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大漠行

  燕七沅一头栽倒在黄沙里,沙砾蹭破他干裂的嘴唇,粘稠的血珠缓缓地凝出。

  太阳就像悬在他的太阳穴上,烤得人七魂六魄都焦了,吸进肚子里的不是像是空气,倒像是一团团热火。

  走之前大哥笑着同他说,小心些,莫要在沙漠里栽了跟头,倒下了便再爬不起了。

  燕七沅瞪着血丝遍布的眼睛,娘唯唯诺诺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无数本圣贤书从他心中滚过,他用了十分力气翻过身子,直视烈阳,恶声恶气吐出两个字。

  “杂种。”

  这一句骂出来,他便无声笑起来,恍若一股浊气从胸中吐了出来。

  他终于死心塌地地痛快承认,一开始大哥就是让他送命来的。哪怕是在大梁,只要是在钟鸣鼎食之家,便绝无血肉之亲,让梨推枣,兄友弟恭,可怜他娘亲又自顾自做了一场好梦,却叫他拿命来做教训。

  可笑他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结果他们还是想让他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沉极了,很快就陷入一片燥热的黑甜。

  “不像匪。”裴筠蹲在燕七沅边上,用刀背拨下他蒙在脸上的面巾,又捡起他的手看了看,确认只是个细皮嫩肉的倒霉蛋,才回头对不远处躲在马后边的越一翎说:“过来看,莫踮着脚伸头伸脑。”

  抖成筛糠的小少年眉宇间还有稚气未消,约莫十四五的样子,让她说得有些赧然,讪讪开口:“小娘子,再遇到这种情况,您让我先去探一探,莫中了计。”

  “之前七爷的商队就是救了一个人,结果全赔进去了。”

  他说着话,慢慢挪步过去,待到近处看清了,又呆了。

  他讷讷开口:“这是我们七爷。”

  说着眼睛红了,扑簌滚了两颗泪,嘟嘟囔囔飞快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饶是裴筠打小习武,耳力过人,也愣是一个字没听清,只是见他又掉泪珠子,不由有些怒了,眼里浮现烦躁:“有完没完,哭什么哭?!”

  越一翎顷刻收声,泪汪汪地问:“小娘子,我家七爷还有救么?”

  “你先歇着,过半日可真情实感哭个痛快。”

  裴筠说起话来直来直去,说得少年嘴一瘪,漏气的灯笼般嘶出声:“我不哭了……”

  越一翎转而蹙起眉头,似是有些羞愧,带着一点点期冀问道:“小娘子,您心善,您瞧您都救了我这条命,能不能求您也救救我们家七爷……”

  裴筠抬头看他。

  于是马上多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裴筠牵着马走,原先越一翎不肯骑马,结果被裴筠三两句奚落得脸都红了,才不声不响地爬上马去。

  是啊,他哪有裴筠对这沙漠了解?在沙漠里他根本不如她,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越一翎坐在马上看着前边裴筠的背影发呆。

  裴筠正想着今晚该去哪过夜。毕竟多了一个人,脚程慢了,原先要去的地方就不能赶到了。

  巧的是,附近有个小绿洲,算算脚程,日歇前便可到,只是若要去那里休整,时机不巧时遇上盘踞在那的人,必是要大动一番筋骨。

  裴筠一想到会遇上什么人,顿时黑了黑脸,心里狠啐了一口道:狗杂碎,裴爷爷终于有机会教你做人了,洗干净脖子恭敬等着。

  她身后马背上的越一翎吸了一下鼻子,把袖子翻过来用干净的里子搓了搓脸,眼泪干在脸上太难受了。

  他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地问:“小娘子我们去哪里啊?”

  裴筠不乐意和他多说,说了也白说:“西边。”

  越一翎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茫茫平坦开阔的莫戈沙漠,一点看不出东西南北,也不晓得西边有什么,只好把茫然的目光定格在裴筠身上,嘴上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好的,西边看起来蛮好的。”

  一行三人缓缓移动,不知不觉日头落下来。

  期间裴筠给燕七沅又喂了两回水,人总归有点活气了,咳了两声,越一翎眼疾手快地把他嘴捂上了不让他咳,免得把水吐出来,太浪费了。

  水囊到越一翎手里时,他其实没喝,先前裴筠咆哮着要喝血吓到他了,这一囊水变成紧俏物是因他而起,至少在找到水源前,他不敢喝。

  他只是碰了一下嘴就递给她,嘴唇沾了水,红润润得显得有些好看。

  裴筠接过水囊,抿了一小口,含了一会儿咽下去了。

  越一翎心虚地舔了舔唇角,心里头慌了一下,他真怕对方暴起把水往他嘴里灌,虽然他因为她的一句话差点一步踏入鬼门关,变成不知名白骨没人收尸散落在沙漠里,但是他还是觉得小娘子心好,他自作多情地认为,如果小娘子发现他没喝水,肯定会很生气的。

  所以他艰难地滚了一下喉结,假装咽了口水下去。

  裴筠扯了扯马绳:“青骓,走。”

  三人一马继续往西边慢慢走去。

  越一翎看到绿影的时候,还以为是海市蜃楼,当微微感觉到湿润的风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裴筠带他们找到了一小片绿洲。

  小少年简直想尖叫,脸皮都涨红了,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什么,但看到拉住马绳沉静往前走的裴筠,顿时控制住自己,缩了缩脖子,呼吸都放轻了。

  兴奋过头的越一翎敏锐地注意到裴筠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越一翎自小替燕家做活,顶会看人眼色,此时兴奋忐忑的心情登时灰败了大半,他操着残留的理智一琢磨,心里头就只剩忐忑了。

  沙漠里平白出现这么大的极乐净土,来时没见有官旗界碑,既不是官家的驿站,那就只能是匪窝。

  天已经快暗了,四周沙原无所遮蔽,除却眼前这片小绿洲,根本没有过夜的地方,前两日他跟着裴筠都是在岩壁下又或是沙丘背风口歇脚,这儿连高一点的沙丘都没有。

  如今他们急需补充水和食物,小娘子冒这样的险不是没有道理,借道在此过夜,运气好的话,躲过今晚,明日早早离开也不是不行。

  越一翎悄没声的长长吸了一口气,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只能向虎山行。

  他有些害怕,念了几句保佑,还想靠裴筠近一点,但也只限于想想,他只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虽然小娘子挺善良的,但是他也挺怕小娘子的。

  他就这么看着小娘子的后脑勺也能心安。

  越一翎想得没错,裴筠带他们来的这片绿洲叫梵月,名字怪有禅意的,但它顶多是个名字别致的匪窝。

  半年前梵月来了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戚子山,像模像样地给自己画了个地界,在梵月称王称霸。

  听说十年前大梁兵乱后闹饥荒的时候,戚子山以人为食,甚至吃了自己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裴筠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这种黑心肝的畜生,早就想一刀端了这污眼的老贼。

  只是段夫雪倒也由着他在这兴风作浪,大约是察觉到裴筠的心思,段夫雪派她出旗山岭办事总有意无意地绕过梵月这条路,有一回酒桌上喝醉了提起来,他道,疯狗与疯狗之间,互不越界就没有祸事。

  对于他说自己是疯狗这件事,裴筠耿耿于怀好一段时间,见他就瞪。

  这世上没有她裴筠去不得的地方,今日就要来探这黑心肝的畜生。

  不过,这时倘若让越一翎听说了这儿住的是个杀人成性的在逃之徒,他可能会哭出来。

  距离看到绿洲大约半个时辰,裴筠就带着一醒一晕的拖油瓶踩到了第一块草皮,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不知什么动物在高温下腐烂的味道。

  裴筠松开了马绳,自己稍稍活动一下手腕,高度警戒起来,青骓没了牵引倒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她。

  裴筠捡起一根长枯枝先行探路,另一只手一直没从腰间放下来。她正打算吩咐越一翎注意安全,猝不及防就听见身后重物落地声音。

  她以为碰上了戚子山,闪电一般回首时,心里还想着真寸,才到就打。

  结果一回头,草地上趴了个人。

  裴筠呆了一下,越一翎胆子够肥,敢把自己主子扔地上。

  结果地上灰扑扑的人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小娘子我就是太激动了……小娘子我们是有救了吧……”

  裴筠这刀都拔出了一大半,只能合回去,她想开口骂人,但这小子傻乎乎的,没心没肺,满脸兴奋地扒拉着草,闹得她心里提着的劲一下卸了大半,轻松自在了一些。

  越一翎讪笑着,笑着笑着就低声哀嚎了一句痛,嘴唇裂了,出血了。

  裴筠回身把水囊解下来扔给他:“留神动静,看见人告诉我。”

  越一翎接了个满怀,然后又停住了,有些担忧地问:“这儿有水吧,小娘子?”

  水源太深,地面找不到一口水的绿洲他也是听说过的。

  “有。”

  越一翎这才喝了点,也没有多喝。

  夜幕将至,裴筠挑起一小簇火来,她升起篝火来,忙的脚不沾地,便不再搭理越一翎。

  越一翎看着裴筠忙忙碌碌,愈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羞愧之余想替她排点忧,就哼起曲子给她听。

  还未变声的少年嗓音很柔,清清亮亮的,哼的是邱泽的安神小曲,他小的时候母亲做活养家,他常哄妹妹入眠,会的小曲子都是那时候学的。

  脾性比天大的裴姑娘难得没什么意见,什么也没说,只是她给这风雅一点面子,对方却突然哼着哼着就没了声。

  裴筠看过去,就发现越一翎看天看呆了,微微张着嘴,含着没嚼完的饼,手里的半块也滚在了沙子里。

  裴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黄沙树梢间那一轮沉沉红日。

  风突然刮了一下,她面前那簇火噌地蹿了个个儿,一下卷着刀刃燎了她的手指。

  裴筠手一抖,拨火的短刀跌进火里头,砸出一片飞扬的灰烬。

  裴筠想也没想就要用手去抓刀,那边看天正得劲的越一翎嗖一下就蹦了过来。

  “哎呀!小娘子你摸着火了!”

  他一手抓住她探向火里的手,一手拿起她先前用来探路的长树枝,把刀拨了出去。

  最后一点日光也落了下去,大漠彻底黑了下去,篝火的光温和而柔软,在越一翎脸上勾勒出他纤长的睫毛阴影。

  裴筠知道有一句话叫灯下看美人,此情此景突然就让她想起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贴着自己手背的那一片手心,可怖的一道伤口。

  果然,越一翎的脸白了一分,却硬是没喊痛,反倒温声细语地同她讲:“烫伤了就不好办啦。”

  裴筠没有抽回手。

  他抱着她的手吹了吹,食指已经烫得发白了,他不用碰也知道皮硬成了一块,这是烫坏了,明儿可能要起泡。

  越一翎拿过水囊冲她烫伤的手指:“小娘子,明天还能取水吧?”

  “不能。”

  越一翎却没像之前一样吓到发抖发白,只是停了一下动作,然后轻轻笑了一下:“小娘子同我开玩笑。”

  “如果不能取水您早就生气了。”他说着这话,又犹豫着问了句:“小娘子您去过邱泽吗?”

  “没有。”

  “邱泽是个全是水的地方,我原先没觉得水有多宝贵,”他说着,露出了羞惭的笑:“也只是听说沙漠里水就是命,现在切身体味到了,才懂得什么叫命。”

  “你们是大梁南边部族的?”裴筠看着噼啪的火苗开口。

  篝火对面,燕七沅沉沉昏迷着,身下边垫着她的大氅。

  “是呀,我家七爷是邱泽燕家的七公子,我给他家做伙计,包吃不包住,一月四两银钱。”

  “我从十二岁起就在七爷身边做事情,再过一个月刚好是三年,”说到这,他耳廓微微红了,声音也小了下去,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本想着走完这趟活攒够了一百两,回家就能娶媳妇了。”

  越一翎自觉说得有些多了,偷偷用余光留神裴筠的表情,果然,不出所料的冷淡。

  可是他瞧着她静悄悄的样子,又总觉得她在听。

  “成了,也不是很难耐。”裴筠说着,把燎伤的手指向上一抬,抵住了水囊口向上推,示意他不必再冲了。

  越一翎即刻扶住了水囊口,细细的水柱一下断了,囊口的水滴啪地砸进湿润的沙地里,他有点惋惜地盯着沙地看了一眼,塞紧了水囊口,捂住水囊就像是守财奴捂着黄金袋。

  裴筠突然转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邱泽有一家天心楼?”

  “小娘子也知道天心楼?”也许是靠火堆有些近,没一会儿越一翎鼻尖上已有细细的汗。

  “天心楼在整个大梁都是拿得出手的天字号酒楼,前些日子大梁总司部族长在那里宴请宋国使臣,商议通商交好的事宜,上头做决定,下边就要执行,各大世家都得抢生意啊,结果燕家就推了七爷做了这头一批走商的出头鸟,本来是轮不上七爷的,要不是因为七爷是个……是个性子好的,如今遭此横祸,唉。”

  说着,越一翎感慨地咂咂嘴,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谈及主家,就没有说太多,继续嘚啵嘚啵吹天心楼。

  “不过天心楼许多菜品都是一绝,好吃是次要的,主要是做的样子好!”

  越一翎很喜欢说话。

  你给他开个头,他能给你说出一本戏来,当下性命无虞,心里头没什么记挂的,又因为年纪小,声音脆,说起话来像只没烦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很活泼。

  “如果您以后到邱泽,我请您吃天心楼的冰镇梅子汤,刚熬好的梅汁往碗里的冰块上一浇,刺啦冒白烟,再缀两片薄荷,可好看了。”

  裴筠没有应声,她正拧着眉对着火光看烧得发红的短刀,整个人的气势莫名看起来很凶残肃杀。

  越一翎见对方又陷入自己的小世界,得不到一点反响,顿时有点尴尬。

  但相比刚遇到裴筠那几天,他觉得现在比刚开始好多了。

  刚遇时裴筠连一句话也不讲,连他是谁也不问,还是越一翎自己上杆子自报家门的,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小娘子什么身份,只知道她对莫戈沙漠了如指掌,是个很凶的大善人。

  越一翎晓得再继续说下去可能就得烦着她了,于是小声地说了句打扰小娘子了,轻快地溜开了。

  过了一会儿,裴筠拎着水囊不知去了哪里,她这一走,越一翎就觉得四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心里七上八下的。

  幸好裴筠很快就带着满满一囊水回来了,越一翎乖巧地接过水囊,就像抱着他的老婆本似的,满眼快乐。

  夜里的莫戈,气温骤降,越一翎翻出自己唯一带的那件虎皮小毯子。

  这是他走之前,娘给他缝的。

  越一翎眨眨眼睫,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骤然浮现温柔,他吸了吸鼻子,算了,小娘子凶就凶吧,不爱听我讲话就不爱听吧,我能活着回家就行了。

  他回头看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大氅还垫在了燕七沅身下的裴筠,捧着毯子递给她。

  裴筠抬眼看了看越一翎,小少年把殷切讨好都写在了脸上,整个人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可她没有接过那匹小毯,而是起身,大步越过篝火,弯腰拾起垫在燕七沅身下的大氅边角,简单粗暴,一下就把燕七沅抖到地上去,仿佛这不过是个物品,而不是个喘气的。

  越一翎慌忙跑过去稳住他家七爷,免得吃了一嘴一鼻子的沙。

  “你和他一块睡。”

  七爷跟他睡一起?

  越一翎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忽青忽白。

  “大漠里不分尊卑贵贱,据我所知,大梁也不兴这一套有些年了,而且,”裴筠冷漠开口:“今天你不跟他睡一块就得跟我睡一块。”

  越一翎让她这惊世骇俗的言辞吓了一跳,勉强笑了,把自己的小毯子展开了。

  毯子小,他必得和燕七沅身贴身才能勉强盖实身子,越一翎苦大仇深地皱着小脸。

  裴筠不为所动,把水囊扔给他给燕七沅喂水。

  越一翎看燕七沅的脸色已经好转很多,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他肯定燕七沅醒来会饿,他自己的干粮就剩晚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那半块饼了,但又不好意思再麻烦已经阖眼的裴筠。

  半天才捏着细细的小嗓子,试探着喊了两声小娘子,能不能先借我一点干粮?

  篝火对面一点反应都没给,裴筠裹着毯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越一翎不禁有些懊恼没早些开口。

  他只好心一狠把那别有一番滋味的半块饼扑拉干净,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地摆在燕七沅头边的小包袱里。

  篝火那边,裴筠看着沉沉夜色,听着动静轻轻弯唇笑起来,真逗一小家伙。

  夜深。

  越一翎他本想着守一会儿夜的,结果沾着小毯子没多久就撑不住睡了过去,简直是高估自己,昏睡过去之前还嘟哝着说了句小娘子对不起我撑不住了,带着歉意睡沉了。

  子时刚过没多久,黑风大作,裴筠从浅寐中醒过来,她在风声里听见了金石之声。

  有人来了,大约是戚子山的人例行巡夜。

  这是沙漠里头不成文的规矩,夜敲门,入鬼门。虽说大家讨生活肯定要出去打劫,但也有把自己送到沙匪嘴里头的,譬如他们仨。

  你来我家里头蹦跶,我不送你去见阎王爷似乎不敬业。

  她小一些的时候巡过夜,碰上过两个游荡到旗山岭的人。她当时极少见地惊了,孤身一人徒步走到旗山岭那儿的只能是奇才,毕竟再没有比他们旗山岭更深的漠原了。

  旗山岭盘踞在莫戈最深处的绿洲,风水宝地,三面环戈壁一面对着大漠,巡夜捡便宜财这种事一般摊不上他们,但是段夫雪还是让手下边人每夜出去溜,神经兮兮地说会捡到宝。

  后来她也懂了,段夫雪说的宝从来就不是财,有些人远比黄金值钱。

  她睁开眼睛,起身时,青骓走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她取下挂在马身上的箭筒,掏出里边的布包打开,飞快地组装出一把小弩,又灵巧地把长羽箭拆断,一根化三支短箭,根根翎羽飘飘,箭头锋锐泛着冷厉的杀气。

  这是她的杀器,一般不怎么动用,平日都是三支短箭组成一支羽箭作伪装,也易携带多一些,这还是泉婶替她想的主意。

  她拍拍青骓,青骓撒开四蹄轻轻巧巧地跑进了林子。

  篝火要灭不灭,最后一丝火苗也让风尘扑没了,裴筠看了看不远处抱团睡得死死的两个人,拎着短刀和小弩,转身悄没声地消失在深林里。

第20章 【番外】大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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