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怀秀心下更加恼怒,这人怎么胡说八道呢,谁说要卖房子了,她只是想把房子租出去。
更何况这房子姓刘不姓何,即便是要卖,也不该由她来决定。
若是这话传到刘兰香耳朵里,怕是又给奶奶添麻烦。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想当着小孩子的面吵架,便让怀灵上楼去玩。
怀灵最怕看见姐姐生气,听话地转过门洞往楼上去了。
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怀秀才坐到夏广安对面。
女人吵架,总得先从打击对方的外貌开始才比较有胜算。
她先是盯着他的头发,想找出头皮上的污垢。
镇子上的男人无论富贵还是贫贱,头发多多少少都会有灰尘,就连那来过林家多次的知府大人也是一样。
可是对面这男人头发却干净的很,竟然连一点头皮屑也无。
怀秀庆幸自己此时包着头巾,不然和他两相一对比,自己岂不是要被羞死?
头发没有下手的着力点,那就从脸蛋开始。
白白净净,斯文俊秀。
身材匀称高大,衣服低调华丽。
怀秀垮下双肩,有些气馁,和一点点自惭形秽。
夏广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回答,反而被她盯着头上看了半天。
他心里有些发慌,昨晚实在太累,他只洗澡没有洗头发,会不会是头上有污垢了?
不然这姑娘怎么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他当即站起身,扔下一块银子就落荒而逃,也不管怀秀在后面喊他,当真是一丝风度都不留。
怀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拿着银子在门口转了半天,终是收进兜里。
隔壁林家不知道在做什么,门口进进出出许多婆子,嘈杂得很。
林家大儿媳妇的老娘,也就是潘叔的姐姐潘玉凤提着一个大包袱,吃力地往家里走。
途径怀秀家,看见怀秀在门里坐着,又忍不住想刺她两句。
潘玉凤把大包袱放在怀秀家门口,扶着门框笑道:“怀秀,都这个点了,还在忙呐?”
“不忙。”
怀秀对这老太太没什么想说的,像现在这种问话,她每天都要重复几次,像极了家里的老鼠,恨得牙痒痒却没法把它们都赶跑。
老太太最不喜欢怀秀波澜不惊的死水样,非要看到她难过才满意。
她停了一停,坐到怀秀旁边,伸手想拉怀秀的手,没拉成。
她也不恼,笑得更加大声:“怀秀啊,你看看你,和我们家丽萍一起长大。现如今我们丽萍因为长得漂亮,早早就被林大郎看上,每天除了照顾奶娃娃还要侍奉公婆,转的像个陀螺,哪里能像你这般悠闲度日。要我说,女孩子还是长相平常才好,无人问津自然能得清静。你说是不是啊?”
怀秀被她刺得多了,早已经习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这老太太也不知是那根神经搭错,一看见她就说着奇奇怪怪的话,真是骂也骂不得,赶也赶不了。
“嗯,您说得都对,想来您说这些话是想让我转达,要不这样吧,明日得空我会把您的话转答给林奶奶,让她少为难你家丽萍。”
怀秀端起桌上的碗筷起身走往后院,不想再和她浪费口舌。
潘老太也不生气,眼珠子滚了一圈,偷偷从货架上拿了一坛辣椒酱就想跨出门槛。
她的后衣摆却被怀灵拉住:“钱。”
何记辣椒酱在镇子上小有名气,价钱自然也比其他家的贵上一些,这么一小坛起码得十文钱。
潘老太独自拉扯女儿长大,节衣缩食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占人便宜更是家常便饭。
让她掏这十文钱是不可能的。
她转身就想打怀灵,被折返回来的夏广安拦住:“你为何打人?何况她还是个小孩子。”
“多管闲事,我想打便打,你管的着吗?”
潘老太嗓门大,怀灵被吓住,忍不住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怀秀急忙跑出来。
她看见潘老太怀里的坛子和抓着衣摆的怀灵,便心下了然。
她护住怀玲,朝潘老太沉声道:“这辣椒酱本来卖十文钱,您是长辈,就收您五文钱。”
码头上有大船靠岸,榕树下等着的散工一拥而上,抢着帮客人挑货物。
一时间怀秀家门口热闹起来。
被过往行人围观,潘老太脸上挂不住,把坛子放回桌子上,提起包袱终是走了。
夏广安刚才一听见怀秀的脚步声就闪出门外。
此时的他少了谈生意的能言善辩,多了几层束缚。
小姑娘哼哼唧唧,闹着要姐姐哄抱。
怀秀把她背到身后,熟练地用背带绑好,双手托住她的屁股,往码头走去。
夏广安和夏仁跟在后面,他们货物说是今天要到,得随时注意接货,不然货船一旦找不到收货人,就得原路拉回去给卖家。
“少爷,你说梅姑娘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夏仁心里有些期待,他已经几天没见到心上人了,连睡觉都不踏实。
“她来能做什么?除了花钱和捣乱,我想不通她还有什么擅长的。”
夏广安心境和昨天大不同,连说话都刻薄许多。
码头上的散工们有男有女,男的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女人们却是养眼。
只见她们说说笑笑,帮下船的客商又提又背,把东西搬到码头上交给男人们。
夏广安在这镇子上只待了三天不到,却见到了许多美人。
也不知是这里的气候宜人,还是这里的水土养人,镇上的女人无论已婚未婚,都是白白嫩嫩,水灵得紧。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怀秀身上,像是扎了根,完全挪不动了。
秀色可餐。
这个词语一旦冒出来,他的脑子里便都是她的嬉笑怒骂。
前面的怀秀还不知被夏广安拿来和镇上的其他女人比了又比,只来回轻轻晃动怀灵,好让她入睡。
昨夜里小家伙睡不安稳,连着惊醒三次,早上又跟着她早起。
明明哈欠连天,却仍是跟着她亦步亦趋。
怀秀十分自责,若是早早就把她接来,她也就不会这么缺乏安全感了。
站在榕树下望着广阔的河面,吹着凉爽的风,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怀灵呼吸绵长,搂着怀秀的手无力搭在她的肩膀上,手里的包子一落地,就被跟来的小黄狗咬住,拖到角落里吞食。
眼前的姑娘长得一般,身材却不错。
夏广安的视线在她那被围裙紧紧裹住的腰部停留许久,耳根慢慢变红。
也不知她喜不喜欢吃肉,腰部这么细,他一个手掌就能拢住。
至于拢住以后,会做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了。
梅云独自跳下船,丝毫无惧于这个陌生之地。
她避开那些散发着汗臭味的男男女女,沿着台阶一路张望。
最后她在榕树下找到夏广安的时候,看见他眼睛一直盯着树下背着孩子的女子,心里便委屈得紧。
她小跑过去,把身后的包袱扔给夏仁,掐住夏广安的脖子:“你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枉我对你牵肠挂肚,连夜奔来与你相会,怎奈何你对个村妇瞧了又瞧,竟把我忘了吗?”
事实上,这些台词梅云也不了解它们真正的含义。
这些都是她在船上刚看了几本小说,生搬硬套出来的。
夏仁抱着包袱,脸上的笑容凝固,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明明离开之前,梅云还帮他秀了一条鸳鸯戏水的手帕,怎么几天不见,她就移情别恋了?
怀秀背着怀灵经过,假装没看见。
像他们这些有钱人,家里的老婆听说有不下十个,风流债不要太多。
只是这树下现在只有她一个女人,刚才她好像听到了村妇两个字?
心里不开心就要表现出来,她当即横了夏广安一眼。
夏广安被突然出现的梅云吓了一跳,再被她的胡言乱语惊起一身冷汗。
后面听见怀秀被比做村妇,心里更加不喜。
他先是挣开梅云的爪子,然后躲到夏仁身后。
“梅云,你又发什么疯!”
刚才被怀秀瞪了一眼,他心里竟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从心头划过,他还没来得及品味就消失了。
他最讨厌被梅云触碰,掏出帕子拼命擦脖子:“夏仁,管好你自家婆娘,不然我就让你长久留在这里当掌柜,让奶奶做主把梅云嫁给温家。”
温家是崇州里靠杀猪发家的大户,男人们杀猪的技术一流,个个凶悍。
若是梅云被嫁过去,指不定熬不过一年就得被郁闷死。
夏仁打了个哆嗦,急忙拉住梅云的小手,捏了又捏:“云妹妹,你终于来啦。”
“讨厌!谁是你妹妹!”梅云手心发痒,心里却甜滋滋。
她不再闹夏广安,拉住夏仁往怀秀家走去。
刚才她看得真真的,夏广安盯着这女人看了半天,耳朵还红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情况,她得当面去警告那村妇,夏广安是有主的人了,燕如姐姐那般人物才是她的未来嫂子,想勾引夏广安,她是活腻歪了!
怀秀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她刚把怀灵放到床上,下楼来打算关门,头发就被一把扯住:“贱妇,都生娃娃了还想着勾汉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