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黄雀1

  任永元身着银色铠甲,一手拽着缰绳,一手高举着长剑,眸子里充斥着志在必得。

  “殿下真的打算现在动手吗?”宋行止仰头看着任永元,皱紧眉头,“草民细想觉得冽王一事有蹊跷,距离冽王死讯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可京中却迟迟未传出冽王下葬的消息。殿下,这里头恐怕有诈。”

  “行止。”任永元拧眉打断宋行止的话,面色有些不耐烦,“这话你已经说了一路,也该换换了。”

  宋行止无奈叹了口气,直接跪在地上,苦口婆心道:“殿下!殿下难道不觉此行太过顺畅了吗?”

  “自永州刺杀冽王得手后,殿下顺利请到旨意,又到轻而易举拿下云州,最后又能骗过刘启武畅通无阻的抵达京城,宫内传来的消息,除了陛下身子不适,一成不变。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看似是上天在帮助殿下。可殿下何不仔细想想,世上哪有事事都能顺心的?”宋行止言辞恳切,“殿下三思啊!”

  “行止。”任永元垂眸,俯视着跪在马前的宋行止,声音薄凉,“开弓没有回头箭,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可以当没听见你这些话。今日无论如何,我必须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殿下!”宋行止重重磕了个头,“里面必定有诈!”

  “你这个只知道叨叨比比的柴墩子!”一旁的副将杨旭大步上前,直接抬脚踹翻了宋行止,“早些时间你叫嚷着最凶,我还看好你,因为你在帮助殿下。现在又是你叫嚷得最厉害,却是要阻拦殿下行大举。你怎么这么好能耐呢?说好的是你,说不好的又是你,你这张嘴就不能闭上?”

  宋行止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额头磕到尖利的石子,立马划开一道长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十分骇人。

  宋行止扶着膝盖颤抖地站起身,顾不上额头的伤,继续走到任永元马边跪下,语气微喘,好言相劝:“忠言逆耳,草民恳请殿下听句劝,今日就此作罢,再做商量吧。”

  “若本皇子非去不可呢?”任永元反问道。

  宋行止好似早已知晓任永元会作此回答,从袖中掏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脖间,嘴角混着血迹扯开一抹笑,温声问道:“殿下可知古来谋士的下场?一是在主上功成名达之后归于黄土,虽死犹荣,此乃谋士之无上荣耀;二则辅佐不力,唯有以血敬世,草席裹身,此乃谋士之耻也。草民仰慕前者,却也只能落得个后者。如今殿下不听草民所言,乃草民之过,未能与君献上良策。”

  “区区丹心血,报君知遇恩。”宋行止轻轻叹了口气,手腕一转,剑身划破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对面树丛里已经点兵完毕的贺天逸正爬上树想要看看任永元是不是在生孩子,磨磨蹭蹭的,这么久了还没见出来。

  放眼望去却见宋行止躺在血泊之中,而马上的任永元除了惊讶,并无其他表情,就连一丝伤心也无迹可寻。

  对于宋行止,贺天逸可是认识的,任永元身边一个极为出色的谋士,他还曾想过要撬撬墙角,结果人家却是忠心得很,鸟都不鸟一眼。

  该不会今晚就这么收手了吧?贺天逸心想,他好不容易有个练手的好机会,可别就这么作废了。

  “抬下去好生安葬了。”任永元叹了口气,移开目光,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堵,明明胜券在握,可宋行止竟会血谏让自己就此收兵,煮熟的鸭子眼瞧着就要吃上了,却要他就此作罢?

  “殿下打算如何?”杨旭上前,抱拳问道,“今日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不。”任永元摇摇头,“通知下去,一切依计划行事。”

  杨旭松了口气,笑道:“好!”

  任永元驱马踩着被宋行止鲜血染红的地面,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目光直视着前方高耸威严的城墙,眸里划过一丝决绝之色。

  紧闭的城门传来咚咚的响声,惊得里头守门的士兵瞌睡全飞,顺着门缝看清外头的景象,连忙握紧手中的兵器,抄起手边的鼓棒,奋力地敲打着一旁的鼓面,高呼道:“逆党来袭!速速来人!”

  白日里威严的城门却在强大的冲击下溃不成军,有一扇竟然直接掉落在地,砸伤了一众士兵,哀嚎声此起彼伏。

  夜色渐沉,城墙上高悬的灯笼散发出晦暗的灯光,尽力照亮着此时的人间。

  刀剑相碰声,厮杀声,呐喊声混成一片,直冲云霄。

  任永元身上的斗篷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洞,若是细听,都能听到风从里头钻过发出簌簌声。

  任永元收回剑,一脚踹开眼前的士兵,抬手抹去手背上的血迹,问道一侧的杨旭:“东边怎么样?廖平是否已经带人冲了进去?”

  杨旭怔愣住了,立马抬头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天幕,疑惑道:“按计划早在一炷香之前便应该放信号弹了。”

  话音刚落,天空中便炸开一道红色的焰火。

  杨旭一喜,欢呼道:“殿下,成了!”

  任永元眉心微蹙,眸里划过一丝迟疑之色,脑海中回想起宋行止的话,这一切,太过顺畅了。

  “殿下?”杨旭不解地看着任永元。

  任永元回过神,重新扬起手中的剑,道:“那就紧时间解决完这些。”

  现在局势,已经由不得他喊停了。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快刀斩乱麻方有胜算。

  是福是祸,且凭自己本事。

  杨旭瞬间来了劲,手起刀落,毫不犹豫,一时杀红了眼。

  贺天逸心里正倒数着数,看见这空中炸开的焰火,激动地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铠甲,翻身上马,兴冲冲地说道:“肖风,咱们走,看你家主子‘诈尸’去!这次保证能吓死一大片人!再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玄甲军的威风!”

  肖风默默驱马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跟着贺天逸待久了,真怕会被传染。

  听闻城外动静的百姓们胆战心惊地躲在自家屋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刻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皇宫中最高的九重楼上,任鸿毅裹着狐裘大衣,极目远眺,看着东西两边窜动的火光,以及揉杂在空中听得不太真切的叫喊声。

  “鸿曦。”任鸿毅收回目光,神情有些恍惚,偏头看着任鸿曦,“朕给过他机会的。”

  任鸿曦一身玄色铠甲,眉宇间满是刚毅,眸中的冰冷在晦暗的灯光下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哎。”任鸿毅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任鸿曦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远方的声音愈发清晰,想来是任永元的大军已经抵达宫门口了。

  任鸿曦手中的剑出鞘三寸,目光直视前方。

  “至少让他死得体面些。”任鸿毅鼻子一酸,压低声音道。

  他在位二十多年,无论是为父,还是为君,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松懈,该做的他都会竭力去做。他知晓任永元心性高,知晓他的打算,今日发生的,也在他预想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当这一切发生后,他却又接受不了,本是世间最亲近之人,却得兵戎相见。

  任鸿毅艰难地转过身,不时伴随着几声咳嗽,这阵子并非全然装病。人非草木,又哪能无动于衷。

  晚春后的夜里还有些寒意,清风吹起任鸿毅的衣袍,无限悲恸被吹拂起来,飘荡在空中。

  任鸿毅苍老的迹象,一时间显露无疑。

  “好。”任鸿曦应道,“臣亲自带他来见皇兄。”

  “不必了。”任鸿毅摆摆手,“养不教,父之过。朕也得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过错。”

  任鸿毅扶着内侍,颤颤巍巍地回了朝阳殿。

  任鸿曦走下九重楼,去了北宫门集齐早已蓄势待发的玄甲军,有序地分布在每一处宫门。

  宫门近在咫尺,任永元眸里划过一丝狂喜,肩上的斗篷干脆被他给扯掉随意丢在一侧,剑锋直指紧闭的宫门,激动道:“杨旭,这回冲进去,定赏你个万户侯当当!”

  “好嘞!”杨旭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豪爽一笑,“殿下说话算话啊!”

  柴胡带着一众士兵守在前,听着任永元这话,忍不住嘲讽道:“三殿下今日若是进了去,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柴统领。”任永元笑了笑,折断手中的一支箭矢,运力朝离柴胡最近的一位士兵身上刺去。

  士兵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箭,眸里的惊恐之色还未来得及表现便倒在地上。

  “猖狂!”柴胡怒不可遏。

  任永元懒得再同他废话,身后又响起马蹄声,正好是廖平的人赶至,正想着同廖平客气一下,却见廖平一下从马身上栽倒下来,背上直直插着一把长剑。

  “廖将军!”杨旭双目圆睁,惊呼道。

  任永元翻身下马,挥剑斩杀不断靠近的士兵,抬脚走到廖平身边查看,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却被突然起身的廖平给挟持住了。

  任永元垂眸看着横在脖间的长剑,剑身的花纹却是他极为熟悉的祥云纹。

  “任鸿曦!”任永元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红着眼咆哮。

  “不错嘛,叔叔实在舍不得你,在下面又寂寞得很,所以特意诈尸起来带你下去陪陪我。”任鸿曦轻轻移了移剑身,在任永元脸上轻轻拍了拍。

  话音刚落,漫天的焰火自皇宫四周升起,在漆黑的天幕上炸开一朵又一朵璀璨的花纹。

  寝殿内,秋雁颤抖地举着手中的剑,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盯着院门口,就怕下一刻会有什么不知好歹的人冲进来。

  许素儿端着杯热茶走到秋雁身边,将茶递到她唇边,轻轻扬了扬唇。

  “郡主?”秋雁立马放下手中的剑,接过许素儿递过来的茶,“外面乱得很,郡主还是莫要出来的好。”

  “结束了。”许素儿指着天幕上的焰火,动了动唇瓣,无声地说着。

第89章 黄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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