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王爷,老王妃病重,您快回吧!”
素来铁面的摄政王那一瞬的呆滞让人有些恐惧,下一刻他便冲出议事厅,等到老夫人床前时,人已经去了。
三年前,他揭发了顾寒危的身世,嘉陵连烧半月大火让他和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化作灰烬,那时仇恨和嫉妒占据了他的脑海和心,冲动中丧失理智。
永南王及其亲信接连被杀,老王妃经受不住打击,卧床不起。
自己的丈夫被亲子害死,有养育之情的长子也被他害死,深宅妇人才不管什么家国之事,她只知道,那孩子素来坚强的让人心疼。
她生了个孽障!
“嬷嬷,母妃没有留些话给我吗”
“并未。”
*
北方,坠城。
带着面具的青壮男子将背上的粮食布匹放在一处简单朴素的院子中,然后深深的向紧闭的放进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三年前,大火熊熊燃烧之时,他们早已经逃离。
床下有暗道。
沈长微在逃跑途中被烟呛晕了,就在她以为顾寒危会丢下她逃命时,顾寒危却将她背着赶忙逃离。
沈父和沈二哥两人也被顾寒危的人救出,但是沈二哥的腿被燃烧的主梁砸中,这辈子都不能走了。
刘氏早都疯了,在熊熊大火中嘶吼,却不出来。她说这样惨死,也就不怕见地下的父母。
他们一行人在风雪中前进,因为有伤者,走了数月才到了这里。
顾寒危不知在什么时候给脸上带了面具。
当沈长微看到他这个装扮时,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给她面具的人,就是顾寒危,炎将就是顾寒危。
连北上治病都是假的。
“二哥,这是孟先生开的药。”
沈长微将药放在桌面,沈二哥坐在竹制轮椅上沉默,比起他最开始的癫狂反抗,现在的二哥更让她心疼。
顾寒危回到营地,陆佰立刻迎上前来。
“主子,我们的人落到顾寒见手中了。”
“什么时候。”
“已三日。”
顾寒危面具下的双唇紧抿,顿了顿,“砍掉那支线。”
“主子……好。”
陆佰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如今主子手中的人马根本不足以抗衡殷折雪一众。
若是让他们顺藤摸瓜得知主子就是炎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关门后,顾寒危才卸下沉重的面具。
方才在送粮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人,殷康正。
三年前自己身份暴露,殷折雪对朝廷又重新洗了一次牌,渺王被困于京,并削去大部分兵权,渺王三子又都被拍到东南方抗敌,战场上刀剑无眼,如今竟也只剩下殷康正一个。
他能来找自己,图的是什么不难知晓。
但是否要信任他,还需考量一二。
顾寒危走进密室,从架子上取下木匣,里面的兵防图他早已了然于心,另一个代表身份的印鉴正安静的躺在一侧。
探子被捉,只是开始。
恐怕,那些人已经开始起疑了。
顾寒危随即修书一封,命陈询查明原委。
如今陈询已经是廷尉,在朝中替顾寒危暗中拉拢重臣,朝中大小动向皆由他管理。
夜深,训练有素的黑鸽子绑着信件启程。
顾寒危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喵~”
他低头,看到蹭着他脚踝的小东西,粲然一笑,“云片糕,怎么在你主子那儿吃不饱就来找我了?”
三年前沈府起火时,云片糕不再府中,他的人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小家伙,知道他们秘密出城后,才发现这小家伙成了个黑煤球,在后面追了一路。
“喵!”它从男人怀里挣脱,已经打了招呼了,就可以开始享用桌面上的美食了!
它在这里吃的欢,沈长微却在大门前一直等着。
沈父闲不住,早就乔装打扮混进来往客商中,一来散心,二来挣钱。
大哥假死逃命后,如今也在顾寒危手下。
沈长微也放下了小姐的气性,开始做起自己以望最讨厌的手艺活。
二哥闲来会作画,让爹和货物一道拿去卖,日子也过得去。
沈长微最庆幸的是,自己成亲前把青莲给放了,让她逃过一劫。青莲父亲也是行商的,也多亏了他,沈父才有了个能安心干的活。
云片糕那贪吃鬼,准是又找顾寒危去了。
“咳……咳,长微,回来吧。”二哥在门前喊她。
“你怎么出来了?这北方天寒,二哥你注意些。”
“无碍。”
二哥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长微看了眼他房间依旧亮着的灯,碾着步子进自己房间。
然而一进门,一把长剑就横在她脖子上。
“说,梦华在哪!”
沈长微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梦华?她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
“沈长微,别逼我杀你,她最恨的人就是你,就一定会来找你!她到底在哪里?”
沈长微就着外面打进来的月光勉强将人看清,男人带着一个竹编斗笠,一身黑色贴身劲装,脸上横着一道极深的疤痕。似是用什么钝物划破。
他本是极为善良平凡的面容,因为这一道疤变得有些凶恶。
“自我离开嘉陵,便再也没见过她。”
突然一声猫叫打破冷凝气氛,“喵~”
云片糕的尾巴从男人的臂弯耷拉下来,已经算是猫中至肥的它丝毫不为自己体重给抱它之人带来的困扰,依旧照吃不误,标准的谁给吃的谁是大爷。
顾寒危每次都要亲自将云片糕送回来,位的是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长微,我把云片糕放到这儿了。”
“好,慢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生冷,但却让顾寒危动作微滞。
沈长微听到他离开的脚步,真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你和他还有来往?”
“嗯。”
沈长微看他像是有些顾及,就在他怔愣的一瞬,顾寒危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两人刀剑相碰,沈长微趁乱抱着猫跑了。
“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不是。”
殷康正胳膊上被顾寒危划了一刀。
窜窜的冒血。
“这才是。”
他扔出一个布袋,布袋落地散开,是一束头发。
“首级不好带,我就只带了这个。”
“谁的。”
“贾忱。”
沈长微听到熟悉的名字震惊的后退,贾忱怎么了
顾寒危什么时候竞和贾忱也有过节
“贾忱曾被梦华派人指示,给沈长微下药,本来这东西只是用来吓梦华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对你而言,算是我的诚意。”
沈长微自始至终像是个背景板,沈二哥听到声音仓皇的起身,却不甚跌落,等听到外面顾寒危的说话声便知道,危险解除。
他又费力的撑起身体,爬到轮椅上。
沈父请来照顾他的小厮今日家中有事,傍晚回去了。
结果,就半日,他都没法好好照顾自己。
外面,顾寒危接受了他的诚意。
两人先后离开。
沈长微抱着云片糕,更不知该以什么的态度对待顾寒危。
京中,永南王府。
顾寒见一步一步的走入密室,他每下一步阶梯。里面的人颤抖的频率就加快一些,等他到里面关着的人面前,那人早已抖如筛糠。
“你知道你的好哥哥去哪里了吗”
“嗯?”
被铁链锁住脚踝的女人,惊吓颤抖着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求求你了,放过我!我已经把大哥二哥的行踪透露给你了,我父王更是触手可及,你放了我吧,他知道的一定更多!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华就是死也不会想到,曾经她最看不起的永南王家游手好闲的顾寒见竟是这样一个魔鬼。
他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药?
方才被人抬走的几尊小鼎,自她进来后就不断的燃着某种密药。
不但会使她浑身无力,还会让她一闭上眼就产生幻觉!
密室阴暗,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这些天无人对她用刑,但是她自己早就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
“不知道?那你就呆着吧。”
他对待不相干的人,从不多费口舌。
“这是你曾对付别人用的东西,好好受着吧。”他敛息,转身离开,一个个蒙着脸的暗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他们手中都拿着让她恐惧的东西。
“不要不要!拿走!!!”
梦华脑中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沈长微没死!我知道她在哪儿!”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小鼎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呛入她口鼻,像是无数只细小的吸人精气的虫子,在她体内流窜。
就在她以为,沈长微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多么重要时。
室内的小鼎被撤走了。
那双漆黑的长靴再次出现在梦华面前,“她在哪里?”
顾寒见身后的暗卫得了他示意将梦华身上的锁链解开,“主子,药性未散,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出去再审吧。”
顾寒见压抑住胸中一涌而上的思念和热切,沉默离开。
梦华再醒来时,管她的地方,已经是能看见太阳的普通牢房,她眼中突然展露出绝望疯狂的神色,凭什么,沈长微的一点消息,就能救她的命?
沈长微不过是个郡守之女,如今更是什么都不算。
她才是个灾星啊!
她害了家族,还让寒危暴露身份。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获得他们的爱?
“主子临时有事,明日在审你。不过一天,你最好不要使什么幺蛾子,后果将比你之前承受的还要重百倍。”
暗卫打开门,将一个黑色的食盒送进来。
里面飘出的饭菜香味让她再也不能顾及郡主的尊仪。
梦华像是一条饿狗,双手捉住酱色的鸭腿,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她好后悔,不该将背叛家族,不该将大哥二哥的踪迹透露给顾寒见这个疯子,自己怎么能信他鬼话。
顾寒危就算落到他手中,顾寒见也一定会杀了顾寒危。
而不是放他们走……
都是沈长微的错!要不是她在中间阻挠,自己早就成了顾寒危名正言顺的妻子,到时候,渺王府也会成为寒危的助力。
她也就不用背叛家族,大哥二哥也不用死。
所以,沈长微,你现在安心惬意的在北方生活的日子,就让我来摧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