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广安站在客栈门口,等着夏仁结账。

  不经意间他看见门口贴着的铺面转让单,便立即转回柜台,开始认真打量客栈的内部。

  客栈大堂里只摆了两张桌子,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段,却没有一个食客。

  而店小二倚在门前,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不像迎客,倒是像在赶客。

  店面的墙壁倒还算干净,只是这青砖地面的缝隙该清理了,墙角竟然长出来野草。

  林二郎收好银子,把账本合上,打算等着眼前两个高大男子一离开就关门盘账。

  谁知他等了又等,人家连一丝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其中长得白净一些的那个,非但不走,甚至还往楼梯上去了。

  他们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有些摸不准他们想演哪一出。

  他忍不住开口:“客官,可是有东西落在房间了?让小二去帮你拿吧?”

  夏广安自顾自在二楼查看,并没有回答他。

  客栈后厨的张妈提着剩下的食材出来,摔在柜台前。

  她系在腰上的围裙被肚腩撑得死紧,似要裂开,缩成一团。

  她家里男人整天不着家,老人孩子都指望她拿钱回去好买米吃。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家里的压力才刚刚减轻,想不到刚做了两年就要关门,她心里又气又急。

  掌柜林二郎昨天允诺她,客栈里所有剩下的米面腊味都给她带回家,作为突然解工的补偿。

  可是她早上收拾东西时,梁上挂着的十只风干的腊鸭不翼而飞了。

  林二郎看着纵然好脾气,也容不得下人当着客人的面下他的脸。

  他往柜台前的竹筐瞧了一瞧,拉下脸来:“张妈,工钱我昨日已经结清,按理你也该离开了,现在这么做是何意?”

  张妈挤开站在柜台前的夏仁,脸上的笑容依旧。

  她伸手进竹筐里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在地板上,眼睛却往后面的林福斜去:“老板,你可是答应过店里所有的食材给我带回家?”

  林二郎一看见林福的面色就知道是他又私自拿东西回家,当下气得面色紫胀:“林福,你自己进的货自己清楚,过来看看这里少了什么东西。”

  夏仁不耐烦看夏广安磨磨蹭蹭,也不想旁观别人家的杂事。

  他站到街上,坐到对面的面馆,看着墙上贴着的菜单。

  清一色都是老友开头,店里边还飘着一股酸臭味,食客却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磨蹭半天,才在菜单的末尾看到了鸡肉粉。

  粉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妇人,看夏仁不像是本地人,盯着菜单看了半天还拿不定主意,也不催他,只笑着介绍:“看来您肯定是外地人。我们本地喜欢食酸辣,我这店里只有这鸡肉粉是清汤,你可以试一试。”

  夏仁点点头,坐到门口的桌子旁,把上面摆着的辣椒酱闻了又闻,胃口渐开。

  他望着对门的夏广安,哼了一声。

  他一看夏广安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又想买房产。

  也不知道夏广安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人家转让门店,就总想买下,似生怕家里的银子堆久了发霉。

  夏广安朝夏仁打了个暗号,坐到客栈店里的桌子边,从怀里拿出记事本,把这店里的优劣条件一条条逐一记下。

  张妈和林福吵得不可开交,林二郎拍了桌子不下十遍,却无济于事。

  无可奈何,他最后只能每人多给一两银子了事。

  夏广安等到最后,在本子上再添一条:掌柜赏罚不清。

  这镇子虽小,位置却得天独厚。

  背靠十万大山,京城大运河从镇子边上流过。

  坐船往前走五十里地才是县城,往下走是往崇州方向,途中都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因此每天经过这镇子的船只多会上岸补给,生意不愁没有销路。

  连这间方方面面都不达标的小店都能几乎客满,可见客流量非常大。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袖子里握住那把梳子,摩挲了一会,才站起身到门外揭下那张铺面转让通告。

  通告上的字迹潦草,若是这掌柜自己写的,只能说明这人不拘小节,直说来意才是最佳方法。

  夏广安越过柜台,把通告递给林二郎,正色道:“你这客栈转让打算开价多少?”

  林二郎因为刚才林福和张妈的事情心气不顺,本想关门了就回家逗逗小胖子解解闷,谁知这么快就有下家愿意接盘。

  他当年买下这房子的时候,只花了不到五十两,加上后续的装修,成本在一百两上下。

  不过自从客栈开张以来,因为他三天两头地往往县城跑,无心经营,已经亏了八十两银子还多。

  昨晚父兄问起账目,他没敢明说,只推说账目未盘清。

  再拖下去,他想是无法给父兄一个交代了。

  他看着眼前这人穿着一般,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喊价。

  若是喊得太高,把人吓跑了,他进城的日程怕是无限期。

  林二郎假意打开账本翻了两下,拿出算盘噼啪一阵算,才抬头说:“三百两,一分不少。”

  夏仁正好进门,闻言拉起夏广安往门外拖去:“少爷,我刚才听闻镇子入口处有间粥铺也要出售,这客栈店大价钱也贵,还不如去买那粥铺,不到地理位置上佳,听说还有院子呢。”

  狮子大开口,生意怕是得黄。

  林二郎坐不住了,急忙拦下他们:“二百两,马上跟你们去里正处办理过户手续。”

  二百两银子对于夏广安来说,不过是一天的花销。

  这客栈位置显眼,从码头上来转角就能看见,而且家具尚新。

  虽然没有院子可供客人停车放马,但是这边都是水路,用到马车的人数有限,停车不算是大问题。

  他当下点头,交代夏仁:“你和掌柜的去办手续,我去找些东西垫垫肚子。”

  今日恰逢县城大集之日,是以镇上的行人稀少。

  夏广安有个毛病,在外面总是怀疑食物不干净,能不吃就不吃。

  不过他昨晚熬了一夜,现下是前胸贴后背,眼前发黑,再不吃东西怕是要晕倒。

  他一家一家店面走过,仔细打量。

  不是门板有污垢,就是抹布没洗干净,更有甚者,碗筷上还泛着油光。

  往来走了两遍,都没有一家饭馆能入得了他的火眼金睛。

  只剩下码头边上的粥铺还没看了。

  这粥铺的主人他倒是记得,那晚多亏了她们,他和夏仁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于情于理,他即使吃不下也得进去帮衬帮衬她们的生意才对。

  店里的门板靠在墙壁上立着,被两张纱布罩住,他有些看不清干净与否。

  厅堂里的长桌上摆了一溜盖着盖子的扁碟。

  那个老太太正坐在旁边擦桌子。

  夏广安在桌子边坐下,朝刘老太笑了:“掌柜的,麻烦给我盛一碗粥。”

  他环视了一圈,没发现碗筷放在哪里。

  像这种粥铺,他在县城也见过,碗筷都是和粥盆放在桌上,方便客人自取,和这里有些不一样。

  怀秀端着刚炒好的地瓜叶出来,看见有客人有些意外。

  往常这个时间码头上的工人早就卸完货了,而且她们的粥也卖得差不多,差不多可以打烊洗刷碗筷了。

  刘老太自昨晚起就觉得身体乏力,看见怀秀出来,交代她帮客人装粥就上楼回房休息。

  码头上的大榕树下,老人们带着孙子孙女聊天下棋,时不时有哄笑声传来,怀秀却觉得耳边异常安静。

  她返回厨房把碗筷从热水锅里拿出,用纱布隔着手,放到夏广安前面。

  她指着靠墙的架子:“粥放在那里,装多装少你随意。”

  夏广安还是第一次见用竹篾子盖木盆。

  有盖子,可以防灰尘。

  他先是摸了碗筷,还有烫感,心下满意。

  待掀开竹篾,他用勺子搅拌几下,并没有黑色杂质,这才放心盛粥。

  桌上的配菜都各自放着一双筷子在里面,他都一一打开。

  有酸辣青椒,酱头菜,凉拌嫩姜,清炒豆芽,葱炒豆腐,酸笋炒空心菜梗等。

  他看了半天,只在怀秀给他的小碟子里夹进一点地瓜叶,就着青菜慢慢把粥喝完。

  怀灵手里拿着一个大馒头从楼上跑下来,满头是汗。

  她见到生人有些害怕,急忙躲在怀秀身后,一只手紧紧拉住怀秀的手:“姐姐,美美。”

  想不到青菜里也有辣椒,夏广安被呛到,鼻孔有米粒喷出。

  他咳得厉害,不好意思地朝怀秀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当着外人的面露出这副丑样,实在是不雅,难为情得很。

  怀秀却变了脸色,她知道自己长相平常,却还没人当着她的面这么笑话她。

  眼看面前这人因着怀灵一句童言而笑出眼泪,怀秀忍无可忍,举起门板装进卡槽,想赶他走。

  “对不住,我们到时间歇业了。”

  夏广安却想起夏仁刚才说过有粥铺要转让的事。

  他刚才差不多把整个镇子都走过了。

  镇上的店铺林立,但这码头边上的粥铺仅此一家,想来就是这里要转让店面了。

  他有心化解尴尬,站起身朝怀秀拱手:“请问可是你家要出让店铺?”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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