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黄雀2

  两侧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墙上登时涌现一批黑压压的士兵,手握长弓,箭抵于弦上,呈满月之势拉开,正对准着任永元等人。

  先前紧闭的宫门也已经敞开,整齐的队伍从里面走出来,清一色的玄甲映入眼帘,响亮的脚步声在耳边飘荡,直直撞进心头。

  身后火光冲天,兵器与铠甲的相碰声陆续传来。

  任永元蓦然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给包饺子一般,牢牢困在其中。

  “殿下,我们中计了。”杨旭拍着大腿,懊恼不已,此时才想起宋行止来。

  “不可能的!不会的!”任永元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登时目瞪口呆,“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都要结束了。”

  任鸿曦一手搭在任永元肩上,嘲讽道:“小崽子,你到底太嫩了,年轻人,得戒骄戒躁。”

  “任鸿曦!”任永元愤怒地盯着任鸿曦,打开他的手,“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父皇会感激你吗?”任永元怒吼道,“不会的,别说是感激你,他甚至还会怀疑你,怀疑你诈死另有所图。你这个蠢货!辛辛苦苦为别人做嫁衣!”

  任鸿曦神色自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任永元,道:“至少现在,我比你好。”

  “任鸿曦!”任永元不甘心地攥紧拳头,身子往后一仰,脖间生生受了一剑,鲜血立马淌了出来。

  任永元毫不在意地往脖间随意擦了擦,重新扬起手中的剑,冲着发愣的杨旭声嘶力竭地喊道:“想活命就握紧你的剑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光知道叫嚷有什么用!”

  任永元每说一句话,脖间的鲜血就多溢出一分此刻的任永元完全就是在做困兽之斗,徒劳无功。

  杨旭咬紧牙关,拔掉手腕上的箭矢,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身形有些迟缓,艰难地与身边的士兵厮杀起来。

  漫天的箭矢犹如风吹落花般在狭长的宫道簌簌落下,无处躲闪的人们只能任凭宰割。

  任永元膝盖受了一箭,单膝跪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被射成刺猬般的士兵。

  杨旭脸朝着地,背上插满了羽箭,鲜血糊了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殿……殿下,我们,输……输了。”

  任永元扶着剑的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束发的玉冠也溜走了,长发散落下来,和着血紧贴在脸颊上。

  膝盖处一片温热,也不知是哪个士兵的热血被浸染的,不,原来是他自己的血。

  任永元低下头,看着膝盖上汩汩往外流的血,以及脖间撕扯的疼痛,眼里划过一丝茫然之色,低喃道:“行止,你没错,错的是我,我错了,对不起。”

  “收网。”任鸿曦对着高墙上的贺天逸比了个手势。

  贺天逸有些意犹未尽地收起手中的弓箭,朝对面的肖风喊道:“肖风,赶紧的,下来捡豆子啦!”

  肖风:“……”

  训练有素的玄甲军犹如风卷残云般,迅速地将叛军捕获,交给了柴胡。

  “多谢多谢,有劳诸位兄弟了。”柴胡连忙拱手道谢,嘴上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了。

  胜利的消息不胫而走,街道原本紧闭的门窗纷纷敞开,担惊受怕整整一夜的百姓们终于卸下了心头的巨石。

  有的人直接跑到街上敲锣打鼓吆喝起来,企图借此冲刷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恐惧。

  当最后一具尸体清理干净的时候,东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

  红白相间的宫道上只留着任鸿曦与任永元叔侄二人。

  任永元好似静止了一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姿势。静静地屈膝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扶着膝盖,目光呆滞。

  晨曦被白云给唤醒,温柔地漫步人间。

  “其实一开始都是你们设的局是不是?”任永元哑声问道,“自永州伊始。”

  “你若没那个心思,便不会像现在这般。”任鸿曦淡淡道。

  任永元嗤笑一声,颓然道:“王叔,不只是我,连同你,你也一样,也被父皇算计着。一个没有封地的亲王,只能生活在暗处当他手里的刀,对他构不成一丝威胁。果然呐,他才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

  “我猜猜,我这一死,会把多少罪名推我头上?刺杀朝廷命官?谋逆?结党营私?”任永元自嘲地笑了笑,“我说那些官员并不是我派人杀的你信不信?起初我还想着是廖平替我出手杀了那几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以此来搅弄一下风云。结果现在想来,都不过是父皇亲手策划,自导自演的罢了。从刺杀魏无烨开始,你们都以为是我派人刺杀不成,导致他最后倒戈。其实并没有,我当时想救他的,可惜了,到底还是父皇快一步,毕竟父皇比任何人都想他死。”

  彼时,任鸿毅身边的内侍苏显公公带着圣旨赶来:“陛下有旨,三子永元,犯下作乱,行谋逆之举,实属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将其贬为庶民,赐鸩酒一杯,草席一卷。”

  任永元看着苏显身后一位小内侍手中端着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酒杯,在阳光下愈显璀璨。

  任永元仰天大笑,而后叹了口气:“我以为父皇至少会亲自唤我前去见最后一面的,到底是高估了他。”

  “陛下身子不好,又受了惊,此时正在朝阳殿静养。”苏显回道。

  “劳烦公公替我向父皇捎句话。‘祝他身体康健,永远孤家寡人’。”任永元云淡风轻道。

  任永元说完,挣扎着起身,伸手拿起酒杯递到唇边,缓缓闭上眼,仰头饮尽杯中酒,眼角流下不甘的泪水。

  任永元的死讯瞬间传到街头巷尾,众人抚掌称快,大声叫好。

  提心吊胆的时光总算熬了过去,连着枝头的鸟儿都好似感觉到了一般,闹腾地站在枝头呼群引伴。

  许素儿脖间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能开始说上一些话。

  宁晓站在院门口,不时偷偷探出脑袋,观察着院内的动静。

  “郡主,宁小姐已经在外头躲了快半个时辰了,她究竟打算如何?”秋雁拿起手边的月白色直领对襟绣花长比甲给许素儿穿上,斜睨了眼院门口那来不及收回去的藕色裙角。

  “难不成又是想到了什么计策要郡主去帮她不成?”秋雁沉下脸,眸子里布满警惕之色,上一回就是中了宁晓的计,害得郡主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会。”许素儿轻声道,“逆贼已经伏法,她还能利用我做什么?”

  “那这宁小姐一直躲门口做什么?”秋雁暗自嘀咕着,“反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秋雁对宁晓的敌意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许素儿无奈失笑,抬眸正好对上宁晓再次探出的脑袋,漆黑的眸里满是惊慌之色。

  宁晓双手扶着墙,斜着身子,愣愣地看着许素儿,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顿时红了脸,窘迫不已。

  “扑哧。”秋雁忍不住笑了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偷笑。

  “去请她进来。”许素儿道。

  “郡主?”秋雁立马收敛笑容,警铃大作,“她肯定没安好心的!”

  许素儿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才说道:“她若不识好歹,我便直接杀了她。”

  秋雁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捕捉到许素儿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脑子一热,下意识地应道:“好!”

  宁晓有些后悔没带丫鬟来,双手撑着地面,狼狈地站了起来,目光触及地上散作一团的□□以及破碎得看不出原样的玉镯,气愤地跺着脚。

  正准备就此回去,恰好被秋雁喊住了。

  “宁小姐,我家郡主有请。”秋雁不冷不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宁晓步子一顿,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因为此时的自己过于狼狈。可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先,好歹也要亲自赔礼道歉一番。她是真心喜欢许素儿,想要同她做朋友的,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无望了。

  几经思虑,宁晓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过身笑笑:“那就打扰了。”

  屋内静悄悄的,宁晓捧着热茶,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目光不时偷偷地往许素儿身上瞅去。

  宁晓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化作一声低叹,再次借机喝茶,可杯中的茶早已见了底。

  宁晓有些尴尬地放下杯盏,干脆起身,鼓起勇气看着许素儿,朝她深深鞠了个躬,说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也是听从陛下旨意,至于后面的事,我也没能想到,以至于害你受了伤,实在是抱歉。”

  “今日本打算同你赔礼道歉的,可是礼物被我不小心给打碎了。”宁晓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许素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郡主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日后就算是给郡主当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宁晓激动地看着许素儿,甚至有些想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可在看见她脖子上的绷带时,却又硬生生给忍住了,眸子里泛着泪光,看起来好不委屈。

  宁晓到底是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虽说此次不能全怪她,可许素儿依旧对她没有好感。

  “宁小姐客气了。”许素儿微微一笑,“此前之事,又怎可责怪宁小姐?都不过是贼人所为罢了。今已无恙,宁小姐不必自责。”

  “那我能同郡主交个朋友吗?”宁晓期待地看着许素儿。

  还不待许素儿回话,就见外头秋雁急匆匆地跑来:“郡主,不好了,冽王入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啦~

第90章 黄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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