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汉平

  六月曲离忙得不可开交,也许是有了更大的野心和动力,公司新投了几部电视和综艺,底下签约的艺人也越来越多,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会议要开,各种场合需要出席,各地奔忙,跟向安老见不上面。

  但曲离有一点很好,那就是,绝不会失联!

  不论再忙,他总会在任何能挤出的间隙给向安发消息,虽然有时候忙昏了头,打的句子语言混乱不知所云,向安还是会耐心地回个表情包,告诉他自己好好的,还在。

  向安之前那部小说已经完结了,交给了曲离他们公司的编剧部,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对方委婉地说结构有问题,需要作出调整,向安点点头,就任其去处置了。

  他现在有了新的构思,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看了些引人反思的现实向文学著作,也许是单纯地闷在家里太无聊,想出去跟人交流交流,总之他忽然想借着小说虚拟的外壳,写部有深度的东西。

  比如说,探索下娱乐圈这个顶着巨大光环,让人可望不可即,让人痴想神化又让人恶意揣测的汪洋大海。

  他想给这故事起名《金丝雀》,因为有天在离了两条街的小公园长椅上晒太阳时,见到一只长尾的麻雀从另一棵高树叶子间飞下,落在他身旁那株矮树挂的鸟笼上,歪歪脑袋,转着眼睛打量笼子里那只绿衣蓝尾的漂亮小鸟,和它面前坠着“奇珍”的食盒。

  也许这就像人类本性的某种体现,总是会羡慕自己不可得的东西。对于未知的世界,总是只看到光彩或阴暗的一面,永远无法以客观平静的心态去看待。

  笼子外的人想进去,笼子里的人想出来。

  求食者无法体会深陷樊笼不可脱身的痛苦,而笼中人也只看到了铁网外广阔天地的自由。

  不过自然,很少有人能真正清醒,去突破横亘在面前的牢笼,大多人不过一面怀着对笼子另一边虚无的期待,一面接受了命运安排,仍然在自己的世界里碌碌活着。

  ……

  阿西!!

  看个鸟也能想这么多,一天到晚活着累不累?!

  向安暴躁地抓抓脑袋,关了书扔了空奶茶罐子就要走,可脑子非要跟他作对似的,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江晓筝。

  她现在,估计就是笼中鸟,精疲力尽,挣扎着想要飞出来吧?

  前几天,他从娱乐新闻上得到那个让人惊到下巴脱臼的消息——陆宇出轨了!

  不,也许用“出轨”这两个字并不合适。因为此前陆宇跟江晓筝虽然一直恋爱,但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两人都没有对外公布,即使被狗仔拍到,他们也会默契地第一时间澄清。

  所以这一次陆宇在微博上公布恋爱喜讯,对着位如今势头正火的元气派小花表白,用词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誓言豪迈响亮、山河可泣,让一大批不明真相的路人惊讶又惊喜,还感动于心目中的邻家小哥和清纯少女,命中注定天作之合终于修成正果。

  可只有向安知道,他要倾心表白的对象,这甜蜜故事里令人羡慕的公主,名字本该是叫江晓筝才对。

  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向安拿起手机想给江晓筝打电话,可接通了一秒,又立刻挂断。

  以前遇到什么难事,江晓筝都会第一个想到他,抱怨也好,哭诉也好,都是最先给他打电话,可这一次,音讯全无……

  太反常了!

  于是他站起身,很快联系到江晓筝的小助理,确认她没有任何行程安排之后,直接打车去了她家。

  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响铃前来开门的江晓筝并没有蓬头垢面一脸颓相,反而没事人似的,给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头发高绑,一身休闲装,气色不错,情绪也不错,仿佛丝毫没受影响。

  见到他,还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向安视线越过她,扫了扫家里,说:“没事,过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江晓筝笑道,侧身让他进门,“你想喝点什么?先说好,我家可只有橙汁儿。”

  还能开得出玩笑?向安皱了皱眉。

  “最近没接新戏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橙汁随口问道。

  “上部民国戏,动作戏挺多的,各种跳各种打,在爆破景里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江晓筝说。

  “歇一下也好。”

  向安点点头,转着杯子看橙汁留下的渍迹,沉默了会儿,忽然又说,“诶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真的喜欢演戏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江晓筝疑惑道,“你要开始录访谈节目了?”

  “不,我就是想知道我之前劝你,开导你那些话,到底是不是错了?”

  江晓筝交叉手夸张地侧看了他一眼,奇怪似的,又皱眉仔细考虑一番,摇摇头苦笑:“嘿!谁知道呢,管它喜不喜欢,这路都走这老远了,还能回去怎的?”

  说完又很烦恼地叹气,“我就是苦啊,感觉我这戏路都在往阿姨发展了,这样下去还有哪部青春戏敢找我演女主?”

  “怎么回事?”向安问。

  她又摇摇头:“不知道,就是丧,丧到不行。没办法突破自己,没法管理自己的情绪,老是不自觉地演深沉,把自身代入角色。啊——!好烦啊!可能我真不适合演戏也说不定!”

  见她这样,向安抬手想揉揉她脑袋安慰,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干说:“谁都会有这种烦恼,演戏也好,写书也好,做其他的也好,总会间歇性自我怀疑,一时迷茫罢了。”

  “不!我是真觉着,自己什么也不行,什么也做不好,废人一个!啊呀——!”

  她突然狂躁起来,有些失控地抓乱自己头发,又埋怨向安道,“都怪你!非要跟我交什么心,害我好不容易积攒的积极正能量都没了!他大爷的好想喝酒!”

  “那咱们俩大爷就喝酒呗?”向安笑道。

  他就知道一定有问题,这小妮子终于绷不住了!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中,没脑子的傻妞也已经经事长大,不再咋咋呼呼张牙舞爪,而是学所谓大人们的那一套,自己偷偷躲起来舔伤口。

  可这样不行。

  把所有痛苦和委屈压抑在心底下独自承受,她那么小小的身躯怎么抗得下去?

  于是向安装作轻松一拍大腿:“哈!恰好我也想喝酒,好久没跟人一起醉过了!”

  江晓筝转过头来看着他,看他笑开的脸。

  忽然嘴巴一瘪,有些忍不住委屈道:“可是,我怕我会哭诶。”

  他说:“不怕,有我陪你哭。”

  这天他们一块儿喝到深夜,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导致向安错过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曲离的电话,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江晓筝真的好能哭啊!

  她几乎整整嚎了一个晚上,借着酒劲,什么形象也不顾了,泥一样瘫在绒毯上,又吼又叫又唱,从《阴天》唱到《领悟》,还自创了《傻逼去死歌》,眼泪吧啦地吼到嗓子干哑。

  向安听到一半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还提着酒瓶爬起来,摇摇晃晃过去踹他:

  “都怪你!明明我可以好好度过的,你非要拉我喝酒!”

  “快起来!明明说好陪我哭的,现在睡着算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气着气着,又哭起来。

  “……明明说会一辈子爱我,怎么又爱上别人了呢!”

  “什么叫时间长感情淡了,什么叫我变了!我哪里变了,你告诉我,我改回来好不好?”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脚抱着腿伤心大哭,仿佛意识还是很清醒的,知道向安睡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才敢放心大胆说出心里话。

  “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呜哇哇哇——我真的心好痛啊——!”

  “陆宇你混蛋!你王八蛋——”

  她用力地抓着自己脚踝,仰天痛哭,拼尽了全力发泄!

  可骂到最后,眼泪流进头发里耳朵里,汗濡湿了衣服,她还是忘记了他有多混蛋似的,卑微地乞求道:

  “你别离开我——呜呜呜啊——你回来——你回来呀!——”

  即使,这些话,陆宇根本不会听见。

  她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黑夜,似乎漫长到,足够把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流一遍。

  陆宇是她活到二十三岁第一个爱上的人,她的初恋。她把自己所有的热情与柔情,自信与卑微都给了他,她曾幻想会跟他拥有家庭,并为了能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同他牵手而拼命努力,可是,未来跟她开了个玩笑。

  有人说初恋注定无法长久,大概他们中的就是这个魔咒。

  她没法哭诉,没处挽留,有什么比曾经把你捧在心尖上珍惜的人,突然宣布不再爱你,更加让你绝望呢?

  如果一开始没有遇见他就好了,可是现在——可是现在,要怎么才能把他从记忆中抹去,强迫自己继续向前呢?

  原来得到之后再失去,竟比永不可得更受折磨。

  她痛苦地说:“怎么办?跟他谈这场恋爱,我发现自己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以后以后,再也不能爱上别人了……”

  可是向安摇摇头说:“别讲傻话,未来还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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