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

  “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江曵白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明苑,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已经趴在他颈间沉沉睡去。

  很多年后,明苑经常会想,若是那年不入凡尘,她和江曵白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水珠顺着阴黑的石壁“啪塔啪塔”滴下,本应黑暗的石穴中央却有红光闪烁。

  红光亮起,地下躺着的女子眼神空洞,呆望着滴水的石壁;红光再度亮起,她依旧是那副模样。

  红光是从她的心口亮起,熄灭——一身血色道袍,发丝散乱一地。九柄断剑斜插在身侧。这女子不辨死活,但周身气场宛若森罗恶鬼。

  “明苑,你,该起来了。”

  无人回应。

  白衣男子扶额,有些无奈。他想唤醒明苑,可是一靠近她,那九柄断剑便会发出剑鸣,显出肃杀之气。

  “你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恨,就去杀了他们,把你所受的,千分万分还给他们。”

  “可是我好痛,我起不来。”

  五年了,这是明苑第一次开口。沙哑的声音就像两块皮料摩擦,尖锐而又生塞。

  “不会的,那些痛已经过去了。”男子循循诱导,声音轻柔。

  明苑躺在地上,四肢均被链条锁住。

  “相信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你,为表诚意,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白衣男子按下石壁内的开关,玄铁石门缓缓升起——门外至少有百余人。他们均被绳索缚着,颓坐在地,

  “华山剑道,九峰峰主及座下弟子三百余七人,任由明道长处置。我就守在门外,等你出来。”

  他冲明苑一笑,眼中带有几分鼓励,倒是激活了明苑心中的某处。

  “这妖女还没死透?”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将她的头砍下来!”

  未等明苑起身,为首的九个修士就已经开始了喧吵。

  明苑不知道什么是华山剑道,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这些刻薄的声音。红芒瞬间占据了明苑的瞳孔,很快,她就直挺挺地从地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立起。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愤怒,地下的九柄断剑发出刺耳的鸣声,如抽噎,如乞求。

  “师兄,你的迎晨剑!”

  “那把是九暑!”

  “聒噪!”

  明苑一手捂耳,一手挥向剑。接到明苑的命令,九剑不再颤抖,而是径直找到了自己原先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插入他们心口,

  “我记得当初你们对这些剑都很是不舍,现在,我将它们悉数还!”明苑凌厉的眼神扫过面色惊恐的修士,叹了一声,锋芒有所收敛。“我不求报复,只想讨一个公道。”

  又是一挥手,这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小修士大多闭上了眼。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身上的束缚一松,他们恢复了自由。

  明苑按动按钮,石门开启,这些修士都争抢逃跑。明苑又躺回了先前的位置。

  不过五息,门外便传来惨叫声。惨叫结束,白衣男子从门外进入。

  “你倒是看得开。”

  “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我没有理由杀他们。”

  明苑一脸平静。

  男子眉毛上挑,审视着明苑,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但却无果。

  “斩草不除根,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血顺着墙角流进,应示着门外的惨剧。

  “你叫......蓝慕?”

  “正是,兰陵蓝氏次子。”

  “你帮我寻来了仇人,与我有恩,说吧,需要我怎么回报?”

  “道长莫急,我听闻道长是因一庄姓女子,才引来杀身之祸。据我查明,她是陵川前王的婢女,而江曵白正是她所侍奉的主子。这一点,道长可知晓?”

  明苑盯住蓝慕,面色平静,但那颤抖的锁链将她的情绪暴露的一览无余。

  轻笑一声,蓝慕继而说道:“十年前江湖尽传北祁老人携法宝,率江湖众人,破陵川,灭江氏。如此说来便解释的通了。”

  蓝慕故意顿了顿,感受着明苑情绪的变化:“庄浮锦是陵川遗子,害道长于此境地,可以理解为复仇。可江少主并未阻拦,我好奇,五年前的那场计谋又是否有他的加入呢?”

  “够了!”

  听到蓝慕如此诋毁江曵白,明苑便无法冷静。

  “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话罢,明苑心中一痛:江曵白怕是出事了,不然他也不会不守诺言,置她于此五年,音信全无。

  像是看穿了明苑的心思,蓝慕唇间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当年这场杀剧是由我负责善后的,在处理的尸体中,并没有发现江少主,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明苑没有回答。

  五年里,她过得很纠结。几乎每天都会想江曵白是生是死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她希望他活,可是却不能接受被他背叛这一现实;可是同样,她也不希望他死……

  “道长若是好奇,不如随我下山,一探究竟。”蓝慕的声音像蛇一般,步步逼近,吐着信子观察猎物,一击必中!

  像是被他的声音蛊惑,明苑空洞的眼里出现恍惚,但随即苦笑:“我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丹田也被毁去。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废人,下山也无济于事。”

  “你的身体接受了神器的洗礼,信我,明苑。”

  你有灵力,而且所向无敌!

  ……

  出山不久,她便名声大噪。一是因蓝慕的造势,二便是她樾落仙道名号着实逼人。蓝氏家族气焰熏天,到鲜有外族争夺明苑这一势力。但是蓝家内部不断有人用财、权邀请她成为自己的幕僚。

  “西域分府已被控制。”

  明苑一把推开议事厅的门,也不顾里面官员的诧异眼神。

  蓝慕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不愧是离尘君。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是蓝倾的大喜之日,陪我去参加喜宴。”

  “好。”

  他们在出山时约定,明苑辅佐他成为蓝氏家主,他替她寻找江曵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红色的灯笼挂满了整个蓝氏家族。蓝家依山而建,府外则是白茫茫的一片。红与白界限分明,但都灼人眼目。

  喜宴上,宾客们个个锦衣绸履。唯一席白衣倚栏而坐,腰间蓝剑倾倒在地。

  “既是饮酒,何不与众宾同饮,在这个角落坐着,不觉得寂寞吗?”蓝慕手执一白瓷,刚靠近明苑,便散出清冽的酒香。

  明苑望着那白瓷,有些失神。

  “怎的,被勾去了魂?这酒叫君子香,性烈味醇,想你喜欢饮酒,便拿来予你尝尝。”

  明苑没有回应,她接过酒壶,将其高举仰头淋入口中。顺着眼角流下的晶莹与嘴角滑落的酒滴相交,落在雪里,融开几片。

  “慢些饮,眼泪都辣出来了。”蓝慕取出一方帕子,替她拭去痕迹,“新郎官要出来了,是蓝倾从西域带回的男人,我们去见见。”

  “好。”

  许是醉了,又或是君子香的香气勾出了江曵白的身影,明苑显得有些颓然。可一旁牵着她的蓝慕却显得饶有兴致,在与宾客的觥筹间带明苑到了喜阁。

  戏腔的尖锐使明苑有些头晕,她取下腰间的酒壶,又饮一口。

  “新娘子出来了。”

  纵是侯门相府,满座达官显贵,婚仪上的气氛也与寻常百姓家的差不多。蓝倾一出,唏嘘四起。

  周围的吵闹仿佛要将明苑淹没,她垂着头,不时地饮上几口。

  蓝慕扯了扯明苑的衣角,耳语道:“那个女人就是蓝倾,主母的长女,蓝家的继任者,也就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自从出山后,明苑对什么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有时则是完全不会理会外界的一切。蓝慕见勾不起她的兴趣,也不自讨没趣,一旁酬宾去了。

  突然,拖垮的蓝剑直奔喜阁中央,杀气之凛令人发颤。亏得那新郎官反应迅速,一掌挥开利剑,使其插入墙壁。

  “叮”的剑鸣响起,明苑已入喜阁,剑归于手。

  “放肆!”

  家主蓝志成拄着一拐,怒视明苑。

  “父亲息怒,是儿子请离尘君舞剑,为二新人助兴的。”

  蓝慕及时上前解围。

  听到“离尘”二字,蓝志成脸色稍缓。

  “喜宴上见不得尖利之物,离尘君改日再舞罢。”

  “剑不出鞘便不算尖利。”明苑使剑入鞘,“此舞,祝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

  她不会舞剑。她此时所作的,均是她与江曵白在樾落山上所练剑法。

  一剑惊鸿!

  “离尘君,别舞了,足够了。”

  蓝慕身形轻起,揽住明苑,直至她的眼睛恢复清明。

  “贫道献丑了。”

  微微颔首,明苑离开蓝慕的怀抱,离席而去,蓝慕下意识去追,却被蓝老爷子叫住。

  “离尘君醉了,让她去醒醒酒也好,你就留在这里和姑爷熟络熟络。”

  “慕弟,他叫江曵白,是西域都护的义子。”蓝倾挽着江曵白,满脸甜蜜。

  “我们在西域见过的。”蓝慕直视眼前的独臂男子,见他丝毫不退避,眼中的情绪也收敛了几分,“离尘君一人醉去,我不大放心,先行一步。”

  说罢,蓝慕朝着明苑离开的方向寻去。

  “那个女道真是惹人厌,要不是她还有些用处,我一定禀了爹爹杀她为你消气。”蓝倾嘟着嘴。

  “何必为了一个道人烦心?”江曵白手指轻抚她的唇,“这样就不美了。”

  蓝倾娇嗔一声转势靠在她怀中,江曵白反对她的脸则是一分分暗了下来。

  明苑,你,还活着啊。

  江曵白,你,为何负我。

  洁白的雪花舞动,微微有些杂乱,一层晶蓝剑芒穿梭在雪花之中。

  那天,也是这样的刀光剑影。

  对了,也下着雪。

  “可恶,人怎么越聚越多!”明苑的道袍上有着斑驳的血迹,发因打斗而凌乱。

  “师傅,浮锦受伤了。”江曵白怀抱庄浮锦,满眼焦急。

  明苑从袖中取出一颗白丸,捏碎后形成一片浓雾,将他们覆盖。

  这是最后一颗雾丹了。明苑心中一沉,可形势急迫,不容她多想。她拉着江曵白的衣角,低声道:“去后山!”

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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