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时候宋嘉琳会想，也许叶清才是对的。

　　婚姻和永恒是某种过于昂贵的奢侈品。

　　她和叶清凭借着年轻美丽，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异性的倾慕，他们在初时无不表现得情真意切、动人心弦，却似乎很少有人坚持到了最后。

　　毕竟情比金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都是专供小孩子自娱自乐的童话故事，成年男女的浮华世界里自有另一套灯红酒绿、谎话连篇的技巧。

　　宋嘉琳很少看网络小说。在她十三四岁最有可能成为这类远称不上文学的文字作品的看客时，她的父母都极其严厉地管束着她。他们塞给她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向她展示爱情的坚贞和人性光辉的那一面。

　　可到头来又告诉她，人性其实是肮脏的、卑劣的，名著和玛丽苏小说一样虚假，现实的恶心程度只有某些打着“现实”旗号，让男主睡够小三小四小五，而后幡然悔悟自己最爱的还是女主，并HAPPY ENGDING的网络小说可以比拟。

　　宋嘉琳不由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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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的早上，原野驱车抵达叶清的别墅的时候，宋嘉琳已经和王阿姨合力将衣物和其他贵重的东西收到了行囊中，但宋嘉琳留在叶清住处的东西并不算多，大头需要搬运的物件还是在她和盛奕原本的住处，她已提前预约了搬家公司，算算时间，现在出发前往正好。

　　临出门前，叶清说她：“你今天这么忙，干脆把贝贝留在我这吧，安顿好了，再接她回家。”尽管宋嘉琳没有将宋国平出轨的事情告诉叶清，但敏/感聪慧如叶清还是察觉到一些什么。宋嘉琳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原野。男人的侧脸白皙英轩，岁月没能来得及为他雕刻出更深邃的轮廓，但这样也好，他是平和的、温柔的，像一杯水，溶解了她的一部分愤怒。

　　她扬眉去看叶清：“怎么突然这么贴心？”

　　叶清呵呵冷笑两声：“主要是王阿姨做的饭太好吃了，我舍不得。”

　　宋嘉琳没有拆穿她的小小善意。

　　事实上在宋嘉琳非常年轻的时候，和异性的相处总要更胜过同性。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这句话在美丽女人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但她和叶清一直相处得十分融洽，回过头再看，叶清给予她的援手，比谁都多。

　　搬家的过程也很顺利。

　　没有了贝贝要照看，宋嘉琳需要的不过是指挥着工作人员将她一早打包好的衣物鞋子还有画板颜料一起搬运上车。

　　倒是原野跟着她进屋，看了一眼她庞大的衣柜，笑了一声：“好多。”

　　宋嘉琳回过头，嗤了他一声，作势要去挠他。她一向是张扬的，甚至有时候会有几分飞扬跋扈的意味，原野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把她压在墙上，听到宋嘉琳咯咯笑了两声，她盯住他，笑得妩媚灿烂，口中的话却是半真半假：“我很难养的，原医生。”

　　原野沉默一瞬，忽然垂下头，含住她的指尖。从玉白指尖开始，沿着香风皓腕，一路亲到了轻盈纤细的脖颈，原野原本虚搂着她的双手也猛地收紧，抚着她单薄的肩背，轻轻地吻上了宋嘉琳的唇瓣。

　　也不知道亲了又多久，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宋嘉琳的肺活量自在学校时体测起便不出众，漫长的亲吻过后，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听到原野说：“没事，我很有钱的。”

　　宋嘉琳笑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原野摸着她的头发说。

　　“什么？”宋嘉琳微微晃神，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宋嘉琳垂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是——

　　“盛奕”。

　　原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盛奕的来电。

　　宋嘉琳直接按了免提。

　　盛奕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还蕴含着几分嫉妒和痛苦：“嘉琳，你可能忘了，家里还有监控。”

　　言下之意，她和原野的亲密举动，都进了他眼底。

　　宋嘉琳很淡定，甚至还有点想笑：“关你屁事。”

　　说完挂断电话，又踮起脚在原野的嘴唇上啵啵亲了两下，然后跑到客厅的电视机旁，直接上手拆了那个摄像头。

　　拆完她转过身问原野：“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原野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略一沉吟，说：“先去你的新居处，过后再告诉你。”

　　宋嘉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背过身进屋收拾起了自己离家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一些化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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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宋嘉琳想着父母的事情，入睡极迟，早上又早起指挥搬家事宜，因而一切暂时告了个段落之后不免昏昏欲睡，如若不是原野尚开着车，几乎想要枕着他的手臂睡去。车辆几经颠簸，她仍在别克车穿过隧道的霎那，在昏暗的光线中打起了盹。

　　这一瞌睡，就到了新居楼下。

　　原野动作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叫醒她，又解开自己身上系着的安全带，下车自汽车后备箱搬出两个大行李箱。

　　搬家公司的货车晚他们一步到了楼下，宋嘉琳就忍着困意，看着他们一件一件地往电梯搬。间或会有不耐心的工人，在搬动箱子的时候，用力地往地上一甩，像呼啸而过的列车突然发出一声锐利的鸣叫，惊扰她的睡意，于是她又不得不把头离开原野的手臂，打起精神来盯着他们工作。

　　装着物件的七八个纸箱被搬家工人一股脑地堆在了客厅中央，宋嘉琳入内，先打开门窗透气，又翻找到空调遥控，想要调低室温，只是不巧，遥控的电池恰好作废，宋嘉琳盯着空白的遥控面板，气得直咳嗽。

　　还是原野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道：“我去便利店买吧。”

　　又问她：“还要不要点别的？”

　　宋嘉琳环顾一周，略有些苦恼地托住脸：“一时之间，我好像也说不全。”

　　原野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那先买电池。”

　　“等等！”

　　原野走到门口又忽然被她叫住，宋嘉琳坐在大箱子上，抬着下巴道：“我还想喝可乐。”

　　原野说她：“咳嗽了不能喝可乐。”

　　被她瞪了好几眼。

　　原野出去后，宋嘉琳盯着新居打量了起来。

　　湛蓝色的窗帘未免太过老气，等她闲下来，就去布料市场扯几匹草绿色的。但须臾她盯着古铜色的木质地板，又想，大概还是湛蓝色的窗帘更合宜一些。

　　原野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排电池，一听可乐，和一瓶矿泉水。宋嘉琳装好空调遥控，回过头来想要去拿那听可乐，却被原野塞了一瓶矿泉水。

　　宋嘉琳瞪他，他却唇角噙笑，自己拿过可乐，一连喝了大半瓶。

　　宋嘉琳靠在他身上，突然和他讲起自己小时候看的一集《迪迦奥特曼》。

　　“远古时代的人，沉溺在奇怪的花带来的虚假的快乐。那个时候也有奥特曼，可是奥特曼不可以干预人们的想法，所以最后远古时代的人灭绝了。大古不仅是奥特曼，也是人类，所以当同样的花开在现实世界的时候，迪迦毁了那朵花。”

　　她偏过头，亲了他一下，继续道：“我小时候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一个个体，真的可以去干预另一个个体么？固然我觉得是不对的，可是她有自己的快乐。”

　　原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而立起来的一根呆毛。

　　“只有机器才可以做到绝对的正确，人类最终还是从感情出发。我们总是难免会做一些‘为了别人好’的事情，有些时候打着这样的旗号确实会很让人厌烦，但其实，我想，亲人爱人和陌生人的区别在于，即使你知道毁了那朵花，日后可能会被埋怨，你还是会那么做。”

　　“说的真好。”宋嘉琳笑着，又亲了他一下。

　　她一向很喜欢亲吻，觉得它是男女之间可以做的最温柔浪漫的事。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早上为了赶时间，她只吃了一片冷的吐司，挨到中午十一点早已饥肠辘辘。她跳下箱子，拉起原野的手：“我们出去吃。”

　　却不意原野指了指玄关处隔着的灌汤包，对她说：“刚才去便利店路上，恰好看到了一家专做灌汤包的店。”

　　他又走进厨房，用贫瘠的原料做了一碗紫菜汤和虾苗炒蛋。

　　味道十分不错。他炒菜的时候，宋嘉琳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插科打诨，和他不着边际地聊天。

　　从她十五岁开始玩模联，打辩论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极为话痨，也极为异想天开。只是盛奕很少有机会和她聊天，从前是他有太多不懂，害怕在她面前露馅，因而只听她说，并偶尔附和赞叹，后来他太忙碌，也不认为在一段婚姻中，丈夫需要和妻子聊天。

　　宋嘉琳打开电视，他们一起看着电视上放着的《银魂剧场版》，吃完了这顿简单到令人发指的饭。

　　席间，原野问她稍后打算做什么，宋嘉琳略一思索，坦然道：“录视频。”她已经拖了一个星期的稿，显然不能再拖。

　　原野笑了笑，没有说话，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饭后宋嘉琳收拾了一下碗筷，丢在水池，和原野挥手作别，跨过客厅堆着的大箱小箱，开始捣鼓视频，结果出师不利，才刚打开电脑，就黑屏了。她对修电脑的认知仅停留在重启，见此情景，一时束手无策，只能靠。

　　想到原野可能正在开车，宋嘉琳还是不死心地发了一条微信：

　　【我电脑坏了。】

　　原野没有回她。

　　正在她有些垂头丧气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原野插着裤袋，立在门外，看着她。

　　宋嘉琳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原野但笑不语，替她捣鼓了几下电脑后，才盯着她，说：“刚才来的路上，我想告诉你的是——”

　　他指了指门外：“我那天来的时候注意到对面也在出售，所以我就买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观察着宋嘉琳的表情，对方却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伸手，狠狠地捏了他的胳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