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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陈怀素又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丫头,审问道:“平时都不是你来传膳,怎么今日就换成你了?”

  丫头萎缩了一下,颤颤巍巍地回答:“祥兰,祥兰姐姐今日有事,便、便换了奴婢。”

  “哼!当老夫是傻子吗?”陈怀素怒道,“除了祥兰,还有吉兰,怎么也轮不到你!你这丫头还想诡辩,说,是不是有人派你来的?”

  丫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你若如实说了,老夫或许还能从宽处理,若不说,你该知道我陈家的家法是什么!”

  丫头抖如筛糠,最后只能颤抖地回答:“禀老爷,是、是柳姨娘叫奴婢来、来探一下消息。”

  “探消息?”陈怀素冷声问,“她想探什么消息?”

  “柳姨娘说,夫人今日回府,还带着、带着外人,所以想让、让奴婢来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陈怀素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道:“就这些?”

  “是的,奴婢不敢撒谎。”丫头磕头道,“因为以前受过柳姨娘的恩惠,又、又想着这应该不算什么要紧的事,便、便答应了。希望老爷原谅,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江不予见此,暗道这个柳氏真的挺厉害,派人偷听被抓也能不露多少破绽,顶多就是被陈怀素斥责一顿罢了。

  果然,就听陈怀素道:“私自偷听主子谈话家法难容,你下去找管家领三十板子,若还有下次,就别怪老夫无情。另外告诉她,老老实实做她的主子,心眼不要太多!”说罢便摆手把丫头打发了出去。

  接着陈怀素又对江不予等人道:“这几天是关键时候,你们不如就留在府上等结果吧!”

  苏诚和江不予对视一眼,点头应允。

  “太好了。”黄紫箬走过来拉住江不予,高兴道,“女儿就能陪娘了。”

  “还有团团圆圆呢。”两个小家伙也凑了过来。

  “好好。”

  江不予笑了笑,看黄紫箬开心自己也挺开心,突然想到柳氏对她下毒的事,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陈怀素,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毕竟自己的身份还没证实,冒然指认柳氏有些不妥,还不如等事情明朗一些再说,反正这些天她都会陪着黄紫箬,柳氏不会再有下手的机会。

  柳氏那边被监视得死死的,完全没有机会脱身,知府那边找人也很顺利,万幸当年那人竟然还在,如今还混到了这个团体的二把手,若不是碰上了翻旧帐的陈家人,他现在不知道过得多风光。

  嫌疑人找到了,审问过程也没多少波折,抓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豪杰,稍一用刑就把该供的都供了。

  只是年月久远,犯人对一些细节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当年受命杨大夫绑架陈夕怜的事情却是事实。只不过他开始并知道他绑架的是陈家千金,同时杨大夫给他的命令是将人带到偏远地方杀死掩埋。

  可是这人想着杀了她,自己也得不了多少好处,还不如把人卖了,赚点外快,要知道年轻女人的价格还是不低的。就因为这一点点贪念,埋下了今日杀身之祸的引子。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杨大夫和柳氏,全因此被牵连了出来。

  听到这个结果,陈怀素真是怒火狂炙,如今即使不审问杨大夫和柳氏,江不予的身份也已经确定无疑了。可恨当初自己相信了柳氏的甜言蜜语,没有努力查找自己的女儿,反而把陈秋璃当作嫡女般宠爱,甚至还冷落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对其病情冷漠以对。

  憋住心头的火气,他向皇帝递上折子,请求闭府审理这个案子,毕竟涉及到家丑,能不外传最好。

  皇上批文很快,同意了他的请求,主审为菀城知府,陈公父子、王尚书、黄侍中(黄紫箬的父亲)等人听审,而江不予一家作为主告方出现。

  想让犯人将当年绑架陈夕怜的事陈述了一遍,然后知府拍起惊堂木,问道:“杨大夫,你可听清楚了,此人所说是否属实,他可有冤枉你?”

  “没有,大人。”杨大夫出乎他人意料的镇定,不,与其说镇定,不如说死气沉沉毫无表情。

  “那好,本官问你,你为何派人谋害陈家小姐?你与她有何仇怨?又或者是受何人指示?”说着目光还微微扫了一眼堂下垂头静立一旁的柳氏。

  “没有人指使,都是草民一人所为。”

  知府又问:“那你为何要如此做?”

  杨大夫沉默了一会,回道:“草民十分痛恨陈怀素,因为他抢走了草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堂上众人皆有些哗然。

  陈怀素面色一冷:“你胡说什么?老夫有生之年只有一名正妻和一名妾侍,都是堂堂正正娶来的!”

  杨大夫冷笑:“草民的心上人就是你的妾侍柳筝。”

  “什么?”陈怀素站起来看了柳氏一眼。

  “左丞大人稍安勿躁,待本官细细审问。”知府先安抚了陈怀素,然后又继续对杨大夫道,“当年左丞大人纳妾的事众所周知,绝对没有强抢之说。”

  “哼!他要纳一个平民女子为妾谁人敢说‘不’?”杨大夫淡淡道,“柳筝与我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早已论及婚嫁,谁知他陈怀素突然横插一脚,硬是将我心爱的人带走了。我恨,恨他们所有人,我要让他们尝尝失去至爱的滋味,所以我买通别人趁陈夕怜外出的时候将她绑走了。”

  知府皱眉:“这么说,此事完全是你一人所为?”

  “是。”

  听到这声“是”,柳氏微微颤抖了一下,余光甚至不敢瞄他一眼。

  陈怀素眯着眼看了柳氏一眼,冷笑道:“太可笑了!你说柳筝和你感情深厚?那你是否知道,当年是柳筝主动接近老夫的,在老夫外宿客栈时殷殷服侍,亲近之意表露无疑,老夫正是看她乖巧可人才决定纳她为妾,你情我愿,完全没有一丝勉强。你若不信,柳筝你自己说,当年是否是你先向老夫示好?”

  柳氏颤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是,是的。”

  杨大夫猛地看向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闪过不敢置信。

  “阿筝,这是真的?当初我们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你入了左丞府之后的委屈都是假的吗?”

  柳氏咬了咬唇,冷淡道:“杨大夫,你我不过泛泛之交,何来海誓山盟?”

  杨大夫瞪大眼睛,难道自己这些年都是在对方编织的谎言中度过的吗?

  “你可听清楚了?”知府开口道,“你真是为此而犯下的大罪吗?”

  杨大夫像泄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沉默不语。

  “堂下犯人,回答本官的问题!”

  “没什么好说的了。”杨大夫面若死灰道,“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都随便。”

  知府望了王尚书等人,这人已萌生死意,估计要他供出幕后指使恐怕有些困难,或者柳氏真的是无辜的?她不过是被暗慕她的人所牵连?

  知府想了想,道:“柳氏,你当真与杨大夫只是泛泛之交?”

  “是的。”柳氏上前回道,“妾身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为妾身犯下如此重罪,妾身也有罪,虽无意但你确实因此为陈府招来了祸端。”说着跪了下来,低声啜泣。

  杨大夫双手握了握拳,没有抬头看她。

  “这么说,你当真毫不知情?”

  “是的。妾身自入陈府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不敢有一丝逾距,自问没有愧对老爷和夫人。”

  陈怀素皱了皱眉,想起这些年柳氏对自己细心体贴的照顾,确实没有什么德行上的差池,在主母犯病时,还能将府内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除了身份不高之外,算得上是贤内助。

  这么说,真的是自己错怪她了?

  53、审(二) ...

  知府拿着师爷递过来的供词记录看了看,转头对陈怀素道:“大人是否还有何补充?”

  陈怀素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柳氏,轻轻摇了摇头。

  “那正德公、王尚书和黄大人呢?”知府又道,“此案件如今已经比较清晰,主犯杨默辛有犯案动机,对从犯的证词承认不讳,谋害世家贵女罪名成立。”

  王尚书和黄大人点了点头。这个案件比想象中简单一点,甚至与原先猜测的情况有些不同。陈怀素本来还做好了露丑的准备,却不想此事完全是这个杨大夫的报复?

  只有一直未曾出声的陈公皱了皱眉,他始终觉得这个柳氏不简单,可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参与了此事,也不可能直接用刑逼供,毕竟就算只是妾侍,也是他陈府的人。

  “那好,本官现在可以让罪人坐实了。”知府拿起惊堂木正准备拍下时,一个声音徒然响起:“等等!”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江不予走上前来行礼道:“大人,妾身还有话说。”

  刚才的断案过程除了提审那个绑架犯的时候询问了江不予几句之外,后面的过程她基本成了看客。可能是因为知府知道自己“失忆”,再加上身份不同,所以尽量避免她多露面。

  本来江不予也确实乐得轻松,但她没想到杨大夫把罪行一力承担,如此一来,柳氏就完全置身事外了,回府之后最多受点小惩,那黄紫箬和陈夕怜的冤屈就永远得不到申诉了。

  “苏夫人还有何补充?但说无妨。”知府客气道。

  “当年意图杀害妾身的事情是否与柳氏无关,暂且不提,但是毒害妾身母亲黄氏的人却是柳氏无疑。”

  “什么?”陈家父子包括黄大人都惊叫出声。

  “苏夫人,你可有证据?”知府立刻问。

  江不予从怀中拿出一盒药丸,道:“这是太医给母亲配的药丸,主要用来调理身体,可是前些日子,妾身偶尔遇到丫鬟给母亲送药,发现这盒子中有一颗药丸带有鬼迷花的毒性。”

  “鬼迷花?”知府拿过药盒,看到盒中有7、8颗药丸,其中有两颗只有半边。

  江不予解释:“鬼迷花是一种必须慎用的有毒药草,若运用不当轻者能导致服用者神志时常,重者能置人于死地。为了慎重,妾身特地拿两种药做了试验,发现只要那一枚具有鬼迷花的毒性,其余都是调理身体的良药。”

  陈公和陈怀素冰寒的目光直刺柳氏。黄侍中更是站起来指着柳氏道:“难怪,难怪我女儿会疯!原来都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做的!”

  柳氏忙磕头澄清道:“冤枉啊!妾身从来没碰过那盒药,更不知道什么鬼迷花,又怎么能仅凭这个就断言妾身下毒呢?妾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主母啊!这药是御医配的,也许是御医放的呢?或者在送药途中有人偷放的。”

  “配药的御医德高望重,与陈公一家交情深厚,每次送药都亲自送,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毒害左丞夫人?”黄侍中怒道,“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动机?”

  “稍安勿躁。”知府问江不予,“苏夫人,你如何断言此事与柳氏有关?”

  江不予说:“柳氏说从来没碰过药盒?但据妾身所知,自母亲生病之后,府内的一些事务都交给了柳氏处理,其中御医每次送来的药丸也要经过你的手,你却说你碰都没碰过?”

  柳氏忙道:“这是夫人的药丸,妾身当然要过问一下,但妾身真的没动过。倒是……倒是苏夫人你,一来就发现了毒药,未免、未免太巧合了。”说到这里,声音压低了一点。

  江不予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嫁祸你,还是身为女儿的我要毒害自己的生母?”

  柳氏低头不语。

  “其实要证明此事并不难。”江不予道,“这种毒药的配制十分困难,妾身相信柳氏是配不出来的,那么唯一能帮她配制毒药的人就只有杨大夫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看向杨默辛。

  “杨默辛,本官问你,此药是否出自你之手?”知府肃容审问。

  杨大夫看了看柳氏,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柳氏此刻十分紧张,生怕对方承认。

  “是我。”杨大夫沉声道,“我恨陈家人,所以做了这种毒药想让他们痛不欲生。”

  “你在撒谎。”江不予肯定道,“这种药需要定期服用,也就是说每隔几个月就要换一颗,你只是一个外人,哪有机会换药?所以能做此事的人只可能是府里的人,而与你有关系又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柳氏还能有谁?”

  杨大夫不再说话。

  知府问:“柳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冤枉,妾身冤枉!”柳氏哭诉,“妾身或许有嫌疑,但没有证据证明是妾身啊!”

  这时苏诚在江不予耳边说了几句话,江不予眼睛一亮,上前道:“大人,妾身有证据。”

  “哦?有何证据?”

  “柳氏的贴身丫鬟紫芙。”

  柳氏面色一白,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带丫鬟紫芙。”

  这期间,公堂上无一人说话,陈家父子冷冷的目光直戳向柳氏,此事即使没有具体证据,他们也能肯定是柳氏所为。世上没这么多巧合,也没这么多歹人怀恨黄紫箬母子!

  不多时,紫芙带到,她先是看了看柳氏,然后跪下禀道:“见过诸位大人,奴婢紫芙。”

  “丫鬟紫芙,你可知罪?”知府大声喝问。

  紫芙忙磕了几个头,惶恐道:“奴婢不知,还请大人明言。”

  “哼哼!”知府冷笑道,“堂下嫌犯杨默辛和柳氏都指证你毒害左丞大人的正妻黄氏,你可认罪?”

  紫芙身体一震,骤然看向柳氏,不巧陈夕灏缓走几步,衣摆刚好拦住了阻隔了两人的目光。

  “大、大人,冤枉啊!”见无法从柳氏那里得到信息,紫芙愈加不安,“奴婢身份卑微,断不敢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况且夫人平时为人温和,奴婢怎么会有谋害之心?还请大人明察。”

  “本官自然是查出了证据才会提审你的。”知府让人把药盒拿给她看,道,“这是左丞夫人用来调理身体的药丸,你每隔一段时间换一颗毒药,以至左丞夫人神志错乱。刚才本官已经审问过杨默辛和柳氏,杨默辛是大夫,此药就是他提供给你的,而柳氏也说最常接触药盒的就是你。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狡辩的?”

  紫芙大恐,不住磕头道:“大人明鉴,奴婢与夫人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毒害夫人?”

  “哦?你的意思是,柳氏和杨大夫都冤枉你了?”

  紫芙咬了咬牙,忍不住又偏头看向柳氏,依然被阻隔着,她内心如麻,不知道如何应对。

  “嫌犯紫芙,你休得再狡辩,奴婢谋害主母当处以极刑。”

  “不要!”紫芙惊叫,周围众人都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死人,她心理几近崩溃,一种被孤立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知府又道了:“柳氏是你的主子,刚才还特地向本官求了情,说你这么做只是想博得她的欢喜。但是谋害主母是重罪,本官也不能徇私。”

  “求情?”紫芙突然冷笑,眼中厉色一闪,终于相信自己替柳氏背了黑锅,于是不再隐瞒,一一陈述道:“大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的罪至多是知情不报,真正毒害夫人的是柳氏!”

  知府暗松一口气,终于把她套出来了。

  “你继续说。”

  “毒药确实是杨大夫拿来的,但是换药的是柳氏。每次奴婢都被遣了出去,但是他们连续下药数年,奴婢就碰到过好几次,后来被柳氏发现,她以奴婢和奴婢家人的性命做威胁,严令奴婢禁语。奴婢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也只好昧着良心三缄其口。却没想到柳氏最后竟然把罪都推到奴婢身上,奴婢冤枉,请大人相信奴婢!”

  “若你所说的属实,那么本官最多以知情不报处理,而且你受柳氏胁迫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你如何能证明你说的话?”

  紫芙道:“杨大夫每次会送来两颗毒药,上次换了一颗,柳氏应该还藏了一颗,就藏在她睡床靠墙的床柱中,那床柱有一小截是中空的,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

  “好。”知府正准备派人去翻查,陈怀素突然站起身来道:“本官亲自去找!”声音冷厉异常,让彻底失守的柳氏忍不住浑身颤栗。

  天要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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