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嘉琳在餐桌上和叶清说起这段奇妙的经历，叶清起先愣了一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商浩是谁，而后放下手中的刀叉，随意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行，也算好人有好报。”

　　贝贝提前吃完了午饭，由王阿姨陪着守在电视机前看《猫和老鼠》，叶清就说她：“你也别老让贝贝看电视。”

　　宋嘉琳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嗔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叶清摆摆手，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不知怎么听起来有些百无聊赖之感：“没有的事，尽瞎操心，吃你的饭。”

　　叶清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流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再理亏再虚弱，也能生出八分气势来慑人。

　　宋嘉琳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叶清没话找话：“原野怎么不陪着你？”

　　宋嘉琳听了，翻了个白眼：“姐姐，要恰饭的，当然是去诊所上班啦。”

　　叶清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回她的话。

　　客厅里，汤姆和杰瑞你追我赶的音乐声不绝于耳，宋嘉琳干脆放下手里沾着黑椒酱的餐刀，用桌上放着的湿手帕擦了擦手。这一番装模做样的操作下来之后，她才再度开口，望向叶清，一锤定音：“你和何黎怎么了。”

　　答案是——

　　“分手了。”

　　宋嘉琳不免惊诧。

　　“这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吧。”宋嘉琳调侃叶清。被对方恼怒地拍了一下。

　　宋嘉琳一笑，转而问她：“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呢？”

　　叶清用勺子挖了一小勺布丁，而后才状若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和我求婚了。”

　　叶清有过很多任男友，但几乎没有长久的。她就像一艘渴望自由，矢志乘风破浪的船舰，港湾不是她的归宿，大海才是她的向往。在宋嘉琳看来，她待每一任男人都足够真诚，谈恋爱的时候也从不吝啬，只是一个女人对家的排斥难免为许多人不能理解。

　　宋嘉琳又看了她一眼，故意问她：“是觉得太快了吗？”

　　“不是！”叶清将银勺子往杯盘上一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拉开椅子，站起身。阳台上养着的玉兰花在风中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叶清有些烦躁地去摸衣兜，却落了个空，里头没有烟。

　　她闷闷地道：“我只是很不喜欢成为某个集体的一部分。”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这句话表达得既不够准确，也略有些扫射范围太广的嫌疑。“小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我爸回家的时候，他一回家就打我妈、打我，我妈不敢反抗，于是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也打我，最后是我弟，有样学样，也打我。”

　　“其实我周围的邻居也好，老师亲戚也好，他们都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他们要么习以为常，要么有心无力，谁让我不长眼投胎到这样的家庭，成为了他们的女儿？他们都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爸妈，生你养你，你以后还是要孝敬他们。’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家’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美好的名词，它是一种令人痛恨的束缚。在这个名词之下，暴力叫做家暴，丑陋被称之为家丑，就好像每一个选择组建、加入一个家庭的人，都自愿签订了卖身契，从此生死由命。我努力了很多年才从上一个家庭中逃出来，我，不想再回去。”

　　叶清转过头去看宋嘉琳。

　　她今天难得抛弃了一贯常用的大地色眼影，选择了温柔的橘红色，这个眼妆让一贯以强硬面目示人的叶清在宋嘉琳眼中的形象柔和了几分。

　　“婚姻一定是不幸的吗？家庭一定不会美好吗？其实我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数遍，答案是不一定。但，我不喜欢。”

　　最终，叶清这样说。

　　宋嘉琳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而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那你下次谈恋爱前先告诉人家你是不婚主义者。”

　　-

　　宋嘉琳答应了女儿周日陪她去游乐园，周六晚上，她按照惯例给贝贝讲了睡前故事，催促她早点睡觉，小丫头却努力地睁大眼睛，怎么也不肯睡，最后宋嘉琳拿她没办法，说她：“我的小祖宗，再不睡我走了。”

　　贝贝却奶声奶气地问她：“机器猫明天也去吗？”

　　宋嘉琳愣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是原野，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轻声问她：“那你想要他去吗？”

　　贝贝想了一阵，点点头：“想。他在的时候，妈妈很开心。”

　　宋嘉琳内心五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坐在床头，直到贝贝睡着了，发出小奶猫一样的鼾声。

　　她起身，关掉床头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望了女儿一眼。

　　“妈妈希望你能拥有一个真正健康的家庭，快乐的童年。”她在心底这样对她尚未知事的女儿说，在某种程度上，也向自己做出了要求和保证。

　　游乐园里无非是那几个项目。

　　海盗船、跳楼机、鬼屋宋嘉琳不可能让女儿去玩，碰碰车、过山车宋嘉琳也嫌弃它们的安全指数偏低，最后拍板，坐旋转木马。

　　原野站在她身边，护着她和贝贝，让她们免于被横冲直撞的其他有人磕着碰着，见她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被宋嘉琳瞪了一眼。

　　原野说她：“你难道小的时候没有做过碰碰车、过山车？”

　　宋嘉琳想了一阵，说：“坐过。我妈当时觉得很不安全，不让我坐，但是我非要坐。”

　　原野刚想说，“那不就是了么？”宋嘉琳却又很快地接道：“我也是现在才终于理解了我妈当时是什么心情。”

　　原野哈哈大笑起来。

　　游乐园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宋嘉琳带着女儿排队的时候，贝贝突然看见了不远处卖现做棉花糖的小摊，嚷着要吃。

　　宋嘉琳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故意道：“吃吃吃，老是想着吃。”

　　她用随身带着的湿纸巾替女儿擦了擦小手，试图谆谆教诲：“那些都是无证小贩，不卫生不安全不能吃。”

　　贝贝却显然被喜羊羊形状的棉花糖迷花了眼，甚至捂着眼睛假哭起来：“我就要！”

　　宋嘉琳还没来得及更新教育方案，她身旁的合作对象就已经缴械投降。原野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棉花糖，一手拿着一顶在旁边摊贩买的小黄鸭鸭舌帽，将棉花糖递给贝贝后，又把手里的小黄鸭鸭舌帽戴到她头上。

　　宋嘉琳瞪了他一眼，而后才略一沉吟道：“嗯……还挺可爱的。”

　　贝贝一手拉着宋嘉琳，一手拿着棉花糖，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吃了半天，仿佛终于想起了故事书上教的，不能吃独食，又递给原野，小声地说：“机器猫你要吃一口吗？”

　　又强调：“只能吃一口哦。”

　　宋嘉琳轻轻地拍了一下女儿地头，说她：“没礼貌，要叫叔叔。”

　　贝贝于是小声道：“机器猫叔叔。”

　　原野摸了摸她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好的，谢谢贝贝。”

　　宋嘉琳买了一大一小两张坐旋转木马的票，原本打算自己陪着女儿去坐旋转木马，原野却主动请缨：“我来吧。”

　　他拉着贝贝的小手，向旋转木马走去。京城的十月，秋风拂过肌肤的时候已经有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原野今天穿了一件长风衣，搭配黑色的牛仔裤，显得清癯阳光。仿佛是感受到了宋嘉琳的注视，走到一半的时候，原野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向宋嘉琳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宋嘉琳坐在长椅上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直到有人开口，唤了她一声。

　　“小姐，你好。”男人面容英俊，酷似年轻的阿部宽，有一种刚毅的英俊。宋嘉琳一眼认出他，微微一笑：“何警官，您找我有事么？”

　　何黎这才笑道：“你是叶清的朋友对吗？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下个周末，请你帮我约叶清到金融大厦的那家日料店去一趟好吗？就是我们初见的那一家。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宋嘉琳眯起眼睛，问他：“惊喜？什么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局，大概周五周六周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