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芳

  远方的希望,超越了眼前的困局。困局仍是困局。摄云对着凭风解释道:“十多年前,当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观雪做了个约定。”

  凭风若有所思地看看师叔,又看看师伯,观雪神色黯然,垂首沉吟。高台上眠去的少女们,却似乎忘却了世间的烦扰。

  摄云继续说道:“彼时我对观雪,感情只有胜似听雾对你,她对我也极为宠溺。我以为,在青正山上,我一生得她一人足矣。”

  凭风已猜着几分。虽然她不清楚听雾对她的感情,是否有超越亲情的成分,她并未打断师叔,去解释什么。

  “后来,她遇见了许成芳,从此便与我渐行渐远。不仅是还俗,心意也不再互通。”说着摄云淡然看向观雪。

  观雪辩解道:“是你擅自以为不通,其实人生缘数种种,非一己之力所能左右。我对你的心意,何曾变过?和你约定,也证实了这一点。”

  “约定?约定儿女长大之后,你我再一续前缘,相伴逍遥?不过是安慰之辞。观雪,这些年我早已明白了,我从来就和你,走的是不同的道路。”摄云说出这些,情绪有些起伏,她手中攥紧拂尘,维持着镇定。

  “摄云......我知道我对于你,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听雾的事,我更加对不住你。”

  “听雾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吧?”凭风赶忙问。

  “听雾也是许成芳之女。”观雪答道。

  “什么?也是许府尹的...女儿...和师叔?”凭风有些糊涂了。

  “不,听雾也是我的女儿,小静良两岁。我希望摄云将她当作我们的孩子抚养,夫君也同意了。摄云,我知道是我擅自主张,你不会拒绝,只是你心中......”

  凭风看向师叔。摄云点点头,接道:“我心中从来都愿意...观雪......虽与你道不同...但是我甘愿。你没有对不起我。”

  观雪师伯听闻,眼眶有些泛红。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凭风忍不住问道:“这么说,师妹和静良都已经知道这些了?”

  “静良小时候便知道了,”观雪道:“听雾是我私自请来的,你师叔之前都不知道。听雾出生时,体质就弱;有方士说,她需在天地自然中循道法生长,不然活不过及笄之年。”

  “所以您就将她送与师叔抚养?也难怪府尹同意了……”

  “这只是一个契机。我是真心希望和摄云有更深的羁绊,”观雪叹道:“可惜听雾,虽然已多活了一年,怕还是难逃天命......”

  “所以今天这是在......”凭风不解。

  “换命法术。本是我派的禁术。年龄与亲缘越接近,成功率越大。”观雪解释道:“静良是知道的,也愿意。听雾还不知道,她上了山,即被我小心打晕了。你师叔也是见了我,才知道这计划。”

  摄云师叔面带忧思,毕竟这有风险,还要赔上静良的命运。

  “为何我看听雾平日很健康,没任何不适?静良就算甘愿,我也不舍......能换我的命吗?”说着,凭风心中感情已似江海翻腾。

  观雪轻轻摇摇头。

  ☆、卧冰

  观雪师伯摇头不假思索,没有考虑凭风的可能性也就罢了,甚至分毫未被这份真诚所触动。

  在她摇头的一瞬间,凭风似乎觉察到了,她嘴角一抹微妙难辨的笑意。

  凭风心念稍动,瞬间发力飞越高台,同时抬腕拔出背上佩剑,剑锋直抵观雪咽喉。

  “师伯,得罪了。”凭风音色平稳。

  事发突然,观雪来不及防备,却也握住了怀中金扇。二人僵持不动。

  摄云惊讶道:“凭风,你这是做什么?!”

  “师叔莫怪。事有蹊跷。”凭风仍注视着观雪,一边解释道:“师伯,真正需要换命之人,怕不是听雾吧?”

  两位长辈的旧事听了七七八八,她心中大概有了判断:以师伯的心性作风,以及她对师叔性情的拿捏,真相怕是更接近自己的猜想。

  观雪终是轻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惆怅,手中动作却是同时而起。她广袖一挥,卷住凭风的剑身;趁凭风撤剑再出剑的空档,已抽出金扇来格挡。

  叮~阴沉空旷的殿中,一声金器脆响。

  “观雪!”摄云情不自禁叫出声:“难道......这些年...你骗了我?!是静良的命数有难?”

  “静良与听雾,同是我的骨血。”观雪见已被凭风点破,对摄云直说道:“为人父母,大都会偏爱先入为主的长子,那是自己最初投入的亲情。其实静良长在深闺,拘束颇多,又哪有听雾和凭风那么自在快活。我知道我负了你和听雾,此生也不介意负更多,便是这条命,也决议交付与你,只待法术施成,你我一同奔赴来世。”

  不待摄云反应,凭风抢白道:“师伯此言差矣!子女虽是父母精血所化,但同样生而为人,也有自己的意志,岂可随意拿捏左右?!如此诓骗,让她们糊涂赴命,也霸道太甚!”

  说着凭风心中一团郁结怒火催动,提剑攻向观雪。之前突袭,是趁观雪不备;此番观雪对她早有提防,且武功路数,再熟悉不过。她十几年修行,哪里是观雪对手?这未曾谋面的师伯,纵使做了贵妇,已不用兵器,只是拿金扇应对,几回合下来,也占足上风。

  观雪待要辩解,摄云的拂尘已卷起剑扇交接之处,一把拉开,自己挡在中间。凭风待要再攻,不料一剑刺在摄云肩上,白衣上顿时鲜血汩汩而下。

  “师叔!您干嘛?!”

  “摄云!”

  摄云脚下不稳,被观雪扶住,观雪也只得撤了攻势,由凭风继续举剑对着她。

  摄云忍着疼痛,在观雪怀中柔声说道:“观雪......你的脾性,我从小自是清楚......不过,这次你真的做错了...于情,我永远无法怪你;于理,你我都枉为人师人母,都该当死!”

  说着她猛地拉过凭风剑身,刺入胸中,穿心透背,直没入观雪胸口。这一下来势极为突然,凭风己被剑势拖着近前,眼睁睁目睹了师叔瞬时气绝,观雪受伤急忙跳开,她按住伤口,血渗出在绛衣上,不知深浅。

  金扇又攻过来,势道已减了五分,凭风手腕微颤,只得从师叔身上拔剑再顶上。

  “凭风,看你做了什么?!摄云本不该死!”观雪喝道,气息有些减退。

  “师伯,您还不明白?师叔已经从自己的私心中悔悟!人各有命,救静良的心意,我自问不会输给您,那又如何?!”

  观雪不听,继续与凭风对战;几十回合下来,终于因流血体力不支而倒下,勉强撑起身靠在一根殿柱上。

  凭风也收剑不再追击。她走到高台上,背起昏迷不醒的听雾,轻轻放在殿中另一侧的地上。然后再上台来,凝视着静良的睡脸,轻点开她的穴道。

移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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