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晋成帝彻底病重, 四肢尽废,喉不能发声, 德王彻底把握朝政。

  彦王被刺一案, 德王在金銮殿上将准备好的一干证据摆出, 定了芃姬公主弑兄的罪名,暂□□与公主府, 驸马法一为共犯, 解了丞相一职,与芃姬公主一起被□□。

  出身寒门一派的文官, 极力要求案子重新审查,皆是被罢官的罢官,打杀的打杀。

  芃姬公主及彦王一派的官员亦都遭到贬官或弹劾, 朝堂上下顿时比之前还要不安。

  许多不满于德王作风的世家大族纷纷站出,要求面圣,然皆被德王一力压下。最震惊朝野的,便是晋永侯罗侍才,在回府的路上被毒蛇咬后身亡, 他是宁贵妃的兄长, 是当今圣上自小的伴读, 是死去的彦王爷亲舅舅。朝堂上, 他是叫嚣着要重查彦王一案声音最大的。

  就在整个朝堂乌烟瘴气,当今圣上避不见人的时候,京州开始有了长公主要回京的传言。

  那些原本就不满德王又不得不苟延残喘的大臣,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西凤公主手握三十万大军, 曾平息长达十年之久的西北之乱,她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现如今朝上的许多武将,年轻时皆在长公主的麾下待过。

  只要她出现,那天晋国尚还有一丝希望。

  德王一收到这个消息时,便赶忙去了养心殿。

  他看着龙床上只剩下皮包骨的晋成帝,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而后便端过冯德全手上的汤药,挥手让人都退出去。

  “来,我的好父皇,儿臣给您喂药。”他语气轻浮,手上动作随意,拉着晋成帝半靠着。

  一勺一勺的喂进晋成帝的嘴里,也不管他来不来得及咽下。

  “咳咳咳……”晋成帝被汤药呛得咳了起来,未来得及咽下的汤药便喷了龙床一片狼藉和德王一身,惹的德王跳下了床,将药碗随手一扔,嘴里念着,“脏死了脏死了。”

  晋成帝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这副样子,不可置信的瞪着两个眼睛,呜呜呜的叫了两声,却是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不想再看一眼。

  谁知德王却是不打算放过他,上去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就问:“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诏书在哪里?立储君的诏书呢?”

  晋成帝依旧死死闭着眼,他心里满腔的怒火却是没有任何力气发泄出。

  见他这样,德王便开始满地翻起来,先是将龙床翻了个遍,而后是整个殿中,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将目光放在外室桌案的玉玺上,终是笑了。

  他拿着玉玺回了内室,对着晋成帝露出了他所有的面目。

  “父皇,幸好儿臣自小便是临摹你的字长大的,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场了。你这个老东西,天天对我挂在嘴边的就是朕的皇位是你的,你一定要韬光养晦,我呸。”德王手里拿着玉玺,还真探过去往晋成帝身上吐了口唾沫。

  这下晋成帝不再闭着眼了,他双眼尽是复杂的不解。

  他不解自己亲手教大的储君人选为何会变成这样?虽是明面上不受宠的皇子,可暗地里,自他十岁起便告诉了他真相的,他也素来听话。

  像是晓得他在想什么似的,德王冷笑了声:“你一定在想,我怎么一夕之间不再是你的好儿子了吧?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小最想要的就是你死。我生下来就是娘不要爹不疼,四五岁的时候活的不如一个太监,还要每日受老二那个蠢货的羞辱,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狗屁。你当年就是为了撒张大网把长公主的三十万大军收回来,可惜呀,花妃死了,你也留了个把柄在她手上。你的计划失败了,可我那被你抢来用来气女人的母妃,却是被毁了一辈子,结果抢来气的还是个冒牌货。”

  德王每每想起幼时,被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吃喝玩乐的老二瞧不起,辱骂,他便恨得牙痒痒。好在贤王那一家,早在流放的路上,便被他安排的土匪给劫走了。他慢慢的把他们折磨到死。

  被提起这事,晋成帝面上不再平静,他扭曲了脸,想抬手指他,却是满头大汗都举不起一根手指手。

  他没想到当年那件事,这个儿子竟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当年虽是带着点目的收了雪妃,可他后头对雪妃也最是宠爱啊。

  德王看见晋成帝如今连条狗都不如的样子,心里越发兴奋,他举着那国玺,“我不会等到长公主来,明日我便会拿着传位诏书登基,等她来了也是个死。而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登基后你也必须死。”

  德王离开的一脸兴奋,原本就吊着口气的晋成帝又是一口郁气堵在心头。

  他大喘着气,想喊冯德全,却是只能躺在床上无力的本能喘气。

  这时候,一颗清凉的药丸入了口,滑入喉中。

  “多年不见,皇兄竟成这副模样了。”一句女声嗤笑着说了句。

  晋成帝这才意识到床边有一个人,他扭过头难以相信的说了句:“皇妹……”一张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了。

  西凤公主身穿青色长袍,一个简单的马尾束在脑袋后头,她与晋成帝是双胞胎,幼时两人扎着一样的稚儿发髻,他们的母后会突发奇想的给他们穿一样的衣服,常常惹的宫女们分不清谁是皇子谁是公主。

  可如今,西凤依旧一张白皙的脸,任谁看都不像年过四十的女子。而倒在龙床上的晋成帝,整个人瘦的只剩皮包骨,一张脸也因药物变得扭曲。

  如果不将殿内的烛光燃的亮一些,定会吓着孩童。

  而这副对比,显然晋成帝也意识到了。

  “皇妹怎的回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西凤拖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她不紧不慢的说:“我回来,自是与皇兄做个了断的。当年我以三十万大军换罗儿母女两,皇兄应了我,却在我上交军符之后,杀了罗儿。当日我便说过,我会让皇兄受这世上最痛的苦。”

  晋成帝听了,扯着他那张扭曲的脸笑了起来,“如今我这副模样,便已是最痛的苦了吧。母后要是知晓皇妹的所作所为,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颜儿大婚前,我便去信向母后坦白了一切。皇兄,你真当父皇留下来的真国玺在我的手中吗?我那是诓你的,不然当年我又如何能活着回到西北去。”

  “是?是在母后的手上?”晋成帝双眼泛着泪,“母后终究是只喜爱你这个女儿。”

  要说真假国玺,还得从先帝爷晋公帝说起。晋公帝一生独爱自己唯一的皇后,为她废弃后宫。好在两人有了一对双胞胎,后继有人也算对得起祖宗。

  他为一对儿女取名独孤怀与独孤叶,对自幼聪明伶俐的小女儿万分宠爱,在她五岁时,便替她建造公主府。小公主爱武,便替她请来能人异士教她武艺,成年后小公主喜爱军队,满腔热血要投入战场。他虽担忧,却也拗不过将当时天晋兵力最为强壮的护国军交给了年仅十六岁的小公主。

  相比之下,这个大儿子却是显得有些平庸了,四书五经会读,君子六艺亦会一些,可就是在一干世家子弟中不出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是一位好兄长的独孤怀便变了味,总觉得父皇母后独爱自己的妹妹一个。

  成年后更是日日提防着这个妹妹抢他的皇位。

  就在一年小公主带兵出京后,与蒋家罗家联合,下毒谋害了先帝爷,造了假诏书,就这样登基上位了。

  西凤公主回京的时候,已成定局,她当时也仅仅以为自己的父皇真是病死传位给了兄长。原本故事到了这儿,该结束了。

  可偏偏就有这么凑巧的事,晋成帝偶然在一家丝绸庄看上的一个女子,便是与西凤公主早已有约的法罗。

  他顶着那张与自己妹妹一样的脸,让法罗误会了,阴差阳错的与法罗定了亲。

  待西凤闲下来找到那家丝绸庄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自己兄长与心爱的女子定亲的消息。

  她没法只能去找了自己的母后,希望母后出面能让皇兄退了这门亲,谁知却在自己母后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父皇死的真相。

  她想要去做些什么,可当母后说不能让天下苍生受苦,一个动荡的朝堂给不了老百姓好日子时,她只能将这事咽下了。

  最终她与法罗商量出了一个计划,用一个与法罗长相身形相似的女子,再用法罗的易容术,将其塑造的与自己一模一样,代替自己嫁给了独孤怀。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大半年,却是被晋成帝发现了这个弥天大谎。他假意放出那假冒的女子与侍卫私奔的消息,引得法罗从密道里进了宫。

  原本打算找机会假死出宫的法罗,恰在这时,西北又乱了。

  晋成帝不得不以法罗为人质,让西凤回西北平乱。西凤这才看清了自己这个兄长真正的模样。

  西北终于平乱后,法罗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婴,晋成帝便以为法罗也不过是一个背着自己妹妹偷人的女人,他最喜欢看到自己妹妹受辱的样子,便叫西凤用兵权来换着母女二人。西凤应了,她在朝堂之上主动上交了兵符,回府等着自己的妻女回家。

  可等来的,却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冰冷的尸体。

  晋成帝从那假冒的女子听来了异族一事,那是这假冒女子偷听法罗与西凤的谈话而得知,有一个地方的人竟然女子与女子也可生子。

  他知晓了芃姬乃西凤的子嗣,一怒之下杀了法罗,带着龙虎军去了花山,杀了上千女人。

  在他打算杀了西凤与芃姬的时候,西凤公主拿出了先帝留下的真正的诏书,那诏书上写的一清二楚,储君乃西凤公主,并告诉晋成帝,他一直找不到的国玺先帝亦留给了她。

  她想以此要挟来换芃姬,却被晋成帝绝口拒绝。最终两人达成了暂时的协议。

  芃姬依旧以他唯一的公主身份存在着,且永远都不能被西凤认回,而西凤要永远待在西北,守着西北。

  就这样表现有了一个看似平和的结局,实则两人都不过是在等待机会。

  西凤失望的摇头,“皇兄到如今亦是丝毫悔意都无,你早该去父皇面前,长跪不起。”

  晋成帝听了却是激动的很,可他四肢皆不能动,也只能声音大些:“我凭什么悔,我没做错。都是他的子女,为什么,为什么自小到大他只看得见你,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失望的样子。到最后,更是要将皇位传给你,我才是老大,凭什么给你。”他喃喃着,“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他。”

  “当年父皇让母后警示你,勿要结党营私,便是给你机会,可谁知你变本加厉,让父皇彻底对你死心。你狼子野心,为达目的,连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亦怪我当初太过仁慈,才会害了罗儿,独孤怀,如今,你该偿还你造下的孽了。”西凤想着年少时那个笑的一脸肆意的女子,继续道:“如今你想要个畅快死,怕是也不成了,法牢酒告诉我,你会慢慢的清醒的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晋成帝已然知晓,这一场,他输了。

  “皇妹,你看在母后的面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住口。”西凤斥道,“你没资格提起母后,是你杀了她最爱的人,让她在佛堂待了大半辈子。”

  西凤慢慢站起身,“你的三儿子果真与你一般,都是个弑父谋逆的畜生,明日想必他就要等不及,拿着那假诏书登基了。届时我会亲自出面拆穿他,亦不会给他留一条活路。”她可怜的看着晋成帝,“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不仅济王不是你的儿子,就连德王,亦不是你的子嗣。没想到吧,你只有三个亲儿子,如今都已经死在你最宠爱的儿子手上了,还有你的孙子,一个都没了。你以为,这才是你最痛苦的吗?不是。”

  她慢慢探进龙床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晋成帝震惊而后颓败的眼,一字一句的说:“你死后,留在史上的记载会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昏君,我会将你以跪姿埋在父皇的墓前,就连坟墓,亦会矮一半。即便是你死后,依旧不会让你瞑目。”

  对晋成帝而言,史书上的记载最是诛心,他要权势,爱名声。

  晋成帝那口郁气砰的一下从胸口喷出,一大滩的鲜血吐出,西凤却是连看也懒得看了,是死是活,与她何关呢。

  她走出殿外,拍了拍自己青袍上灰尘,看着天空悬挂着的月亮,轻轻喊了声,“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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