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戒指
工作半年后的唐思思，已经有了丰富的犯罪经验，她曾逃脱过无数个追捕现场，战胜过无数警察和侦探，熟悉全球每个监狱的逃脱路径，各种轻重武器即拿即用，行动如风，弹无虚发，她是最优秀的犯罪者，也是最优秀的追捕者，但这世界不知晓她的名字。
三个月前，她和沈明联名注册了一个编剧工作室，如今正值季度报税，趁着上午无事，特意赶来银行打印公户流水。
银行里人还不少，她排了号牌，闲闲地坐在休息区玩手机，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手机都快没电的时候，广播才叫到了她的号码。唐思思如获大赦般站起身，然后就见六个蒙面歹徒突然闯入，高声喊道：“抢劫！趴下！”
大堂经理立刻按下一键报警装置，一厘米厚的钢质卷帘门瞬间落下，封锁了全部出口，但歹徒们并不慌张，守门的歹徒按计划从旅行包里拿出炸`弹，安到了卷帘门的四角。其余五个人则各司其职，两个持枪者控制住大厅中的群众，另外三个人押着大堂经理直奔柜台，并用摄像头拍下了防弹玻璃后柜员们的脸。
“马上打开金库门，敢拖延我就先杀了他！三分钟之内我们不能带着一个亿离开，我朋友会按摄像记录把你们一个个找出来，再杀掉你们全家！”
唐思思差点捏碎手机——这群混蛋出门前就没看见黄历上写着今生不宜违法吗？居然敢让我白排一个多小时的队？
持枪劫匪走向唐思思，质问她怎么还不趴下。唐思思想也不想，握住枪管一拧夺了枪，抡起枪把朝劫匪头上敲去，第一个劫匪还没来得及倒下，唐思思便把他拉到了身前，作为盾牌隔开另一个持枪者的枪口，然后一枪打爆了第二个劫匪头顶的灯牌。
金属灯牌不偏不倚砸中第二个持枪劫匪，他手里的枪支飞开，被一只高跟鞋踩住。唐思思用枪比了比第二个劫匪的脑袋，那人知趣地爬远了。
她给两支枪退膛，七零八落拆成一堆，随意踢散了满地零件。
屋内警铃大作，警察五分钟内就会到场，劫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五分钟内不能离开，他们后半生都将享受公款吃喝，说不定还能享受公款殡葬一条龙。离唐思思最近的一名劫匪看见她丢了枪，决定赌一赌，壮着胆子举刀砍了过来。
唐思思见状皱眉，心想这人什么脑回路？枪都不好使，何况一片薄铁？难道他以为那把刀附魔了吗？她如此想着，便轻易地闪开攻击还绊倒了劫匪。
大堂经理和保安被激发出勇气，成功制服了另外三名已经放弃抵抗的劫匪。
唐思思捋了捋头发，踩着高跟鞋来到柜台前。
“帮我打印这个账户本季度的资金流水，谢谢。”
柜员万分惊讶的啊了一声？
唐思思露出笑脸，温柔地说：“刚才叫到我的号码了呀！”
然而唐思思今天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因为按下一键报警装置之后，全银行的电脑系统都已经锁死，无法登录，也就无法继续办理业务。
她只能忍着火气等警察拆掉炸`弹，然后又被带去公安局做笔录、指认罪犯、复述见义勇为的过程……如此折腾一通后，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唐思思走出公安局大门时，沈明的车刚好开过来，见到沈明那张山崩地裂都波澜不惊的脸，她心里的怒气平息了许多。
沈明打开车门，向她伸出右手，小手指上的银戒微微一闪。
他的表情有些委屈：“今天是我的生日，说好了下午一起庆祝的，你却自己跑来公安局玩儿。”
唐思思叹了口气，搭着他的手坐进车里：“宝贝你讲不讲道理？这可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再说这个地球纪年365天，哪天不是你的生日？非要让我给你庆祝上上上上上上辈子的出生日期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每年只有一个生日呢！”
“你生日我送你戒指了呀！你都不肯带一下！”
“你的戒指上可带着契约呢。”
“就算有契约也是你自己拟定的，夺舍植物人算什么奇怪的技能，李枝都说好丢人……”
“我只想随时回归自己的身体，不想要什么超能力，能力越大工作越多，你看李枝就好惨。哎？这是你替我收的那个快递吧——”唐思思拿起仪表盘上的快件，收信人是她，而发信地址是非洲某地，“他们什么时候去非洲啦？”
快件里是一张摄影比赛获奖证书。
事情是这样的，沈明知道唐思思的父母都喜欢摄影后，就传授给了他们一些观察天象的技巧，在这些小技巧的帮助下，他们总能拍到百年一遇的天文景象，还能遇上绝佳的摄影站位，年过五旬之际，他们再次找到了人生目标，甚至开始环球旅行筹办影展，有时候唐思思都不知道他们旅游到了哪里。
两人对沈明的印象因此大为改观，觉得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沈明趁红灯停下车，侧头看着唐思思补妆：“你换了口红颜色呀？”
唐思思对沈明眨眼睛：“这款有香气，猜猜是什么香型？”
沈明动了动鼻翼：“玫瑰？”
唐思思撩起鬓边发丝，靠近亲了下他的唇，将口红的气味亲密地传递给了他。
她笑眯眯地说：“嗯，玫瑰。”
路口的红灯异常漫长，仿佛设备出了故障。
沈明趁着唐思思心情好，拉起她的手说：“其实……我有一个坏消息想要告诉你。”
唐思思警觉起来：“什么消息？”
“也不是大事，我烤了一个火焰蛋糕……”
唐思思眯起眼睛：“那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不是。”
“所以你失败了？你把它做成了什么？”
“怎么可能失败！作为赛伦特王国的顶级厨师，火焰蛋糕可是我的拿手之作，这次当然也很成功，火焰高度达到九米，仅次于我在新年庆典上的杰作！”他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你也不用太担心啦，消防员已经把火扑灭了，我们重新装修一下工作室就好……”
唐思思腾地坐直了身体：“我爸妈邮寄回来的那些奖状和奖杯呢？”
“也都、都烧掉了……但我相信他们以后可以拿到更高层次的奖的！”
“来，你看我的口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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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思站在路边，双手插兜，耳畔是喧嚣到天际的音乐。街道两侧张满霓虹和灯牌，还摆放着一排排缠满灯带的圣诞树，不少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促销人员正在发糖。
“圣诞快乐！”圣诞老人递给唐思思一只礼品袋，里面滚动着几颗动物形状的软糖。
唐思思微笑着回了一句圣诞快乐，还很愉快地吃了一颗糖，然后拿出手机搜索这个世界使用人数最多的电子邮箱，向她和沈明约定好的五个邮箱里发送了手机号和地址。
做完这一切，她不慌不忙地走进商店买了一只烤好的火鸡，店员包装火鸡的时候，沈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你在哪？”
唐思思看了眼店牌：“星光超市。”
“我三分钟后到，你出来吧。”
她拎起火鸡蹦跶出商店，很快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到面前，并对她打开了车门。唐思思利索地钻进车里，确认没有外人，忍不住对穿制服的沈明上下其手，沈明被她摸的极痒，反过来也开始挠她。
唐思思抓不过他，立刻大呼小叫：“救命啊！警察打人啦！”
沈明白了她一眼，松开这个戏精，重新启动车辆回警察局，顺利下班回家。
然后沈明去厨房做饭，唐思思则通过手机上的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和职业。
这个女孩子叫塞拉，今年29岁，在某游戏公司做画师，爱好普通，生活规律，没有前科，自大学毕业后就居住于公司公寓，丝毫不像会犯罪的人。
唐思思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丢开手机走进厨房，一跃跳上了沈明的背。
“做什么呐？好香！”
沈明被她砸得一歪，左手背后扶住她，右手托着餐盘，背着她弓腰走回餐厅：“你了解下自己当前的体重好吗？砸死我你也拿不到我这个世界的人身保险！”
唐思思跳到地上，拿起勺子把所有菜色尝了一遍，一边吃一边说：“这次可能是激情犯罪或者意外杀人，她晚上下班前还打过卡，所以无论做过什么，应该还没被发现，或者干脆还没开始动手。”
“我也没见过针对你的通缉令，犯罪未实施的可能性很大。”
两人且吃且聊，时间慢慢到了晚上7点。
沈明先一步放下叉子，趴在桌子上看着唐思思，忍不住露出微笑，看着看着，他那笑容突然怪异起来，仿佛发现了极有趣的事。
唐思思被他笑得羞怯，伸手去捂他的眼睛：“不要盯着我看！”
沈明举起了一把没用过的不锈钢勺子，竖起来照着唐思思的脸：“可你这样真的好玩。”
原来不知何时，她棕栗色的短发开始变黑拉长，脸形收尖，嘴唇也泛起艳红的光泽，一张脸变得无比妖冶怪异，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变化蔓延到了全身，皮肤失去血色，指甲上生出黑色的涂层以及金色的花纹，只不过十数分钟，她的模样就和电视里那些终极反派女巫一模一样了。
唐思思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什么鬼！”
“这里是一个黑`童话世界啦，有个叫佩特拉的怪物，喜欢在圣诞节吓唬小孩子，我小时候也见过，大概就长你这样吧……”
“所以这个女人是佩特拉……”
“不，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今晚突然被附身了。佩特拉诞生于人的怨念，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讨厌小孩子，她就会永生不死。”
唐思思想去衣帽间照照自己的全貌，结果拉开餐厅门，却走进了一个陌生孩子的卧室，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她，哇地一声吓哭了。
唐思思连声说着抱歉，立刻关上了门。
沈明淡定地解释：“佩特拉有随便进入小孩子卧室的能力。”
这个时候，唐思思已经变成了佩特拉的完全体。
她脖子上挂着一个骨头磨成的符咒，手臂上纹满符文，还穿着一条绣满昆虫的黑色袍子，背着一个大口袋，里面堆满了妆容诡异的娃娃和不可名状的木雕，仿佛是堕落版的圣诞老人。
唐思思抡起口袋砸向沈明：“圣诞快乐！”
沈明弯腰躲过，捡起掉在地上的诅咒之物扔了回去：“你怎么打人呢？”
唐思思再一次抡起口袋：“恭喜发财！”
“大吉大利！”
“万事如意！”
……
两人一面咬牙切齿地喊口号，一面扔得玩具满天飞，厨房里面很快杯盘狼藉，一地残骸，到处都是诅咒物，最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坐回椅子上，看着彼此的样子发笑。
沈明扯了一把被蹭脏的衬衫：“我去换件衣服，你在这坐着，不要打开任何门。”
唐思思往桌布上涂抹番茄酱：“嗯嗯！我超乖的！”
沈明离开餐厅后，这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滴答。”
“滴答。”
唐思思忽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漏水声，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弯腰看着低垂到地的桌布，声音就是从桌布下传出来的。
“滴答。”
“滴答。”
刚才打闹碰坏了水管吗？唐思思伸手撩开桌布，只见一道光线射了出来，她眼前一晕，转瞬发现自己被移动到了一间古老的教堂中。
教堂前方竖立起十字架，向阳一面安装了威严的彩绘玻璃，地板上点着一圈白色蜡烛，此时唐思思就坐在烛火中央的召唤阵里。
十几个穿着牧师长袍的人围住她，前面一些人手里拿着刀和枪，后面的人捧着蜡烛，而离她最近的人则端起一只银碗，正缓缓向阵法里倾倒圣水，“滴答，滴答。”
唐思思瞬间意识到不好：“我……”
但对方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出现的一瞬，六把枪立刻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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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前，唐思思就认为自己不会失手了。
她曾问过沈明死亡之后是什么？他告诉她，有轮回的世界，也许能看见天堂或地狱；无轮回的世界，连神都不知道那些灵魂流向了哪里，就像一片雪花在你眼前飘落，等它融化、蒸发、再次凝结后，你终究没有办法在下一场大雪里和它相认。
唐思思的世界没有轮回。
她起先有些慌张——沈明会发现她丢了吗？
然后又想——这么死掉的话，沈明怎么和她爸妈交代？
——沈明以后怎么办？
最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没有消失。
“欢迎回来。”
一种意识与她交流。
唐思思想要问祂是谁，疑问尚未出口，便有答案从心底萌发。
“……所有灵魂都是平等的。”
“……灵魂充满困惑，所以总在寻找答案。”
“……为了寻找答案，祂们选择封闭记忆，或者投入大千世界，去合适的命运里沉浮；又或者创造出无数的世界，旁观一场场生灭；又或者如我一样，维持现状进行纯粹的思考，我们并无不同。”
唐思思：“可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因为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我没有！”
“你只是忘记了问题而已，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能回忆起一切。你将像每一个解开束缚的灵魂一样，放下喜怒哀乐，不再有善恶之分。直到你为解答下一个问题，再次做出选择。”
唐思思想了想：“那你能把我送回去吗？他们可能不太接受我死的这么突然。”
“你只要复原成完整的灵魂，就会明白这种担忧毫无必要。”
“反正我也不太赶时间啦，既然已经找到了答案，晚些知道也没关系。”
她做出这个决定后，就退出了那虚无。
再次只能通过五官感受这个世界，让她觉得自己像被关进笼子的小鸟，肉体凡胎竟然如此局促。
周围死一般寂静，耳畔只有手指磨动衣料的微响，睁开眼睛，光线中的灰尘定格，一片树叶凭空悬浮于空中。
车辆还停在红灯前，一切都如同她刚刚穿越时一样，而沈明正侧头望向她。
唐思思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她皱起眉，猜测是李枝暂停了时间，随即又觉得不可能，李枝的能力影响不到沈明。
唐思思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弯起手指用力弹向沈明的脑门，声音清脆，然而并没有穿越。
她的灵魂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已没有世界能接纳她的灵魂，换而言之，没有一个世界还在运转。
“这是什么见鬼的自闭症！”她用力揉了揉沈明的脸，“我就离开一会儿，你不至于吧？”
唐思思下车清醒片刻，然后回来拉起沈明的手，摘下他小指上那枚素白的银戒，带到自己的食指上。
朴实无华的戒指闪过一线湛蓝的光。
沈明突然眨了下眼睛。
他感知到一份本该无法成立的属神契约，于是将自己从无知无觉中唤醒。
他轻轻抱住唐思思，像抱着易碎的瓷器：“我去了所有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你。”
唐思思拍拍他的背。
“我也去了个不错的地方。”
“但是发现没有你，我就回来了。”
“下次你可不能让我自己带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