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

  借浓雾的掩饰,明苑飞快挖出了藏宝阁的钥匙,将它递给江曵白:“她是中毒了。你们去山顶的藏宝阁,里面有一处禁制,打开后阁门只能从内部开启。”

  “师傅,那你呢?”

  “我去药庐取药,此毒性烈,若不救治,她怕是活不过今晚。”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带她上山,我去取药。”

  “我的修为在你之上,不用照顾你们,在他们之中周旋还是可以做到的。”

  明苑并无夸大,她是樾落神山的主人,由北祁神道一手栽培,修为确是极高。江曵白也清楚这一点,便不再推脱。道了一声保重,便朝着山顶前进。

  一入药庐,四周便被重甲围住。

  都是普通修士,明苑松了口气。

  “都闪开,我不想滥杀无辜!”

  人墙没有变化,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剑芒。

  “叮。”

  剑柄传来的巨大压力震得她虎口发麻。不知为何,从清早开始,她就一直有些不适。

  或是说从喝了庄浮锦送的那碗茶开始。

  她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这么生气,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回应蓝慕的是一剑凌冽。

  扇骨轻撞,蓝慕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击。他收起嬉笑的表情,沉声道:“对不起。”

  明苑用剑抵住他的颈,胸口剧烈起伏:“你是故意带我见他的,对不对!”

  “对。”

  “理由呢?”

  “证明我说的,他没死,只是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字字诛心。

  看着已经沾染血迹的剑锋,明苑脚下有些虚晃。她收回剑,打开酒壶,满饮几口。

  “带你去个地方。”蓝慕仍是半笑的表情,可明苑觉得,他此时无比认真。她有些头晕,也就下意识地跟着蓝慕,入了山涧,愈行愈深。

  寒桥铁骨筑于两崖之间,桥的上方压着一层厚厚的雪。涧的两侧时不时传出几声野狼呜鸣之声。烈风圈着雪花,使铁桥摇晃,发出沉重的金属声。

  “小的时候,我很傻,经常被府上的人欺负。”

  就在明苑恢复过来,观察四周的时候,蓝慕上了桥,步调很缓,但是很重。

  “主母很讨厌我娘,经常让她手下的小厮,丫鬟打我。他们整人可有一手了,那皮鞭抽过来皮上只是微微泛红,肉里却会疼上小半月;我娘也打我,因为我不是嫡出,不是长子。她打我,专朝脸上、手上这些露出的地方,就好像这样的我更能引起父亲的注意。”

  说完这些,蓝慕已经到了桥中,他向明苑招手示意。他那如风般的笑容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讲述别人的笑话。

  明苑上了桥,脚下传来震动。

  “这个下面,是蓝家的私狱。不过,已经废弃很久,鲜少有人知道。”讲到这,蓝慕的笑更深了,但那笑的深处,隐藏的是恐惧。

  “九岁那年,主母拉着我,陪我在涧外玩了许久。她的手很软、很暖。”蓝慕伸出手,于虚空微曲,“她冲我指着这里,告诉我通往地牢的路,骗我说那里有她为我准备的礼物。我很期待。可是地牢里没有礼物,只有两个恶心的男人。我很痛,想张口求救,就像小时候那样,愚蠢地做着无意义的事。”

  蓝慕顿了顿:“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我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人,想得到,就得自己去争取。”

  背后传来一阵冰凉,明苑抱住了他,生涩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这种冰凉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酒壶便出现在眼前。

  “醉了会好受些。”明苑的声音淡淡的,容易使人平静。

  “我并不难受。告诉你我的经历是想让你弄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强,你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脆弱。”

  明苑收回酒壶,往口中猛灌,直到它再也到不出一滴酒。明苑将它抛下山涧,抽出凌霜。

  “认识你这么久,从未见过你出手。来,与我比试比试。”

  蓝慕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请离尘君手下留情。”

  话虽如此,蓝慕于折扇的开合中一次次躲过明苑的剑,似漫不经心,实则全力以赴!

  “你很强。”

  “离尘君说笑了,我能在你手下过招,是因为你对我未起杀心。”

  明苑浅笑,不与他争辩:蓝慕能凭一把普通折扇抵御凌霜,内力不可谓不深厚。看他的手法,应该是个用剑行家。

  “去找蓝倾,就说主母在这里等她。”

  “好。”

  虽然疑惑,但是明苑不会多问。白衣渐远,蓝慕长舒一口气,笑脸面具有片刻摘取。似自语,又似与人诉说。

  “为了家主之位,你们不择手段让蓝倾上位。但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四周狼鸣又起,细听,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笑。

  ……

  “明离尘奉主母之命请小姐去府外雪山赏景。”

  明苑是在花园中寻到蓝倾的,江曵白不在,应该是与府上的人交筹去了。

  府外雪山?

  蓝倾暗舒口气,对明苑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娘亲让你保护我,说明她信任你。今日喜宴一事我可以不做追究,以后你好好辅佐我便罢。”

  蓝倾回到房里,褪下霞帔,换上了一件不起眼的布裙。

  “离尘君,请吧。”

  明苑想不通,府外雪山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何蓝倾答应的如此干脆。但她知道一点,蓝慕一定设好了局,她所要做的,就是带着蓝倾一起跳进,万劫不复!

  进入雪山,蓝倾成了领路的人,说着明苑听不懂的话,带她穿过铁索,进入地牢。

  地牢建在冰下,潮湿,阴臭。藏蓝色的长袍与周围格格不入,霸居主位。

  “你来了,长姐。”

  听到这个声音,蓝倾猛然一震,下意识地向外逃。明苑哪能让她如愿!凌霜横抵,使她不敢再动。

  “长姐,你怕我作甚?”

  蓝慕从主位上下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泛有锈迹的钥匙。

  “蓝慕,你想做什么!”蓝倾拿出了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眼前的两人,一个是恨她入骨的对手,一个是无心无欲的道士。

  “没什么。长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们好好叙叙旧。”

  蓝倾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本就不怎么强大的气场荡然无存。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叫,明苑嫌她聒噪,便点了她的哑穴,拖着她,到了地牢的最深处。

  隔着牢门,一股极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一个垢面女子,正伸着一双涂有紫色丹蔻的“利爪”,“桀桀”地冲他们笑。

  这是……

  庄浮锦?

  蓝慕张狂大笑,他将钥匙丢到庄浮锦手中,眼神则游离于二人之间。“叮”,铁链脱落,庄浮锦拨了拨蓬乱的头发,走出牢门。

  离近了,明苑才看清她——昔日美貌已无,一只眼中只剩黑洞,脸上还有许多丑陋的疤痕。

  “我相信庄姑娘一定有很多话想对长姐说,离尘君,我们别打扰她们了。”

  明苑不语,只跟着蓝慕,又回到了地牢主室。

  “不问我些什么吗?”

  “你若想说,不用问,你也会说。”

  “哈哈哈。”蓝慕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明苑,开始了。”

  话罢,蓝慕便静静地坐在主位上,转动着墨蓝色的扳指,盯着通向牢狱深处的路。

  半个时辰后,庄浮锦从那深邃的黑暗中一步步踏出,步伐又似以前那般优雅。

  “明苑,好久不见。”

  听见她鬼怪一般的声音,明苑一阵头痛。她极力克制心中的杀机,手下意识朝腰间摸索,但酒壶已被扔下山涧。

  “可以给我个解释吗?”明苑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

  庄浮锦一笑,带动了脸上丑陋的疤痕。

  “成王败寇,要何解释?我对你没有任何愧疚,是你的愚蠢害了你,怨不得别人。”

  庄浮锦猛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明苑,独目中的狠意使她一怔。

  “明苑,北祁死了,樾落山的帐就该你来还!”

  “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庄浮锦望着明苑,仅剩的那只眼圈发红,“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那守了

  一辈子清规的师傅为了你与江湖中人勾结,屠我陵川一城,害我们于如此境地。老天真是瞎了眼,让你这贱人苟活世间!”

  “妖言惑众!”

  明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的师傅,凌霜直指庄浮锦。

  “住手!”

  凌霜被一把白剑弹开吗,旋了一圈,又回到了明苑手中。

  江曵白单手托起庄浮锦,眼中闪着怒火:“浮锦,是我来迟了。”

  庄浮锦一改狠戾,靠在江曵白怀中。要不是她一身污垢,一脸疤痕,这一靠当真是倾城之姿。

  “她为报当年之仇,将我锁在牢里折磨。割肉放血挖眼碎骨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小姐,她也……”

  “住口,颠倒黑白的贱婢。”蓝慕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江曵白虽不爱蓝倾,但心里对她还是存着几分恩情,听到庄浮锦这样说,他心中沉了沉。

  庄浮锦挣扎着从江曵白的怀中退出,朝地下重重磕起头来:“小姐就在牢里,您若不信我,大可亲眼去看看!”

  庄浮锦声泪俱下,空洞的眼中渗出鲜血,显得更加怖人。

  “该死。”

  折扇开启,却被明苑合上。她此时出奇的清醒,许是未饮酒的缘故,也或是再蠢的猎物掉进陷阱后也会察觉到危险的本能。

  “去看看,怕什么?你说对吧,蓝少爷?”

  话罢,明苑领路,朝暗处前行。蓝慕眸中一沉,又转了转扳指,跟了上去。

  地牢深处与方才一般无二,只不过现在的铁链上架着的是“蓝倾”——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阿倾?”

  江曵白的手微微发颤,他想打开地牢大门,但还是忍住了。

  “啪。”

  明苑猜到江曵白看到这里的场景会与她为敌,但她没想过,他会打她。明苑捂着脸,胸口的躁更加猖狂。喉头一甜,她吐出一口鲜血。

  “江曵白,你做什么!”

  蓝慕打开折扇迎了上去。但是他清脆的扇骨无法抵御不了惊雪的杀气。他由攻变守,几个回合后,蓝慕露出破绽,惊雪直指喉间。

第1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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