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可他们前脚刚离地，身边的光芒如同凝固一般，将他们全部包围，他们的动作随之停滞。

　　简文肖看到，周围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那些笨重的书架，那些散落一地的书，还有刚刚跟他并着肩的赵浚，还有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虚幻的光芒之下，只剩下简文肖自己一个人。

　　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心想，难道周围的一切全部被记忆芯片吞噬了？还是被吞噬的是他自己？

　　041．

　　光芒很快散去。

　　简文肖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站在一个山洞里，周围亮起数盏探照灯。

　　“文肖，你过来看看这块石板。”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简文肖回过身，看到他们科室的副主任正蹲在地上打量着一块石板。

　　这是什么情况？

　　赵浚他们不见了，图书馆不见了，怎么自己来到了考古现场？

　　简文肖走过去，发现这块石板正是带有凹槽的那一块。

　　这里是，当年考古现场的重现？

　　在接下来，简文肖木讷地重复着当天的工作，清理文物，记录信息，然后把文物保护好，可以直接带走的装车拉回了办公区。

　　他们这次考古发现地位处西安郊区，为了方便办公，单位临时联系了附近的一个地质研究院的勘测站，作为办公点。

　　简文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再次穿越了，还是只是回到了之前发生的场景里。

　　他跟车回到勘测站，一个同事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让他帮忙研究一批文物。

　　“文肖，你精通各种古文字，这种你看不看得懂？”

　　说完，他的同事递给他几张照片，是考古现场拍摄回来的，考古队在现场不仅发现了带有凹槽的石板，还挖出了一批刻有文字的石片，石片数量众多，直接拿来研究不方便，于是他们拍下了照片代替，而石片则是拿去进行修缮。

　　简文肖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惊得整个下巴都要掉下来。

　　是那种古文字！

　　原来自己以前考古的时候真的见过这些文字。

　　简文肖在震惊之余，很快就认出了上面写的内容。

　　跟那本书上记录的情况相似，照片里记录的文字也是断断续续不通顺。

　　“还有吗！”

　　简文肖心急起来，他翻了翻手上的这几张，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的同事被吓了一跳：“有，有的！我只洗出了这几张，别的还在洗。”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简文肖：“你认得这些字？”

　　简文肖确实认得，不过他没有明说：“还需要多点材料来研究，你把照片洗出来后，全部都给我。”

　　“哦，没问题。”

　　当简文肖拿到全部照片后，他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彻夜通宵，把几百张照片梳理了一遍。

　　直到天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简文肖的大脑还在快速地运转，没有丝毫疲惫。

　　他盯着手中挑选出的照片，抿着嘴，脸上看似平静，可心里惊涛骇浪。

　　这些照片上的内容是那本书缺失的另一半，简文肖之前仔细翻过那本书的一部分，虽然他没有全本通读，不过看过的部分他记得很清楚。

　　然后他通宵时，把照片过了一遍，在里面找出了可以跟书上内容互补的那几张照片。

　　可惜，那本书在放进凹槽里后就消失了，否则现在拿着照片和书，他能把整本书的内容都整合出来。

　　“呼，”简文肖叹气，“原来他的目的是这样的。”

　　简文肖看着照片上刻在石片上的古文字，他还原出了书中需要他特别留意的那一部分内容。

　　转化终止原理。

　　提示他的那个声音想让他看的是这条规则。

　　简文肖在把书借出来后，他在从便利店跑出来，去到公园时又把书翻了一遍。因为内容残缺，他不可能把字面上的内容完全读懂。

　　不过他在读到一处是“转……终……原……”的部分时停了下来。

　　他在那一刻意识到声音背后的那个人，把借书卡给他，用意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好好研究书中的内容，而需要他研究的部分，那个人却通过一次次进入书屋的口令的方式，对他进行了暗示。

　　那时他还没有进入禁阅区，没有看到最后一个口令的“化”字，不过之前的口令分别是转，终，止，原，理，当他读到书中这一部分时，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于是当时他仔仔细细地把那一部分背了下来，由于文字不通顺，他背得很吃力很痛苦，跟背一段毫无规律的数字没什么区别，可当他真的背下来后，他就记得非常清楚了。

　　当时赵浚看到他嘴里念着语无伦次的字，还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这时当他把背下来的字再和照片上的一整合，这部分内容就还原出来了：

　　“转化终止原理：每一次的转化，在物质的运输点都有一个能量的汇集点，物质从旧到新，使得能量汇集点处于平衡状态，而若发生过程的相逆，能量将会失衡，转化过程随之终止，后果可能是万物俱灭，也可能是重获新生。”

　　之前赵浚说过，两个宇宙的转化，黑洞和白洞之间的相连是转化所需物质的运输通道。

　　简文肖结合他看到的转化终止原理，可以推断出，摧毁转化的办法就是一次博弈，旧宇宙形成新宇宙，是一个大的转化过程，物质的流向是由旧到新，而若发生从新逆流回旧，则转化将会终止。

　　黑洞的能力是吞噬，相反的，白洞的能力是反射，物质想进入白洞再回到黑洞那头然后发射出去，在简文肖看来无疑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那需要的驱动能量太过于庞大，远超他的想象了。

　　当前摆在他面前的是，他们这个实验本质上也是一个小的转化过程，不过涉及到的能量远不能和新旧宇宙交替相比，那么，他们就有机会把这个过程终止，关键在于找到那个能量的汇集点。

　　简文肖放下照片，双手握拳支撑着额头，他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了。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无止境的任务挑战所带来的，也可能是知道转化终止发生后，大家有大概率会同归于尽。

　　这时他闭上了眼睛。

　　不论当下他是经历了穿越，还是处于一场梦境中，他疲倦得想歇一歇。

　　直到办公室的门口被人敲响。

　　简文肖睁开眼，抬起头，回了一句：“请进。”

　　门被推开后，走进来的人让简文肖一怔，是赵浚，他怎么也在这里？组团穿越了？

　　可没等简文肖问出话，赵浚先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考古队新来的实习生。”

　　简文肖：“……”

　　什么情况？角色扮演？实习生，你怎么不说你是送外卖的。

　　不过简文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眼前的赵浚确实不认识他，而且他看到，“赵浚”这个名字还是这个人随手翻了翻勘测站的工作薄，看到别人的名字随口给自己安上的。

　　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赵浚当然也不是什么实习生，简文肖回忆起来了，赵浚这次来找他，是为的这些照片而来，赵浚当时的借口是要把照片拿去排号登册，结果拿走后一去不复返。

　　为此简文肖还被上头批评，写了一千字的检讨。

　　现在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我现在不能把照片给你。”

　　赵浚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给？你这是不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啧啧啧，思想觉悟不够啊亲。”

　　“我现在还用得上，你先陪我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我再给你。”

　　实际上简文肖并没有什么工作要做，他只是临时找了一个借口，把赵浚留在他的身边。

　　简文肖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一旦转化真的终止了，他俩还能不能见面，所以即便眼前的赵浚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起码他是他，简文肖很想跟他再多处在一起。

　　赵浚没有拒绝，于是两人并不完全按照之前的剧情来展开，而是开启了考古队周边一日游。

　　“所以……你说的工作就是……压马路？”

　　赵浚跟在简文肖的后头，刚才两人从勘测站里出来，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开始逛街。

　　简文肖没有回答赵浚的问题，而是提问：“你喜欢什么？”

　　“什么喜欢什么？”

　　简文肖看着赵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买来送给你，算是给你的实习礼物吧。”

　　赵浚乐了：“厚礼喜从天降，我想想啊，嗯，我想吃一碗凉皮。”

　　“凉皮？”简文肖跟着笑了，“刚才羊肉夹馍没吃饱么？”

　　“不是，”赵浚摇头，“我没吃过，想尝一尝。”

　　“好。”

　　简文肖点头答应了，而这时候，他也想起来了，赵浚是真的非常能吃。

　　他回忆起来这次相见后，赵浚失踪了一段时间，然后古城墙消失之后，简文肖受上级所托，帮助省博物馆进行文物转移。

　　然后他在那儿再次见到了赵浚。

　　有了上次撒谎的经历，当时简文肖没再信任赵浚，他揪着赵浚劈头盖脸一顿骂，结果阴差阳错，两人一同被轰出了省博。

　　出来后，简文肖气汹汹地威胁赵浚，说要报警，而那时赵浚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乐得不行。就在简文肖要走的时候，赵浚问他，会不会因为他俩这么一闹，他会丢了工作。

　　简文肖回忆起当时他特别白目地回了一句：“工作丢不了，但是我年末不能评优了！我可是连续好几年优秀的干部！”

　　当时赵浚更乐了，说要赔罪，结果演变成赵浚请他去搓了一顿烧烤，最后两人擦出了一丝火花。当然，那晚他俩没睡。

　　是真的没睡，吃完烧烤，两人跑网吧通宵打游戏去了。

　　坐在一家凉皮店里，简文肖弯起嘴角。

　　“笑什么？”赵浚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笑得莫名其妙，有点傻，又有点可爱，于是问道。

　　“没什么，”简文肖回过神，刚好凉皮上桌，他看着桌上有包番茄酱，于是他随手挤了一点进赵浚的碗里，“吃吧，回去我把照片给你。”

　　042．

　　简文肖说到做到，即便他知道赵浚是个“骗子”，还是把照片收拾整齐交给了赵浚。

　　“凉皮好吃不？”

　　“好吃。”

　　“你把照片拿走到底为了什么？”

　　“告诉过你哈，拿去登记编号的。”

　　简文肖半搭着眼皮：“别蒙我了，拿走你就彻底滚蛋了，如果不想让未来的你后悔，现在就给我交代清楚！”

　　赵浚：“……”

　　赵浚一脸懵逼。

　　赵浚这次来拿照片，是收到了上级的命令，他本不应该多说什么的，但是他还是没忍住。

　　“照片上的内容，你看过后就当忘了，不要告诉别人，记住，不然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送走赵浚，简文肖默然。

　　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办公室里的桌椅，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一缕缕烟雾，消散在再次出现的光芒中。

　　他们回到了图书馆的禁阅区。

　　“我靠！完了完了！”李欣满头大汗，嘴唇发白，“我就说嘛，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我消失之前，看错了备考重点！高数我要挂科了！”

　　简文肖：“……”

　　每个人都回到了过去自己的一段记忆中。

　　接下来所剩时间不多，简文肖如实把转化终止原理告诉大家，也点明了转化一旦终止，他们可能面对的后果。

　　是选择直面死亡，还是苟且这般活着，所有人短暂思考后，做了一致决定，去搏一搏，说不定能迎来新生呢？

　　而且继续任由任务进行下去，他们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更大的危机。

　　“我能找到能量的汇集点，”张承这时说道。

　　刚才张承的记忆是关于他在地球上执行的任务，那时他和赵浚一同前往地球，赵浚的任务是铲除包括简文肖在内的所有接触到转化终止原理的人，而他则是去维护地球能量汇集点的平衡。

　　他俩的任务都未能成功。赵浚最后跟简文肖好上了，临时改变了主意，最终两人一同受罚进入了当下的实验。

　　而张承当时需要负责的是协助创物者监视地球的能量汇集点，他出于私心，帮助赵浚挑战了一回创物者的权威，可最后他们没有成功，张承同样受到了来自创物者的惩罚，与赵浚一起被安排进了实验。

　　“你能找到能量汇集点？”简文肖问。

　　“嗯，”张承点头，“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来到这座城市后，他们遇到了鲨鱼族，从蚁族口中得知，鲨鱼族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拿到新型转化的机会，而且他们也开始在这里开启了对其他物种的杀戮。

　　那么，这座城市就是实验的最后一站。

　　“我刚才在回忆中看到了地球上出现能量汇集点后发生的事情。”

　　张承继续解释。

　　能量汇集点的出现，导致地球的自然界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原本地球的能量最初的来源是太阳能，并通过植物的光合作用传递到地球上的各个层面，而能量汇集点出现后，这些能量开始往汇集点传输，并造成了能量的大爆发，这是当时包括创物者在内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同时也导致了赵浚倒戈创物者的失败。

　　能量汇集点改变了地球的物理规则，同样也能改变当下的这座城市。

　　“我们只要找到能量的流动方向，就能找出汇集点的位置。”张承笃定。

　　“可是能量的流动我们怎么可能看得到？那不是无形的吗？”关小旭困惑。

　　“能量的形式有很多种，在这个城市里，有一种是我们必然可以追踪的，”张承接着说，“是信息。”

　　“信息？”

　　“对，这是一场实验，创物者对于信息的反馈会十分在意。”张承说道。

　　“那我明白了，”简文肖看了眼张承，“所有的信息最终以能量的方式汇集于汇集点，反馈到了创物者那里。”

　　“嗯。”

　　“那这就好办了，”简文肖笑着看李欣，“别操心高数考试了，你现在先来完成一次计算机的考试。”

　　李欣一愣：“啊？考什么？”

　　按照简文肖的设想，他想让李欣构建一个数据模型，通过获取这座城市里所有身份识别信息的流向数据，并导入这个模型中，从而把能量的汇集点找出来。

　　一听到这个设想李欣就跃跃欲试了，他觉得这次挑战很酷。

　　他们跑出禁阅区，把馆长再次打醒，并借由他，获得了图书馆里超级电脑的使用权。

　　图书馆作为这座城市的重要的数据端口，有一台性能卓越的计算机。

　　掌握这台计算机后，李欣通过强行登入城市中其他超级电脑的终端，获得了整座城市的身份识别数据。

　　把这些数据一导出来，再经过程序的模拟，一个巨大的网状图出现在他们眼前。

　　“太他妈震撼了！”李欣两眼放光，“这座城市的数据运算真的精彩纷呈！”

　　“比我以前玩过的任何一个经营养成游戏都要精确！”

　　在这个网状图中，每一台扫描仪是一个固定的节点，而那些超级电脑代表的数据端口则是一个个发光的亮点，这些亮点都是重要的数据中转点。

　　每一个中转点连接着无数个节点，而这些连线上，又有无数条数据正在传输，这些数据不仅是城市里居民的身份验证信息，同样也代表了这些居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通过掌握这些数据，就能掌握所有人的动态，从而可以替这座城市把脉。

　　不过整张网状图在简文肖眼里，更像是记录着这座城市信息的记忆芯片的形象化。

　　他记得当时在船上时，近距离观察记忆芯片，隐约间看到过芯片上也有光点。他不知道一张芯片能记录多少信息，那些飞过天际的芯片里，是否生活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数据在这些中转点之间传递，最终会流向一个地方，能量汇集点，那里是数据传输的终点。

　　李欣开始在模型中寻找它，只是这数据传输线路的分布如同理不清楚的一团头发，他一时间还没能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