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待续》18

  明明在此之前,寂桐没有见过他们。

  许多疑点相继冒出,白君羡神情不断变幻,轻捉住了他的手腕,将法力送过去了一些,治愈他身上的细碎伤痕。

  全身浮动着一层淡黄光晕,渐渐消散时,平躺的男子已恢复了原状,就连衣裳都焕然一新,只是双眸紧闭,似乎因为神魂不稳的缘故在昏睡。

  白君羡俯*身,让自己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了些许。

  这个反应,他很喜欢。

  他能感觉得到,寂桐是在装睡。显然,寂桐对刚才在山门的应对很是懊悔。不知他是懊悔在自己面前泄露了身分,抑或是……在懊悔冲动时假扮了自己的意中人,可是又怕得罪自己,所以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

  白君羡本性多疑,不可能不多想。可是追逐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盼望,自然不会轻易打破这个幻梦。

  没有人比他更像玄真了。所以,这个人就是玄真,他说是,就一定是。万一以后查出不是,他会让他后悔得生出来。

  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对方的肩头,忽然生出无限爱呢之感。直觉上他已认定了这个人,但理智上偏又不愿相信,心中的担忧恐惧达到顶点,只怕美梦戳破,他所遇的又是一场泡影。

  这些年来,他浑浑噩噩地东奔西走,每遇到和那个人相似的人,他都会停留。

  多次的遗憾,让他早已习惯自己的寻找完全没有结果。大约是因为清修无心派曾经是那个人修行的地方,所以他才会觉得,毫无相似之处的寂桐令他有了莫名的熟悉。

  如今的反应,实在是太像了,像得他不愿意寻根问底,甚至在内心暗暗盼望,这个人不要暴露出破绽。

  心头的激动令他血脉贲张,他感觉自己吐出的气息都带着肺腑激荡而生的血气,他伸手轻轻搂了搂身边人的腰,低声道;「你怎么狠得下心,瞒了我这么久,阿真?」

  身边人眼帘轻轻颤了一颤,终于还是睁开:「师尊,弟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白君羡却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因为跳得过快而迸碎。

  因为他越是不承认,反而……反而越发地像那个人。

  白君羡只觉得自己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过了许久才道:「你叫我师尊,是在讽刺我有眼无珠吗?明明你就在身边,我却偏偏认不出来。难怪你一直不肯拜我为师,即便后来受我所迫,勉强答应了,也颇有怨怼。不过你放心,在清修无心派里虽然师徒之间不可涉及情爱,视为乱伦,但在我们青丘却是不介意的,只要真心相爱,师徒又如何?」

  玄真被他抱得极紧,偏偏他神魂不稳,身体无力,只能经过长时间的休息才能逐渐缓解。他想推开白君羡的怀抱,但丝毫不能撼动。白君羡强行收他为徒时,他啼笑皆非,但心中的确如白君羡所想,以后要他为难,毕竟师徒相奸这种事,正常人还是有所忌讳。他却没想到白君羡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并且还表示满不在乎。发现白君羡比他所想的还要下作,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含怒:「你们这群狐狸,荒淫好色,还敢在我面前炫耀,当真无耻!」

  白君羡呆了呆,才道:「阿真何出此言?我们并不荒淫好色,毕竟我们狐狸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大多眼高于顶。不过我们一旦动情了,很少会变心的。阿真,我当年骗了你,是我的错,那时对你还没有真情,可是我后来是真的惦记你,阿真!」

  白君羡将他抱在怀中,犹嫌不够,双腿夹紧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像长在他身上,发现他身体变得僵直,但沉静的神情却像极了那个人,不由更是激动。

  亏他自诩目光敏锐,这个人附身在梅花化身,神态气质几乎和阿真一模一样,偏偏自己竟然看不出来!

  不,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会忍不住会将目光倾注在他身上,唯恐自己对不起阿真。

  结果竟然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师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真。」他试图将白君羡推开。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玄真若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白君羡或许还要怀疑,但他却矢口否认,反而让白君羡有了七成的把握。

  对于多疑的狐族而言,七成的把握已足够多,不必再踌躇。

  白君羡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发出轻微的呜咽,玄真几乎听不到,只觉自己的衣襟渐渐湿润。

  倾慕多年的人哭倒在自己的怀里,为往事深深痛悔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伸手出去,轻轻拢了拢对方如墨的长发。

  往事已矣,你不必太过介怀了……

  他沉默着,不知自己是否要出言安慰。

  感知到他的小小动作,白君羡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双目泛红,神情激动得不能自已。

  玄真刚动了动嘴唇,就觉得自己的小腿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绕住了,低头一看,只见白君羡的身后多了许多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或许是有法力增强的缘故,比他原形时更为蓬松粗大,有的缠在他腿上,有的在他脚背上轻轻扫过,有的甚至伸到他双腿之间……

  玄真看着那白绒绒的尾巴,面色登时惨白,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手脚并用,将白君羡摔到床下。

  「滚开,不要碰我!」

  白君羡猝不及防,但因有尾巴之故,落地轻盈,倒也没摔着,只是没回过神,不知玄真怎地忽然变了脸色,站在床边,呆愣着看他。

  玄真用尽了力气,一下子脱了力,只觉眉心发胀,神魂几乎要从躯体里脱离,只能扶着床沿,仍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只看到一条条蓬松的尾巴轻轻摇动,他却只觉反胃,扶着床沿,不断干呕。他辟谷许久,早已不必进食,又是梅花化身,自然吐不出什么,清液中带着淡淡的香气。

  「阿真,你不舒服吗?」白君羡连忙上前要扶住他。

  他推拒不及,只得道:「师尊,请把你的……收起来。」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变得虚软。

  「我的什么?」白君羡一怔,游目四顾,尾巴也随着轻轻摇晃。转头发现自己无意中露出尾巴,他面上不由生出几分红晕。

  似他这种高手大能,若不是真正失态,一般是不可能恢复原形的,会露尾而不自知,实是前所未有。

  他连忙收了尾,看到玄真的脸色不能算好,于是施了个清心术,令他好受一些。但真正要让他平静,却不是那么容易。

  「阿真,你很讨厌我的尾巴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与生俱来的,师尊不必再问了,我不是阿真,阿真不该和我有一样的毛病吧?」他勉强一笑,却是面色苍白。

  白君羡看他难受,心下一疼:「阿真,你若不舒服,便含着我的丹吧。我的丹可以缓解一下。」

  他俩自说自话,一个叫「师尊」,一个叫「阿真」,都不顾对方有何应对。

  白君羡运气将自己的元珠从丹田吐出,含在唇齿中,俯身便欲喂他。

  这元珠是白君羡千年修为所化,元珠泛着金光,确确实实是一颗金丹,在妖修之中实属万中无一。修道者在金丹期时虽然也能凝聚金丹,但却与身体合二为一,不能取出,只有妖修出身方能如此。

  金色光芒唇间流转,这是因为元珠吐出后,白君羡法力大失,不能将灵气完全收敛进金丹中。

  「不必!」玄真推开了他,避免被他借势亲吻到,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不太像一个弟子,连忙恭敬道,「师尊的好意,弟子心领了。」

  白君羡本来还有三分疑心他假装玄真,是想从自己手里拿好处,但看到他几乎是立刻拒绝,不由得眼神更为炽热,迅速爬*床,环住他的肩膀,便要再喂他服下元珠。

  玄真大惊,拼死挣扎。

  千年妖丹和纯阳功体毕竟不同,在吸收时会流失很大一部分,而且他是花妖之身,吸收妖气过多,难免会沾染几分妖性。

  「阿真,这修为是从你身上夺来的,现在还给你,你还像以前那般对我好不好?」

  「给我?你舍得吗?」

  夺走他的修为,这句话,终究还是刺痛了他。

  他前世修炼极其容易,所以被白君羡欺骗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受尽万般磨难,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只要你不恨我,不怨怪我,我什么都舍得。阿真,我也不修行了,从今往后,只与你做一对神仙眷侣,那比什么都快活。」

  「你都修到渡劫期了,还有什么看不破?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吗?莫说我不是他,即便是他,那也是前世的事了,转世修行之后,又哪里还??能算同一个人?」

  「阿真,你明明有记忆的,为何要骗我?」白君羡心里发急,再次扑到他身上,取了元珠便要往他嘴里塞,「你吃了它吧,求你了!」

  玄真伸手推开,挣扎之时,元珠被打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到了远处。

  白君羡发现他看也不看元珠一眼,不由心中酸楚,凄然看着他:「阿真,你是不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

  他元珠吐出,容颜登时显出几分苍白凄绝,抓住玄真手腕的手冰冷颤抖,还带着几分湿润,像是出了冷汗。

  像他道行这么深,即便元珠吐出,也不该这么快就出汗。显然情劫已经动摇了他的道基。

  出汗是天人五衰最初的征兆。白君羡修行千年,但离寿元将近还有许久。会这么快就天人五衰,委实令玄真吃惊。这或许是因为白君羡过不了情劫,所以加速了天人五衰的出现。

  先是出汗,然后容颜苍老,身上逐渐出现恶臭,比普通人死时更要凄惨。

  他虽然恨白君羡,但眼睁睁看着白君羡为自己发狂,却让他坚定的道心开始动摇。

  玄真叹息了一声,想要拉开了白君羡的手,却是被他紧紧抓着,挣扎不能。

  「阿真,不要走!」

  「我先把妖丹拾起来。」他赤足下地,将紫色元珠从地上拾起,托在掌中。浑厚纯凝的元珠流光溢彩,他白衣翩然,俊美出尘,直如上界天神。

  白君羡竟有些看得呆了。

  「师尊,把丹收好。」

  玄真拿过他的手掌,将元珠放在他手里。那元珠本是白君羡之物,一入掌心便没入其内,消失无踪。

  白君羡目光仍然一瞬不瞬地看他。

  玄真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己这个样子,白君羡看过了千遍万遍,往昔也曾假装为自己痴迷,却是不像今日这般模样,像是连心神都已失守。

  事情过去了也便过去了,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回,玄真也没想着非要白君羡付出什么。

  既然是修道之人,就难免会遭遇劫难,对劫难耿耿于怀的话,那些修行越久的人,也就越多杂念。

  忘掉过去却不是否定自己,修道之人应该理清自己的道途,从过往的所思所为,不断体悟道心,照见自身。

  玄真轻声道:「师尊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若是他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般难过,必然也会伤心。」

  「他根本就不伤心!他就站在我面前,却不肯与我相认!」

  玄真很是无奈,只得说道:「他遇劫身亡,那是他的命。师尊节哀,莫要再回想前尘了。」

  「阿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白君羡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口短飞剑,交到玄真手中,「你若恨我,一剑刺死我罢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突然之间,他抓住了玄真的手,让他握紧剑柄,猛地往他心口刺去。

  当剑尖刺破肌肤,鲜血渗出,染红雪白衣衫,玄真才发现白君羡并没有运转天罡真气护身,直接进了血肉。

  玄真大惊,左掌拍向白君羡的胸口,终于从神智混乱的白君羡手里挣脱,右手将血淋淋的短剑扔到地上,气急道:「你疯了!」

  白君羡哪里还记得施展一身修为,被一个花妖之身挣脱,也丝毫没有自觉,大叫道:「我就是疯了!你不理我,还想让我好好的吗?我根本好不了了!」

  「你!」

  「我不管!阿真,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你不要不认我!我真的好难过!」

  发现玄真慌乱的表情,白君羡抱住他的腰,对上他的唇瓣,印上了自己的。

  柔软的触感很是熟悉,白君羡越发觉得欲火难耐,伸手探入他衣裳里,摩挲他细窄的腰身。

  就在这一刻,白君羡混乱的神智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回想起,他在离开梅雁山前夜,那场香艳得令他这几年都夜不能寐的梦。

  梦里的阿真什么都很好,不管是俊朗的眉眼,或是修长的腿,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腰身过于柔软了些,让他忍不住担心会折断,不像当年的玄真,饮下他的春情酒后,虽带媚态,却又少不了阳刚之气。

  这个身体再怎么相像,毕竟是梅花化身,十分容易损毁,所以虽然炼制多年,他却一直十分珍惜,不敢存有任何猥亵之心。每次将这身躯当成那人照顾时,就会增加一分懊悔──毁掉当年那人,自己当真是该死。

  白君羡亲吻着他的耳后,只觉那股清淡的梅花香气更是馥郁。

  现在才是入秋,离梅花开时还有数月。

  他仔细分辨着,心里朦胧地想到了些什么,却觉玄真被他亲吻时露出的恍惚神态十分令人心动,他迅速将人抱到床上,便要去剥光他的衣裳。

  玄真被白君羡所拥抱,亦是心中一软。

  修道者结为道侣,亲近一番也不算什么。只有清修无心派的道法重在积累,未到金丹时必须克己禁欲,否则难有进展。因此清修无心派甚至立有一条门规,所有内门弟子不许成亲。

  他当年是打算和白君羡私相授受,反正都是男子,自然没有成婚的可能,被人知道的话,徒然惹人嘲笑。

  只要两心如一,倒也不必世人认可。

  如今前尘尽散,今世的寂桐随着白君羡离开门派,名声恐怕早就臭得不能再臭了,守身云云,门中长辈想必也不会指望他。

  只不过微一迟疑,白君羡就已将他的衣裳剥了个精光。

  此时的白君羡目中清明,凝视他许久,却不像上回一般醉眼朦胧,让他面颊发热。

  「阿真,阿真……」白君羡嘴唇都在颤抖,轻轻tian了tian他的唇瓣。

  「嗯。」玄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却感觉小腹处又有一个柔软蓬松的东西在抚摸,低头一看,登时脸色发青,慌忙将白君羡推开。

  此时此刻,两人面面相觑,自是有几分扫兴。

  白君羡神色尴尬:「我也不知怎地会这般忘形。以后我们若要*爱,我难免也会如此。难道你就真的不能接受吗?你是不是很介意我是异类?」

  玄真整了衣裳下床,缓缓道:「我早便知道你的真身,又何曾有一丝一毫看轻过你?」

  「那到底是为什么?」

  玄真没有回头去看在床上仍然衣衫不整的他:「……这大概是心病。君羡,或许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唤他名字,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分。白君羡满心惊喜,随即又被他的冷漠浇了一头的凉水。

  「到底有什么为难的,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同解决的不是吗?」

  玄真实是不想重提当年的事,但那件事已成为他的心魔,若不解决的话,金丹此生无望。

  他冷然一笑:「此事我自会解决,只怕你护短,到时不让我对你的狐子狐孙下手。」

  「护短?我几时护短过?」白君羡愀然变色,顾不得自己尚且半身赤裸,几步下了床,抓住他的手臂,「是不是那两个小子在山门外对你做了什么?」

  玄真神色冷凝,默然不语。

  「我当时明明看着的,他们绝没有机会害你,而且早在数年前,你就有这毛病。」白君羡登时明白过来,颤声道,「难道是当年,他们趁着我闭关的时候,对你……对你……」

  「不要说了!」他没想到这次白君羡反应得这般迅速,不由面色苍白,甩开了白君羡的手,「我去闭关,无事勿扰。」旋即向洞府外而去。

第十一章 《待续》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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