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罗曼尼回到别墅，立即从网站上购买了新的自行车。

　　接下来开始每天回家后的日常：做晚饭。

　　煮好米后，罗曼尼做了一份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将三份碗筷端上桌后，饭桌边坐下一对男女，都是中年模样。

　　他们一言不发地开始吃饭，罗曼尼坐在他们对面，尝了两口。

　　……她分辨不出美味与否。

　　咽下食物的时候，身体涌入一股热流。罗曼尼知道那是叫做“热量”的东西。她的身体各个部位在严谨地运转着，维持新陈代谢的需要。这种感觉还不坏。

　　饭桌对面的中年男女快速地吃完饭，端坐着发出疑问：“这份青椒肉丝的含盐量超过标准值的25％，严重超过人体波动。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宁了吗？”

　　“遇到了一个故人。”罗曼尼说，“我的心率太快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看来你的康复进程很快，我们衷心为你感到高兴。”

　　按照轮换表，妇女走去清洗碗筷。中年男子则拿出一份工作簿，递到她面前：“这是本月别墅的收支。最后一批实验品中成功唤醒5人，失败3人，总计成功四十人，失败三十四人。失败品已进行处理。”

　　罗曼尼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心中微小的情绪波动。

　　“……愿同胞长眠于此。”

　　“愿同胞长眠于此。”

　　“晚上我把身份库传给你，你将所有人的信息绑定起来。明天开始进行机能恢复训练，由你们两个指导。”罗曼尼翻了翻工作簿，“对了，你们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妇女已经清洗结束，站在男子身边，温和地回答：“连你都不记得，我们怎么可能有印象？”

　　罗曼尼低声说：“我记得，是有名字的。我有一个家庭，有父母，一起生活。他们在呼唤我。总是在呼唤我。但他们说话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日本的数据库搜索过吗？”男子给出建议，“如果确定是日本人的话，搜索一百年前到十年前的所有出生记录，没有一项有印象的吗？”

　　“搜索了，在伊莱特公司，用他们的网络搜寻了三年。”罗曼尼皱起眉，“一无所获。”

　　男女面色平静，罗曼尼泄了口气：她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呢？

　　“所有人选个名字吧。没有喜欢的就随机摇出来。”罗曼尼说，“辛苦你们了。明天见。”

　　“明天见。”中年男女一起鞠躬，目送罗曼尼上楼。

　　第二天，罗曼尼骑上新的自行车，慢悠悠地骑出别墅区。

　　不过这份淡定，在别墅区门外看到那辆熟悉跑车时，烟消云散。

　　昨天才见过面的安室透先生，正靠在车边笑着打招呼：“罗曼小姐，早上好！”

　　罗曼尼：“！！！？？？？？”

　　“我打工的咖啡店，现在还没有开门。”安室透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所以现在送你去上学的时间还很余裕哦。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帝丹高中吧。”

　　罗曼尼有点结巴：“我已经，已经在用新的，新自行车，没有坏。不用麻烦你！”

　　“可是我觉得很苦恼啊。”安室透作出一副烦恼的样子，“小姐见义勇为，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感谢，于心难安。送人上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难道连这点微薄的谢意，小姐你都要拒绝吗？”

　　罗曼尼哑口无言，话里话外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最后在安室透无辜的目光中，罗曼尼只有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乖乖爬进副驾驶座。

　　汽车发动，窗外景色变换，罗曼尼开了点小窗，朝外面观察。她只有将多余的精力安放，才能防止自己不受控制般地看向安室透。

　　旁边毫无自觉的男人还在说话：“风景有这么好看吗？我每天从这几条街路过，都觉得有点乏味。难道你来日本不久？”

　　罗曼尼扣紧安全带，仍然看着窗外：“我一直在美国生活，前段时间才住在日本。”

　　“可是你的口音很正常，”安室透说，“短短时间就学得这么好吗？我很佩服呢。”

　　“……那是因为，父母在家中会经常说日语。”罗曼尼咬牙搬出借口。

　　安室透似乎冷哼了一声。

　　罗曼尼额头上冒出点冷汗，怕极了一不留神就掉进埋下的坑里，所幸接下来的路途中安室透没再纠缠不休，平静地到达了学校门口。

　　人流量很大的学校门前，路过的少年少女们都被突然出现的跑车吸引，窃窃私语议论车里会坐着什么样的人。罗曼尼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抿住下唇说：“既然已经送到，安室君就不用再还人情了――突然打乱计划的话，有时也会很苦恼的。”

　　对于这已经有些露骨的话，安室透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挑眉笑道：“打乱计划？既然这样，提前沟通就没问题了吧？”

　　罗曼尼木着脸看向他。

　　“罗曼小姐几点放课呢？我会提前来这里接你。”

　　“不――请务必不要这样做，实在有些让人困扰――”

　　罗曼尼自暴自弃地回答。被讨厌吧。被远离吧。被憎恨吧。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自己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她不想让安室透受到伤害。

　　然而，明明坚定不移的心，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刻。

　　“如果罗曼小姐执意如此，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罗曼尼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情绪，陌生的，激烈的，狠狠冲击着心脏。心脏搏动和血液冲击的响声，她清楚地感受到，当下的自己，还活生生地存在着。

　　罗曼尼身体失控地站起来，安室透连忙伸手――咚地一声，她猛地撞上了车顶。

　　安室透双手微妙地停在罗曼尼头边，犹豫半秒，他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发顶。

　　“没事吧？”

　　罗曼尼茫然地坐回去，眼前一晃一晃，耳边一阵耳鸣。头上的温度还残留一些。它们好像从头顶传递到脸颊上，热度的感觉让罗曼尼确定自己脸红了。

　　不敬！真是太――不敬了！

　　此时安室透担忧地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头撞傻了？他要不要再出一笔医疗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会不会忍无可忍，像几年前那样消失得没影？

　　他不得不承认，当初DRC消失后，费了很大力气去找，甚至动用了公安系统。但无论以什么身份，结果都是查无此人。DRC那样谜团重重的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性别和年龄！

　　这样一个人，只要有意消失，就不会留下半点踪影。就连酒厂组织，都不能撼动分毫。

　　这样一个人，难道会是眼前年轻的少女？还是说，少女也只是DRC众多化身之一？

　　安室透不知道，但他在听到少女用熟悉的目光看着他，说出“小猫咪”那三个字的一瞬间，他的确感受到了。

　　D――R――C。那个家伙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一旦错过，又不知要到哪年哪月。所以，绝对不能放过。

　　被厌恶也好。被怨恨也罢。

　　安室透决心掌控这个谜一样的因素。不管是作为公安，还是其他的……

　　“没事。”少女终于平复好了情绪，冷静说道：“如果你需要谈谈，现在找个安静地方吧。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

　　安室透没有去问‘学生难道不上课吗’这样的问题。他果断地发动车子离开：“要求私密性的话，那就去你的住所吧？对外就宣称去看家庭医生。”

　　看着飙起的时速，罗曼尼苦笑一声。

　　“……如果你，抱有那样的信任的话。”

　　安室透并不明白，‘那样的信任’是指什么。直到走进别墅，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的那对中年男女，他瞬间瞪大了双眼，怀疑眼前所见的真实性――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面前的这两个人，分别是他几年前见到DRC的那两次，分别是DRC的两幅面孔！

　　“DRC根本就没有用易容术！ 每次出现的面孔不一样只是因为、DRC是一个团体？！”

　　安室透不可思议地叫出声。团体共用代号的情况有过先例，但DRC太过鲜明的个人风格和不存在动机这两点，让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去考虑。可是他又陷入了更混乱的困惑中：DRC有什么必要、必须要多人组成？他们怎么做到装得毫无违和？被枪打中仍然没有受伤，哪怕是昨天救元太那样的极限动作也没有一点不适，这一点又怎么解释――

　　面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中年男女露出疑惑的神情：“罗曼尼，这位是？”

　　这些人不认识安室透――这即使说，他刚才的新假设仍然不成立。

　　“仅仅在个人立场上，希望安室先生接下来的立场，是作为日本公安，而不是组织成员。”罗曼尼走到同伴身旁，双手搭在两人肩上：“这位是日本公安降谷零先生，或者说化名安室透。而这两位――你们应该已经摇名字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摇名字是什么说法？

　　“是的，全部人员已经配对结束。”男人说，“村田井和，这是我的名字。”

　　“我是村田芳岛。”女人微笑着说，“虽然完全不记得，但DNA检测相关，那么我和井和先生一定是亲戚关系吧？于是沿用了这个姓。”

　　安室透怔怔地，仿佛无法理解每一个音节代表的含义一样，努力地在脑海中重现这几句话。但是，仍然无法解析。这样的言论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认知，到达某个未知的领域――

　　而作为全日本几乎是最高级的情报级别，安室透从没听说过，这种诡异情况的存在！

　　“这就是安室君想知道的真实。”罗曼尼转身，娴静的脸甚至挂着温和的笑容。如果在街边偶遇，一定会认为她是十分普通的少女，泯然在人群之中。但站在安室透面前的少女，在匪夷所思的事件面前露出平静如常的脸色，这让安室透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实际上，寄居在这里的人远不止我们三个。”罗曼尼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不存在，但是那导致的后果遗留到今天以后……”

　　“作为局中人，我无法对过去的事情做出客观的叙述，而且脑部记忆区相应的中枢有一定程度的损坏。但如果这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安室君可以调查那个事件。”

　　PHTC42事件。

　　安室透握住写着这几个字的纸条，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跑车摩擦地面，缓缓在车流里移动。上午的米花町仍然十分拥挤。听到偶尔响起的鸣笛声和人们吵闹的气息，安室透罕见地出神了。

　　――直到交警把一张罚单递进车窗。

　　“啊……啊，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安室透苦恼地揉乱头发，编辑发出短信，让下属风间去查PHTC42是什么事件。

　　虽然他的任务目标是组织，但似乎顺便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安室透想到那个平静温和的女孩，苦笑了一下。希望查出这个事件后，能对他们有些帮助吧。

　　而且如果能彻底掌握DRC，对于攻克组织一定是很大的助力！

　　――但愿如此。

　　他来到波洛咖啡馆，系好围裙，开始作为甜品师的一天。

　　安室透是一个公安。被上层命令去黑衣组织卧底，调查情报。组织要把叛徒宫野志保和FBI卧底赤井秀一找到灭口，他被派出来调查此事。一边用私家侦探的工作掩护行动的同时，他发现了很有趣的侦探先生――毛利小五郎，身边的柯南。于是顺水推舟，在毛利小五郎楼下的波洛咖啡馆打工。

　　――不过一般来说，公安在咖啡馆打工这种事，就足够令人惊讶了。

　　虽然宫野志保和FBI事件告一段落，但侦探事务所的情报实在耐人寻味，因此安室透仍然在咖啡馆工作。他很享受烹饪的过程，可以忘掉复杂的事件，只专注于眼前一点点微小的成果。虽然微小，但这样的工作能带给客人笑容。

　　看到客人满意的神情，安室透也会感受到内心的愉悦。

　　这也许和他作为公安的身份，殊途同归。

　　忙碌了一个上午之后，咖啡店迎来了常客：少年侦探团一行人。以元太为首，小朋友们总是喜欢来咖啡店吃甜品。现在的小孩真的有那么多零用钱吗？安室透很怀疑这一点，偶尔也会免费送一些甜点。

　　――无意中，助长了侦探团一行人来访的频率。

　　这次安室透也端上了精心准备的零食。但看到侦探团中别着蝴蝶结的小男孩时，安室透忽然心里一动，把他单独拉到一边――

　　或许，这个厉害的男孩知道一些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理，安室透询问了。

　　“柯南君！你有没有听说过，PHTC42事件？”

　　“PHTC42……”柯南皱了皱眉，“一般这些名字，英文字母是某种名称的缩写，数字则是年份、日期、或者读音的谐音。但这个数字，联想不到有意义的信息……你确定是这个吗？我回去了再查一查。”

　　“那拜托你了，柯南君。”安室透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绕口又令人无语的命名方式，实在是太让人反感了！”柯南冷笑，“――比如某组织开发的APTX4869。”

　　APTX4869。

　　PHTC42。

　　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两个代号。

　　安室透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章常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