香,慎重地插入了香炉之中。然后又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怜儿,喝下这杯酒,便正式回归家族。”

  江不予端着酒杯,一一看过周围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正方牌位上,心中暗道:陈夕怜,回家了。

  毫不犹豫地将酒一饮而尽,酒刚下肚,左眼忽然一热,缓缓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这时,江不予的脑中仿佛有种清明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消散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唯一肯定的是,她是开心的。

  江不予被丫鬟扶起来,然后一一拜见自己的亲人。

  “好好。”陈公十分愉悦地饮下江不予敬的水酒,接着陈怀素父子与陈怀敬父子也欣然地接受了江不予的回归。

  待一切仪式完结,众人一起回到大堂。陈公坐在主位开口道:“陈家嫡女回归是件大事,老夫准备在三日之后宴请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算是一个见证。”

  陈怀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对夕怜的回归如此重视,他淡淡道:“一切单凭父亲做主。”

  黄紫箬笑着看向江不予,满心都是欢喜。

  陈公点点头:“人数大概有三十人左右,请帖我会亲自拟好,宴会地点就在怀素你这里吧,你好好准备一下。”

  陈怀素立刻应允。

  陈公这时突然看向静立在江不予身边的苏诚,唤道:“苏诚。”

  苏诚一顿,上前行礼。

  “虽然你的身份与怜儿难以匹配,但是当年若不是你,怜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或者为他人奴隶,所以尽管这桩婚事我陈家上下都心有芥蒂,但也不会再多有微词,只望你将来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陈公放心,晚辈今生定不负不……夕怜。”苏诚坚定道。

  “很好。”陈公抚须而笑,“你们能结成夫妻也算缘分,如今夕怜归家,你就是陈家女婿,三日后的宴会便协助你岳父一起办理吧。”

  苏诚眼中闪过喜悦,抱拳应允。陈怀素却不太乐意,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如今刚爆出了一桩家丑,现在好不容易找回的嫡女却已经嫁给了一个毫无家世的武夫,三日后还要公布于世,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中的女婿人选自始至终都是骆尹煊,这个世家公子为了履行当年的婚约,至今未娶。结果女儿却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被迫嫁了,如此一来与骆家再也没有结亲的可能,想到此处陈怀素对苏诚就没有好感。

  “另外,”陈公表情一敛,对陈怀素严肃道,“怀素,此事归根结底都是你治家不严、偏宠侍妾所造成的,如今柳氏已伏诛,但作为人夫人父的你也该负起责任。”

  陈怀素一惊,上前低声道:“父亲说的是。”

  “三日宴会过后,你便去我那里领家法。”

  “孩儿明白。”陈怀素心中羞恼,却实在不敢违背自己的父亲,只能乖乖受了。

  黄紫箬听了倒是有几分不忍,毕竟陈怀素年龄也不小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家法,虽然知道公公不至于下重手,但毕竟这么多年夫妻,黄紫箬还是比较关心这个丈夫的。

  江不予拉住黄紫箬的手,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黄紫箬这才吞下了准备求情的话语。在江不予看来,陈怀素是该受点教训,若非他不够重视家庭,怎么会导致自己的妻女一疯一死呢?

  在左丞府用过晚饭之后,江不予推辞了黄紫箬地挽留,和丈夫孩子坐上马车回到了家中,只待三日后再去参加宴会就好。也幸亏黄紫箬现在清楚多了,只要不受很大的刺激,平时基本能像个正常人了,不然她还真走不成。

  刚回到家里,管家严一便递过来两封信,一封给苏诚,一封给江不予,寄信人都是苏珉。

  给苏诚的那封信写了些什么江不予不知道,但她从自己这封信里知道,原来苏珉在两天前就离开菀都先行回村了。看信中的意思,是因为苏蔺和陈秋璃定了亲,他要回去禀告父母,并在来年将父母接来为苏蔺操办婚事。另外还为没有当面跟他们告别而表示歉意。

  这些本来都算正常,但让江不予奇怪的是,苏珉在信快结尾时写的话:嫂子,对不起,我替舍弟给你道歉,希望将来你能原谅他。

  原谅什么?江不予感觉有些奇怪,苏蔺似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想了半天实在没什么头绪,她干脆不想了,把信递给苏诚道:“珉哥回村了。”

  苏诚点点头,看了看江不予那封,道:“两封信差不多,只是这后面这句……”

  “我也不明白,应该没什么重要了,以后见到苏珉再问吧。”

  苏诚这才把信收起来。

  江不予又道:“珉哥都回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苏诚道:“我已经把自己的请愿折子递上去了,待三日后宴会结束应该就有结果,最迟七天吧!”

  “太好了!”江不予十分高兴,捧着脸看着窗外,“我好想小小,小小肯定也想我了。”

  苏诚也笑了笑,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女儿十分好奇。不一会他又迟疑道:“你如今刚回到陈家,你的亲人舍得你这么快离开吗?”

  江不予默了一会,定定道:“我会有办法的,毕竟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陪夫君回乡是理所当然的,待来年,我们再到菀都来看他们吧!”

  苏诚点点头,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默默地看向远方。8年了,家里的母亲为他牵肠挂肚了8年,是时候回去孝敬她。

  次日,苏诚应陈公的要求,前往左丞府协助陈怀素操办宴会,其实也没他什么事,只是看看食物清单和席次安排等等,期间陈怀素一直冷峻着一张脸,对苏诚不冷不热,非常官方地和他交代事情。苏诚倒不怎么在意,毕竟他得体谅一个父亲的怨念,更何况黄紫箬对他很好,与他说了不少陈夕怜的喜好,偶尔陈夕灏也会陪他聊家常。

  很快,宴会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江不予就被黄紫箬派人接回了左丞府,被安排到“她”原来住的闺房。

  黄紫箬亲自为她梳妆打扮,一边梳头一边感叹:“多少年了,娘终于又能为你梳头了。”

  江不予内心顿时有种心酸的感觉,若“她”不死,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乖乖地任由黄紫箬摆弄,足足打扮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

  “不亏是我的女儿,真是漂亮!”黄紫箬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江不予赞叹着。

  那天拜祖先,江不予穿着正式,多了几分华贵少了几分柔美,而今日,云鬓贴花,斜插一支镶金玉簪,娥眉雪肤一抹红,眼中透出几分怡人的风情。身着红色织锦裙,身绣流云彩雀,纱裙逶迤拖地,手挽一条湛蓝软纱,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美丽灵动。

  这时,门外有丫头回报:“客人已经到齐,请夫人和小姐移步大厅。”

  “时间刚刚好。好了,该去见见客人了。”黄紫箬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

  江不予笑了笑,随同黄紫箬一起朝大厅走去。

  55、迟来的嫁妆 ...

  原本气氛热闹的大厅因为江不予等人的进入而瞬间安静下来,在之前很多人都已经见过这名女子了,但今日再见,却发现这原来是一颗拂去了尘土的珍珠,焕发着别样的光芒。

  众人皆露出赞叹的表情,骆尹煊也一样,作为前未婚夫,他心情无疑是负责的。他至今未婚,不单只是为了与陈夕怜的婚约,更高因为自己一直以来没有遇到令自己动心的人。如今眼前这位,却让他有了心悸的感觉,可惜他们相逢得太晚,佳人已是他人之妻。

  江不予先给自己的长辈们行了行礼,然后陈公把她唤到身边,对众宾客慎重介绍道:“这位便是老夫失踪了8年的嫡亲孙女陈夕怜。大家都应该听说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因为受歹人的迫害,老夫的孙女一直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如今天可怜见,她终于回来了,老夫在此特别为她举办了这次宴会,正式迎接她的归来。”

  众人皆纷纷恭喜。

  “另外,”陈公又道,“怜儿流落在外时,不幸失去记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下嫁给苏田村一男子,也就是如今的校尉苏诚。此事可以说因缘巧合,但陈家确实先毁了与骆家的婚约,在此,老夫必须得向骆丞相以及骆小公子道歉。”说着,拿起酒杯朝向骆丞相。

  这位骆丞相前段时间遭遇了刺客,好在抢救及时,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受邀参加了这次宴会,也知道会涉及与陈家的婚事,但万万没想到陈公会当着众人的面道歉。

  他忙站起来,回敬道:“陈公不必道歉,此事非你我所愿,只能怨我家煊儿没有这个福气。”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自此婚约不再。其他人则唏嘘不已,暗暗为这位陈家小姐可惜,骆家公子是品貌家世兼备的男子,比起她现在的夫君真的是不知道好上多少。

  耳朵隐约传来众人的议论,苏诚站在一边,眼神暗了暗,感觉原来江不予与他差距如此大。忍不住朝她望去,却见对方也朝他望来,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清风一般拂过他的心间,让他顿时平静下来。

  这是他的妻子啊,妻子!

  待陈公和众人寒暄过后,江不予和苏诚一起给众人敬了一杯酒,然后前者就随同黄紫箬一起回到后堂用饭,后者则和陈怀素等人一起招待宾客。

  作为陈家的女婿,尽管如今只是个校尉,但众人都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于是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屑,纷纷热情的敬酒。苏诚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也不得不一一应酬。谁也不知道他秘察使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注定他明面上的官职不可能晋升过快。他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所以反而不是很在乎职位的高低,只是没机会让妻子以他为荣了。

  当酒敬到骆尹煊这边时,两人都有短暂的沉默。苏诚开口道:“骆公子,请。”

  骆尹煊缓缓端起酒杯,心中有些郁结,但还是回了个礼:“苏大人,请。”

  两人把酒印尽,在苏诚准备转身离开时,骆尹煊的声音又传来:“好好待她。”

  苏诚顿了一下,回道:“肯定。”

  与大厅的喧闹不同,后堂只有陈家的几个女眷,包括陈怀敬的妻子以及陈秋璃。

  原本陈秋璃作为陈家唯一的女儿,倍受父亲和兄长的宠爱,谁知生母当年的罪行被揭发,落得个身败名裂、性命不保的结果,作为女儿的她,甚至不能光明正大为她办理丧事,只能背着众人偷偷摸摸地将她下葬。这是何等的悲哀!

  以往巴结奉承的人更是冷谈了不少,虽然不至于当面讥讽,但背地里不知道被嘲笑成什么样子。这叫她情何以堪?每当想到此处,她就对江不予怨恨多一分,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的出现,她怎么会从高高在上变成如今这样见到谁到得低头的卑微模样?

  陈秋璃不着痕迹地用怨恨的目光看向江不予,心中怒意翻滚。

  坐在江不予身边的团团看了陈秋璃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

  圆圆也凑过来小声道:“那个阿、姨浑身都是怨念啊!”

  团团哼了一声:“她最好知趣一点,若和她娘一样动歪心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你打算怎么做?”圆圆一脸感兴趣地问道,“我这里还有不少有意思的药粉,保管让人欲仙欲死。但是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语气中说不出的得意。

  团团瞥了他一眼:“你又口无遮拦,说些不三不四的词语,小心娘拧掉你的耳朵。”

  “切!”圆圆不屑道,“除非你告密,否则娘哪会知道我说了什么?”

  “是吗?”团团夹了一颗丸子放入口中,慢条斯理道,“你不如往你左边看看?”

  圆圆一转头,立刻看到江不予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眼中明显透着“小样,待会有你好看”的意思。

  圆圆低头吐了吐舌头,然后乖巧地夹起一片蔬菜放入她碗中,讨好地笑道:“娘,吃这个吧,降火。”

  江不予忍不住手指发痒,瞪了他一眼之后,还是没朝他粉嫩的耳朵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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