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

  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明苑环住江曳白,道:“云清,我会活着等你来。”

  “云清,我真的好在意你……”

  话罢,一记手刀。

  瞳中身影愈来愈小,直至化为一个黑点。门启,门闭,光亮彻底消失。

  自从发现江曳白后,蓝慕便不时地派出探子,但全都无功而返。王城趁此时机,在城墙内又做了层层防护。守城将领仿佛是不担心粮尽之危,任蓝慕怎样激诱都守城不出。

  明苑是夜间醒来的。

  苏醒后,侍女告之蓝慕有来找过她,她便到了蓝慕房外,听见了他与部下商讨攻城之事。

  明苑在蓝慕手下一贯随性,她径直推开门,找了一处坐下旁听。约是小半个时辰,明苑才弄清了当下局势。

  蓝军要面对的不仅是王城这一个敌人,四周势力见他久攻不下,也开始试探性的小打小闹。可以说,若是蓝慕继续做无意义的进攻,他就会成为历史,被自己的愚蠢毁灭。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使者,与王城和解,二分天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们缺了一个使者,这个使者要有一定分量,但也要有成为弃子的准备。而明苑,正好合适。

  寒来暑往,夏去秋来。十月已入秋季,夜里也比平时凉了许多。明苑站在梧桐树下,不时有几丝夜风吹来,好不清凉,好不寂寞。

  “这个使者由你来当吧。”

  蓝慕在房门口站了许久,让明苑来担任使者是最好的选择。他的安排,明苑一定会服从,可是话到嘴边,蓝慕却是犹豫了很久。

  “好。”

  明苑转过身,直盯盯地看着蓝慕。两人间一时无声,簌簌的叶响格外清晰。叶落了几片,均匀铺在脚下。

  叶落了啊......

  眼神穿过蓝慕,望向远方的天。城墙上的火光照亮了战旗,这旗仿佛钩住魂魄,诱惑着明苑前去。

  江曳白,我好想见你。

  黄尘被马蹄无情溅起,扑拥而来。蓝军扎寨之处与王城间隔不远,很快,明苑一行就到了城下。

  重门依轨开启,城内并无想象中的破败,反而是井井有条。

  眼前的轻松氛围只是伪装:它是一出真实的空城之计,一旦谈判失败,他们便会在这片安逸之中尸骨无存。

  “你来了。”

  “嗯。”

  就这样,白衣与紫衣对立,沙漫过双方,将二人相连。此时,二人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心中有万般情绪,却道不清,说不明。

  “将军去早朝了,离尘君先随我来。”

  纵是隔着面纱,那如花笑魇也迫不及待地从中绽出。明苑回以浅笑,跟随着小队入了一处宅子。

  一路上,庄浮锦一直在客套地说些什么,但明苑没有听清。她的耳内被鸣声充斥,直到进了房间,视觉听觉才逐渐恢复。

  “离尘君,喝茶。”

  “云清几时下朝?”

  明苑没有拒绝这杯茶,缭绕的蒸汽萦回在她鼻尖,飘进眸中,减缓了一些不适。

  庄浮锦不做回答,她转身取过一把花剪,便开始在开得正盛的月季上修剪。她细长的手指摆弄着花枝,时不时地望一望窗棂外的太阳......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庄浮锦将盆栽端到小桌上,笑容中尽是得意。

  “这半年里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和你见面,没想到自己送上了门。”

  “和我见面,是想再杀我一次吗?”

  明苑也不怒,咂了口茶。

  “听探子说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就想着让你死也死得明白些”,庄浮锦轻抚过一株月季,但转瞬从根部将它掐断。

  “将军大人年幼时并未失忆,他入樾落一派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为的就是夺魂玉,杀妖道!”

  咬牙切齿!

  看着笑容和怨恨在庄浮锦面上交替,明苑背后一阵恶寒。

  “明苑,你苟活五载,不过是因为当年我和将军的计划出现缺漏。你要记住,欠的账总是要还的。”

  白袖遮挡于唇间,一口鲜血喷洒其上。纵是明苑没有心,庄浮锦的话还是让她一阵发颤。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是死亡的逼近的感觉!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要等云清亲口告诉我。”

  阳光照着日晷的影子,已是巳时。也有几束光从窗棂斜插进来,照亮庄浮锦,她今日很美,扮得也很是用心。

  “将军快到了,你去外边儿候着吧。”

  庄浮锦下了逐客令,明苑对此也是求之不得。这个女人让她感到害怕,感到极具威胁。

  “好。”

  白靴踏出门槛,顿了顿。蓝剑启合,桌上那盆月季被拦腰截断。

  “下次见面,我一定杀你。”

  庄浮锦一笑,瞳中倒映的白色身影愈变愈小,直至消失不见。她将落在桌面上的月季残朵捧于手心,呆呆看着。

  “人们常说英雄难过美人这关,我以前从不相信,这月季固美,又怎比得上外边儿的风光?可你偏是这样的傻子,满心满眼全在她的上面。”

  “你为了她绝断了和外界我们的联络,为了她放弃了魂玉这个保命符,为了弥补那没必要存在的歉意又砍下刚接好的手臂......”

  “呵,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

  “她离了你还可以活得好好的,可我们却只有你了。”

  婉美的旋律响起,庄浮锦边走着边哼着小曲。在她小时,娘亲经常唱与她听。娘亲不在了,她便自己哼给自己听。

  一坛坛尘封的君子香随意泼洒在地面上,庄浮锦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得更痴了。

  “少主,您有了心上人浮锦很开心,但是她让您忘了陵川城千千万万的冤魂,浮锦就必须做些什么了。”

  明苑刚到门前不久,江曳白便出现了。

  “你来了。”

  眼前的男人没有了年少青涩的幼稚,身上多了几分铠甲冰冷生人勿近的寒气,脸上还有零星胡茬。可偏偏这模样和记忆中那个痴痴唤着自己师傅少年重合。

  明明他已经不叫你师傅了,你为何还总记着?

  明苑眼神下意识闪躲,却在瞥过那断臂后再也挪不开了。

  “你的手......”

  终究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害他失去一条手臂。

  明苑还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只化成不尽的委屈,眼中含泪。

  她如此,他又何尝不是?

  两人的手都有所抬起,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

  “后院走水了,救人啊!”

  尖锐的呼救声打破了二人想要不计前嫌的美梦。只见一片火光冲天而起,隔得好远都能感受到缭绕热气。

  就这一个恍惚,明苑拉住了江曳白的衣袖。

  “是庄姑娘屋里走水了!”又是不知名的谁喊了一声。

  “浮锦?来人!救火!”

  江曳白径直走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被甩开的手,仍半握着,还带着颤抖。

  一时间,大门前安静了许多,人都走光了,明苑不知道去哪儿,她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手脚冰凉,被士兵带走。

  “我听你解释。”

  江曳白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隔着牢门,眼中带着隐忍。

  “解释,什么?”

  牢里的地格外凉,尽管铺着草,可那寒气还是透心地沁入。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啊。你在地牢里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现在又将她活活烧死。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光从明苑的眼中消失了,她仰着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索性,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怨我。”

  “明苑!”

  “你打开石门放我们出来,我本以为你知错了,改过了,可你!是不是蓝慕那个小人胁迫你这么做,嗯?”

  江曳白眼中的忍耐破笼而出,像一头饥饿的兽,不顾后果,横冲直撞。

  耳鸣又起,眼前又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明苑?师傅?明苑。不要继续想下去了,那颗不存在的心会止不住的痛。想些别的。蓝慕。任务。

  还有任务。

  明苑垂下头,不去看他布满血丝的眼。

  “我是蓝慕的使者,你将我囚在狱中,是不想和解了吗。”

  “蓝慕,又是蓝慕。”

  江曳白背过身,一拳锤在墙上。蓝慕二字就像一把刀,硬生生的从他身上割下一块块重要的血肉。

  “师傅,你信吗,我不怕他。”

  “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若是谈判破裂,你们二人没有一方好过。”

  “明苑,我长大了。”江曳白长长出了口气,“拿酒来!”

  不一会儿,熟悉的味道便生生塞进明苑的感官,她有一阵没饮酒了,这味道让她有些着迷。

  “送行酒吗?”

  冷不丁的,明苑冒出这句话,他们两人均是一惊。不过没人回应。二人拿起面前的酒,斟酌,品味,畅饮。

  微醺!

  明苑除外。

  “蓝慕要杀你。”

  “为何。”

  “他要用你体内的玉续命。”

  “我也得杀你。”

  江曳白斜倚在狱门边上,双颊浮上红。明苑拿着酒杯的手凝滞一刻,但还是将酒送入口中。

  “什么时候。”

  “明日,在城门口。”

  江曳白起身,牵动了身上的甲胄。未饮完的那盅君子香被碰翻,蜿蜒至牢中,寻上了牢中没有开封的瓦坛,可那瓦就插在酒的中间,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就在那甲胄要出审讯室的一瞬,明苑冲它喊道:“你说你会救我,为什么失信!”

  甲胄停顿,但那停顿微乎其微。

  “原是我对不住你。”

  牢门关闭,狱中又成了黑暗。

  江曳白一出监牢,就被一个阴鹫的目光死死盯住。

  “王丞相......”

  “怎得,舍不得了?”

  王丞相的声音夹着风,吹散了江曳白本就不浓的酒意。

  “她杀了浮锦,她的师傅害陵川被屠,你若想称王,必先给大家一个交代。少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两军约定近午时相见,因为午时是一日中正气最足的时刻,在此时斩明苑,再好不过。

第1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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