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节如流水,很快到了二月科举。风流才子,百年神童,统统扎堆朝京都赶。
太子是这届主考官,毅王为辅。
我知道活肯定都是毅王干,太子是来不劳而获的。
老皇帝好像突然开窍了,不防着毅王了,他开始把毅王和太子捆绑。
有太子这个宝贝疙瘩,毅王就算做出了什么成绩,也要归功于太子;而若是太子犯了错,毅王肯定要做他的擦屁股纸,屎尿屁都得他接着。
太子是来吸毅王血的。
毅王好惨啊,郝计说得不对,毅王比我惨。
我心平气和,设身处地想了想毅王。
因为有才干而遭手足嫉妒。
因为有才干而受皇帝爹猜忌。
为了混下去不得不吃皇帝喂的屎,还得趁热乎吃。
吃了屎还要强颜欢笑,说自己好喜欢吃。
为了混下去不得不远离自己的心上人。
我想起他上元那夜,可怜兮兮跟在贺舒兰后头,只为了猜一遍她猜过的谜,只为了走一趟她走过的路。
他猜谜我看着,他离去我看着,当初他在茶楼我也是看着。
只是我看着,他从来也看不到我。
茶楼他看不见淋雨的我,猜谜他看不到身旁的我,离开的时候,更加不曾回头。
为什么呢。
我想着想着,恍然大悟了,我不也是皇帝强喂给毅王的,一大坨热气腾腾的屎吗。
你会去看屎吗?
我不会。
我是一个非常没有才华的人,不会作什么诗词。
但此时此刻,我非常想作诗。
“迎风泪难流,对月血满喉。风花雪月总是愁,短痛长恨一笔勾。”
我不禁掬一把热泪,我果然不会作诗。
三月安平公主赏花宴,邀请我去。
安平公主和贺舒兰是手帕交,而我是未过门的毅王妃,又是头次参加,我和贺舒兰便坐在公主的左右。
我一身青色裙钗,长公主一身天香色。
贺舒兰虽然名字带兰,实则长
得像娇艳的牡丹,尤其是那身桃粉衣裙,衬得我好像一颗老苦竹。
其实我穿这身衣服是有寓意的,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我先绿为敬。
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错了。
我一直都自认为,毅王是一条求而不得的舔狗。
我错了,大错特错。
在贺舒兰隐晦的眼神中,我明白了,他们是两情相悦。
而我是那根狠打鸳鸯的大棒。
这个绿钗我都没资格戴,贺舒兰才是该戴绿钗的那一个。
毅王竟然来了。
本来他不应进来。
但是他来了,打着看我的名号。
好巧不巧,他今日竟也穿竹叶青。
我听见有贵女在偷偷笑,笑我俩心有灵犀,羞羞羞。
我也笑,我也绿来,你也绿,大家绿,才是真的绿。
我还有点想笑那些贵女,绿配绿算什么心有灵犀?自古以来,红配绿才是王道不是。
他俩天生一对,我自己独立美绿。
我看着毅王先寒暄安平公主,再彬彬有礼的问候我。
然后转过身去,其实他一路匆匆从太学赶过来,也不过是因为得知我在,他能够借着我的方便,问贺舒兰一声:“贺小姐近来可好?”
贺舒兰的手握紧又放松,努力克制,有些哽咽:“一切安好,何劳王爷挂心。”
我简直想给这段感天动地的伟大爱情鼓掌!
可歌可泣!潸然泪下!谁人能不动容!
宴罢,毅王送我回府,如果前面不是贺府的马车,毅王只是想跟在贺舒兰后面罢了。
我在大门前下车,郝计蹲在高高的门槛上吃花生米。
他看见我,走过来朝我嘴里塞一粒花生米。
“香吗。”郝计问。
“香”。我点头。香味怪怪的。
“自然,我拿香灰闷的。”郝计说。
我哭了,我为什么要吃正在犯病的郝计拿来的花生米。
郝计看见了毅王,自然不会行礼,他问我:“这是谁?”
我说是毅王殿下。
郝计大惊失色,忙把我护到身后,又开始胡言乱语:“郝独,你不
要靠近他,他会给你带来灾祸!”
毅王向来无心我的事,也不会把郝计一个疯子的话放在心上,没有计较,上马走了。
我后来一想,郝计这话又不对,我和陈景邑之间,分明是互克。
或许我单独是我时不会有灾祸,他单独是他时不会有灾祸。我俩搅和到一块,就不能安生。
四月初大婚那日,除了礼节繁琐,我爹痛哭流涕,郝计发疯试图拦轿被人捆回院子,两个堂哥帮我爹忙前忙后,特别劳累之外,都很平常。
陈景邑没有动我。
也没有解释。
我也不需要他的解释,因为我心里门清。
我本来可以在新婚之夜睡个好觉,因为我已经要累死了。
但寞洲和拣枝嘤嘤嘤了一整夜,我没法睡。
寞洲和拣枝总是为了我哭,后来毅王老不来看我,她们也就没有眼泪哭了。
反正我一滴眼泪都莫得。
毅王和太子连体婴似的,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如果不是陈景邑每晚回来脸色都特别臭,我真的以为他要和太子来一段荡气回肠的不伦之恋了。
我成了毅王妃,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
比如各家的宴会,都会邀请我,我不能不去。
我对各家的近况也有所了解,陈景邑这一年都很不爽,虽然他之前也不爽,但今年格外不爽。
根本原因是太.子.党和其皇子段位变高了。
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到底是谁!在后面搅稀屎!
不要让老娘把你揪出来。
否则……
据我暗搓搓观察陈景邑,他好像终于受不了了,要和太子散伙。
我觉得这不行,老皇帝肯定不会同意,还会臭骂陈景邑。
但陈景邑这样,一直干事没有功劳,给太子倒贴,早晚亏死。
我决定和陈景邑谈一谈,毕竟我俩一荣俱荣一辱具辱。
陈景邑虽然不喜欢我,但还愿意见我。
我说了一大堆套话,然后说重点:“王爷,京都已经是张网了,您不能一直套在网里。”
不然等你变成鱼干,怕不是被炖成毅王王八汤。
陈景邑看我,他终于正眼看我。
我也看他,我喜欢他的眼睛很好看:“王爷,到地方去吧。”
到地方去,就算功劳也还是太子的,但活到底谁干的,广大人民群众心里清楚就行,反正他们没瞧见太子光瞧见陈景邑了。
陈景邑好像第一次看到我,他的神情有点惊奇,有点意外。好像在说:“这个人是突然从哪里到我身边的?”
陈景邑来年的三月份就离京了。
我装模作样去送他,看见城门外小巧的青蓬车,我知道是贺舒兰。
妈的三月出城踏青不是很正常?
谁能说MMP?
反正我不能。
我是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陈立合。
他是怀王。
怀王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弱。
他是皇帝最小的弟弟。
我该叫他皇叔。
怀王很年轻,只比太子大那么一点。
照理说他这个身份应该很引人瞩目才对,可他在京都像个透明的。
这很不正常。
一切不正常的,背后都有鬼。
比如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清俊脱俗,实则背后喜欢搅稀屎玩。
我直觉怀王就是那根搅屎棍。
我去找我爹商量,我爹发愁,说:“毅王处境堪忧啊。”
郝计这个时候又清醒了,也掺和进来:“毅王这困局,只能到了绝境才有破的法子。”
我问:“怀王有问题吗?”
郝计点头:“有,怀王有病。”
“什么病?”
“很重的病。”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搅屎玩。”
我回府的时候,郝计对我说:“让怀王尽情搅屎,自我陶醉。现在还不到时候,莫要打草惊蛇。”
还没到时候,虽然郝计疯疯癫癫,但他的话向来不错。
让怀王的屎再发酵发酵吧。
近来京都有个大大大八卦,名门公子王籍要退林家的婚,这简直是啪啪打林家的脸。
据说林晚香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一死了之。
他老子王济老鸡贼第一时间澄清了这个谣言,说王籍是喝醉了瞎基霸乱讲,他们王家和林家依旧是好亲家。
我倒觉得是酒后吐真言吧,没有什么根据,我就是喜欢跟王济老鸡贼反着来。
宫宴的时候我遇见王济,我一笑:“王大人?令公子今晚可喝了酒啦?不要又说胡话,殿前失仪。哈哈哈~”
王济铁青着一张脸,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会投机倒把,很能做人,做官如鱼得水。
没人敢这么揭他的短,戳他痛脚。
只有当年我爹喜欢拿他作文章太痴,想不出来一直坐着死想,然后尿了裤子的事情臊他。
竟有这等事,王济在朝中,一直是个油腻腻,汲汲名利份子形象,对进士出身的年轻官员嗤之以鼻。
酸他们是假清高。
王济自己从来不作诗作文章,他原来读书的时候,竟喜欢作文章?还怪痴的。
我爹当时一声哼:“王济的诗比你还不如,文章作得像屎,跟我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
我说爹你说话也太不客气了。
我爹说:“我说他的文章像屎,他还感激涕零呢。”
我:……
爹你被王济排挤一点都不冤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