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弟小宇看见了她在碗里放了什么东西。小宇当时什么也没在意，当时小宇只是以为表姐口味儿重，又加了点儿盐而已。

　　当听到那个男人在高速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的消息，赵祈南已经回校上课了。她丝毫不想想象今天究竟会发生什么，赵祈南觉得自己有种志在必得的满足，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看着那些一成不变的红色条幅，竟然会觉得漂亮！竟然会觉得美好！

　　她之前可是恶心的不得了的。

　　小宇不是赵祈南的亲表弟，表弟的母亲赵茹是赵祈南的的母亲秦燕的干表妹，老一辈的邻居关系比较好，就多认了一个女儿，表弟姓张，大名叫张逸，今年上初三，比赵祈南小三岁。他弟弟叫张畅，比赵祈南小十七岁。张逸和赵茹长得很像，眼睛大的惊人，才十五岁个子已经差不多一米八往上了!虽然还是记忆中的小男孩儿，还是从小留到大的寸头，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孩儿营养太跟的上了，骨头疯狂的长，连身上的肉都跟不上，小宇的身材有点儿瘦削，赵祈南有时候和朋友去操场散步，会看到同一所学校的表弟拿着篮球跑向球场。

　　张逸是个好孩子，他听小姨的话，安安分分当着他的优等生，琴棋书画都又涉猎，他真的是小姨的骄傲。模样周正不说，和同学们又玩得来，赵祈南有次周末回他们家，看见张逸和楼下的一个男孩儿估计是同班同学，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个男孩儿的个子都很高，赵祈南见过张逸旁边儿的男孩儿，好像是三月份的周末吧，男孩儿来找张逸玩儿，即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男孩儿也没走，小姨和那个男孩儿打招呼，“航航，要不你先在我们家吃点儿，你妈今天中午应该回不来了。”

　　小男孩儿一个人在饭桌旁边儿的玩具堆里玩儿积木，低着头回，“阿姨，我不饿，我要是饿的话，可以回家里煮方便面。”赵祈南背对着航航，侧过头看坐在自己旁边儿的小宇，低声问，“你会做饭吗？”

　　小宇个子又长高了，吃饭的时候一直弓着背，像一个被圈养在栅栏里的鹿，四肢曲着，嘴巴伸进食物槽里，慢慢咀嚼着食物。、“我不会。”赵祈南笑，“那你以后会不会饿着？”小宇很不屑得哼了一下，扒了一口饭，看向身后的航航，“我可以点外卖啊！”赵祈南心悦诚服地决定，不再同这小孩儿说关于生活自理的事情。

　　赵祈南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在药店工作的大姐和在外企做翻译的二姐，下面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赵祈南从五岁起开始和舅舅家的人一起生活，父亲那个时候拿着一个棒棒糖给赵祈南，“我们小南想不想上学啊，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儿啊？”赵祈南看着手里彩虹一样的圆形糖果点了点头，父亲摸了摸赵祈南被剃成寸头的脑袋，笑着说，“吃吧！”赵祈南舔了舔，“好甜啊！爸爸。”赵祈南将棒棒糖伸到胸前，抬着头很喜悦地说，“爸爸。你尝一下，真的好甜啊！”

　　赵祈南的爸爸没有吃，她把赵祈南带到舅舅家，让赵祈南和表弟一起玩儿，并嘱咐赵祈南不要出来，赵祈南的妈妈没有和父亲一起带她出去，赵祈南记得妈妈那天把自己的最喜欢的兔子玩偶和柜子里的衣服全部装进了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他们三个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到了舅舅家。赵祈南和舅舅的儿子秦放在舅舅屋里用电脑看了两集的《名侦探柯南》，到了第三季柯南借小五郎的口说，“真相只有一个”时，门被打开了。

　　舅舅屋里一下被照亮了，赵祈南的妈妈秦燕在门口喊了一下赵祈南，“小南过来。”妈妈好像很高兴，她拉过赵祈南的手，牵着她走到客厅，“跪下”，赵祈南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会要她这样做，但她平时怕惯了秦燕，看了看父亲，赵祈南跪在了凉凉的地板上，她仰着头看了一圈这些全盯着她的大人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赵祈南的母亲说，“对着你舅舅和舅母喊爸爸妈妈。”整句话说出来没有一丝的犹豫，赵祈南看着秦燕说，“妈妈，舅舅不是舅舅吗？。父亲赵峰坐在舅舅舅母旁边的沙发上，义正言辞地给赵祈南纠正，“现在，舅舅和舅妈是你的爸爸妈妈。”

　　赵祈南不作声，就那么跪在那里，母亲秦燕伸手想要打她，舅舅赶忙拦住了自己的妹妹，“干啥呢！孩子不喊就不喊了，你发火做什么”赵祈南的母亲朝自己嫂子抱歉的笑了笑，“这孩子皮，嫂子你尽管打，打完就懂事儿了。”赵祈南的舅母没有打过赵祈南一次，可也没有爱过她一次。

　　赵祈南嗓子坏掉的时候，舅母带着赵祈南转了好几个诊所，恰巧有天赵祈南外公过八十大寿，秦燕和赵茹都来了，赵祈南什么东西都不能吃，秦燕，赵茹，舅母方园，赵祈南坐在一张桌上，赵祈南和秦燕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大病小病的，不知怎得到了方圆家里没半年，成了一个小哑巴。

　　秦燕只是看了自己的小女儿赵祈南，一句话也不说，方圆提起来赵祈南的嗓子时，赵茹突然提出来自己认识一个治这种病的医生可以照顾赵祈南一阵子。方圆也是心直口快，完全没有想到旁边还做着赵祈南的生母，幸好赵茹是个老师，学生一放假她也跟着放假，方圆没什么意见，问赵燕，赵燕也没反对，唯一应该征求意见的主角被夹在中间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祈南不能说话的那个假期一开始，就被赵茹带走了。假期开始后的第二天，赵祈南满心希望有一个美好的寒假，没想到那成了赵祈南命运走向寒冬的开端。赵祈南的养父秦盛只有一个儿子比赵祈南小两个月，赵祈南的父亲在小弟出生的第二年就出国打工了，赵祈南觉得自己比小弟幸运，可以记事的时候，父亲还没有走。她依稀还记得父亲在身边时的日子，可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七年全身细胞更新一遍，父亲已经走了将近十年了。赵祈南跟父亲开视频，有时候甚至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父亲，他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硬生生闯入赵祈南的生活。她得不断坚定“这个在网络另一端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是那个小时候会偷偷来看她，给她买糖吃，督促自己好好学习的亲生父亲。”

　　赵祈南的生母曾经担心赵祈南的父亲呆在国外和当地的女人结婚不回来了，这是秦盛在和秦燕打过一通电话后，亲口和赵祈南说的，赵祈南没有发表任何关于生父生母的评论，赵祈南还有几天就要中考了。赵祈南中考前几天，大姐和二姐分别和自己打了电话，她们鼓励赵祈南好好应考，争取进入赵茹所带的实验班。

　　赵茹对赵祈南说过，中午考完回家吃饭，晚上可以住在她家里，赵祈南没有说在她家留宿，她跟着学校安排的车队一起回到了初中，中考结束，赵祈南不负众望进了赵茹带的实验班，成绩在班级前十，年级前二十，赵茹很满意，秦燕很满意，舅母却不满意，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赵祈南的学费就要他们出了，虽然赵祈南的户口还在秦盛这边，但按道理赵祈南接下来该归秦燕管了。

　　秦盛的独生子秦放初二就辍学了，在市里一家西餐厅跟着学当厨师。现在可以帮着主厨做些甜点了，秦盛和赵祈南很要好，好到养母偷偷塞给他的钱，他都会分给赵祈南一半，反观自己的亲生弟弟，赵祈南见的少之又少。

　　秦放总是对西餐厅里的同事夸耀他有一个智商很高可以考上985，211类名校的姐姐。赵祈南其实很想劝他，不要替自己夸海口。但一看见秦放那么骄傲的表情，她有些不舍得。

　　有人那么热烈地期待着她的未来啊！赵祈南的胸腔总是在想到秦放时，涌起一阵又一阵子的暖意。

　　赵祈南上了高中之后，很少回秦盛家里，也没去过秦燕那里，小姨赵茹对赵祈南很好，把赵祈南当作亲闺女般照顾，赵祈南虽然住校，但是赵茹总在周末给赵祈南开荤，大鱼大肉往桌上摆，赵茹的丈夫总是问赵祈南，“小南，在学校吃不到这些吧。多吃点这个鸭肉，这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你以前不是很能吃吗”“小宇都没你吃得多。”赵茹的丈夫说的时候阴阳怪气，小宇应该感觉到了，他反驳自己的父亲，“哪有！“赵茹发话，“都吃饭都吃饭，说什么有的没的。”

　　那个男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他使劲儿拍了拍脸，昨天晚上刚跑了一晚上的长途，今天早上九点才回到家，睡了没个小时又往赵茹家赶家族聚餐，他实在是困的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打得厉害，那个男人将导航关掉，打开那个小视频软件，随手滑了几下，困得想要倒在方向盘上，他以为自己年纪大了，没能力去熬了，变灯了。

　　再过一公里左右就要上高速了，他看着前面稀少的车辆，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划着手机小视频，不时的瞟向前方。全然不知道快车道前面有事故发生。

　　他以为前面空无一人，马路宽广，索幸踩了一下油门，一个弯道撞上了已经出事的车辆，二次追尾。危险报警闪光灯被撞飞几十米，那个男人的车因为有前方的阻力没有漂太远，但车身已经严重变形，安全气囊被弹出来的时候，汽车因为撞击翻向了防护栏，车身后半段在路基边坡上悬挂着，那个男人的头卡在座位与安全气囊中间，血从玻璃那一侧流出来，翻车的那一刻他没有意识了，这美丽世界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