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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办?”肖母一听就着急上火,在电话那边扯着嗓子喊道:“就让他们这乱搞关系?你说这算个什么事!要是玩个新鲜也就算了,就怕他们是动了一条路走到黑的心思,到最后老了连个孩子都留不下。”

  肖稔一听到这儿也急了。

  “妈您生我干嘛?您和我爸都不指着我养老,还为了给我这个赔钱货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何必呢?现在年轻人想法都不一样,就是异性恋也可能都不要孩子。你不总是说生下来都是拖累吗?真的,养儿不防老,防晒才防老。”

  “你瞎说什么!”肖母大吼一声,撂了电话。

  肖稔握着手机愣在那儿,借着窗外月色与裴松青面面相觑。

  “你看什么看?”他冲他挑了挑眉:“我刚才那些话也只是安抚老太太的说辞,不代表本人观点,裴松青,你可别动歪脑筋。你家可比顾锦年家讲究多了,你爸要是知道你老想钻别人屁眼子,非打断你三条腿不可。”

  说罢,他将被子扯过来把自己箍成了一个蛹。

  “你们家就这一床被子吗?”

  “就这一床。”

  肖稔暗戳戳想,就一床被子还想邀他来住。可头刚一挨上枕头,眼皮就重得睁不开。

  那是很久没有的感觉了。

  58.系铃人(4)

  肖稔从裴松青枕边醒来时,已经滚到了人家拉到怀里。

  裴松青的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一双手将他的腰环得紧。两个楔入彼此的方式很是缠绵,像是两块恰好正确的拼图。他没吃安眠片就一夜都无梦,是自从拉各斯回来的半年中睡的最好的一夜。裴松青身上雪松一般的气息还是那么好闻,那味道勾着他的魂魄远渡重洋,终于回到他的躯体里。

  他用情人的眼光去打量他,觉得作为情人而言裴松青也确实算顺眼。甭管谁清晨醒来第一眼就见到这张脸,心情也都不至于太差。

  他忽然就开始设想,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的画面。他脑海中的那两个人模糊了面孔,只留下两个在和煦晨光中的影。他们围着灶炉打转,在桌前共享早餐,一起提着办公包迈出玄关。其中矮一些的偶尔会帮高一些的调整一下领带,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可发不了电,却足够他一低头就能吻到他。

  他们在每一个清晨分别,在每一个黄昏聚首。就这么朝夕相对,起卧相随,一辈子其实很快就过去。

  他想着想着,那副画面里的人就逐渐换了面孔。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裴松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肖稔被逮了个正着,仓皇地撂下一句“因为你好看”,便起身要逃。裴松青伸手将他一把扯回了床上,一个翻身又将他压在了身下。

  “今天请假吧。”他抚了抚肖稔的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肖稔有一点动容,他想说好,可很快克制住了。

  “你昨晚也听得很清楚,顾锦年和陆拾就是前车之鉴。不管是你家里人还是我家里人,遇到这事也都会是我妈那个态度。”

  他想告诉他,有些事情既然明知没结果,又何必要开始呢?

  说罢,他推开裴松青坐起身来:“我不想哪天你爸也找到我上班的地方去。”

  而裴松青却说,你既然还想着上班,总不能就一直瘸着吧。不管他心里千百个不愿意,还是得乖乖去趟医院。崴的谁的脚谁自己心里有数,肖稔也觉得自己这次扭不轻,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于是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裴松青的提议。

  谁知刚坐在桌前准备吃早餐,裴松青却忽然对他说了一句:“我爱你。”

  他说的蛮认真的,可肖稔一口豆浆险些就喷出了来。

  “能别一大早就说骚话吗?”

  肖稔嘴硬可下身更硬,他也恨自己这般没定力,三两下就又跟人家拉拉扯扯地回到了床上。

  “在拉各斯的日子很难熬吧。”裴松青一把将他攥在手心,挑了挑倨傲的眉望着他:“所以昨晚才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

  肖稔明明明动了情,却克制这不去回应。他早不记得昨晚是如何投怀送抱,又是双腿夹住了人家的腰,身段好似藤萝般紧锣密鼓地缠绕,将人家彻底从睡梦里弄醒了。裴松青在夜色中看着他,直到肖稔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肩窝,鼻息声在耳旁余音袅袅。他不知道拉各斯一年四季都是炎夏,可从那里回来的肖稔却像霜打了一样。他也不想知道,于是凑过吻了吻他的眼角,将他踢开的薄被重新帮他盖好。

  两个疲惫旅人相拥而眠,梦却依然在很遥远的地方。

  肖稔还是和往常一样,睡醒后就概不认账。裴松青想惩罚他,于是撸到一半就要抽手。

  肖稔急了,骂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裴松青说他分明没占到丝毫便宜,眼下就是肖稔一个人爽。他提出要吻他,肖稔在混乱中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被扑倒在床上,牙齿细细咬过锁骨。高潮就像是被放飞的白日烟火,没有人看到可它确实绽放过。

  肖稔沉浸在高潮余韵里,早忘了自己的脚腕还肿着。直到裴松青的手指忽然探进了秘境,他才情不自禁地绷直了脚腕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痛!裴松青你个挨千刀的,先送我去医院啦!”

  大城市就医紧张,做完MRI拿到报告要到下午了。两个在医院走廊的休息区等到中午,肖稔饥肠辘辘决定先去觅食。轮椅刚推出医院大门,远处就飘来一阵泥炉子烤红薯的香气。那是属于中国北方秋天的味道,肖稔一闻到就吵着要吃。一个不值钱的烤红薯却叫他乐得开花,裴松青刚提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去够,结果被热气烫了手。

  “我剥给你吃。”

  肖稔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身,一边吹气一边撕开淌着糖汁的红薯皮。黄澄澄的果肉像是出浴的美人,浑身冒着芳香的热气。可肖稔的眼中却没有什么“美人”,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身后是往来络绎的人潮,他就在大庭广众下为他摧眉又折腰。

  只见他两手捧着红薯仿佛护着一颗心,送到他唇边还不忘叮咛一句“别再烫着”。肖稔低下头咬了一口,甜的。

  影像检验的结果是软组织挫伤,医生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要肖稔回家静养一周。推着肖稔到了医院门口,裴松青问他,要回你家还是我家?

  还没等肖稔回答,他又抢先自问自答。

  “还是回我们家吧。”

  59.系铃人(5)

  裴松青所说的“照顾”就是每天按时叫外卖,铁打的黄豆猪脚汤每日一盅,其余的就都按照肖稔的口味来。他说肖稔从拉各斯回来瘦得像只非洲猴,不光脱了没眼看,就连抱着都感觉硌手。

  肖稔也觉得自己瘦的有些难看,所以拒绝跟裴松青赤裸相对。他嘴上倒是硬,可人家真欺压上来他又忍不住要揩油。男人到底还是视觉动物,裴松青的身材也还是那么棒。那副钢筋铁骨活似净食凤髓龙肝,胸肌坚实腹肌诱人,任男人看了也想流口水。

  哎,这副好身板干什么不成?偏就想着要捅他的屁眼子。

  肖稔不让碰,裴松青也就浅尝辄止,他躺下身来用手指撩拨着肖稔的眉眼,问他到底几时让吃?

  “馋死你个鳖孙王八蛋,就是叫你看得见吃不着。”肖稔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连条缝都不给人留:“你玩蛋了,裴松青,老子可是超可爱的。”

  说完,他就又在他怀里安然睡去。

  跟公司请了一周的病假,肖稔也几番尝试与失联已久的顾锦年联系,可对方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他辗转几番通过好几个老同学才找到了陆拾的电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了过去。

  陆拾倒是接了他的电话,两人简单地寒暄一番,肖稔就切入了正题。

  他的问题很明确,就是想知道他和顾锦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拾答得很平静,没有煽情却也不丧气。

  他说:“我就陪他走到,他坚持不下去为止。”

  两个都曾努力过,就比什么都值得。

  “听说你很喜欢王小波?”不知为何,陆拾忽然将话题转开。

  肖稔没说话,只想听他说下去。

  “在《似水柔情》里,他有写到我们这种情况。就像两座漂泊在海上的冰山,相遇与分开都不能自主。”

  陆拾没再说下去,可肖稔却知道下文。

  文中还写道:生为冰山,就该淡淡地爱还留、爱风,并且在偶然相遇时,全心全意地爱另一块冰山。

  挂了电话,肖稔一个人蜷在沙发里。直到天色由明转暗,裴松青点的外卖恰逢时宜地送来。肖稔觉得食之无味,裴松青说要晚一些回来,他就又要一个人吃外卖。“民以食为天”这话果真不假,再讨厌的人每天共享三餐恐怕也要生出情谊。

  吃惯独食的他忽然就很讨厌一个人吃饭。

  裴松青回来已是傍晚,路过街角时看到街角有个推着泥炉子的老翁准备收摊。也不管违章不违章就把车撂在了路边,去给肖稔买他喜欢的烤红薯。提回来时红薯还热着,刚好肖稔的外卖也没动。

  他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只是坐在沙发里沉默着发呆,一猫一狗也丧丧地围着他。裴松青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于是走过去顺了顺他的毛,问他饿不饿?

  谁知这家伙忽一用力,将他翻身压在床上。明明一只脚还瘸着,却像猴一样顺杆爬上来扯他的皮带。

  “我他妈快饿死了!”

  裴松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肖稔猴急地对他上下其手。

  他还对他说:“别废话了,快让爷先吃一口!”

  未来不可待,可期唯现在。

  60.系铃人(6)

  裴松青讽刺肖稔瘸胳膊瘸腿的还想吃人,可说这话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将人压在了身下。

  肖稔嚷着要他放开:“这回得轮到老子在上面!”

  裴松青嘴上敷衍着“下次一定”,手上却不留情面,三五下就把人剥了只剩一条内裤。

  “什么下次!裴松青我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哎呦!”

  话没说完,就被人闯了空门。

  裴松青的性器进入他身体时,肖稔整个人都锁成一团痛经的香菇,但很快撕裂的疼痛逐渐被酥麻感取代。他因被激发的高亢的性欲而喘着粗气,却听到耳边人的喘息比他更甚。他仓皇间回眸看他,两个的目光一撞就撞出火花。

  “混蛋!你不要一副很爽的样子成吗?”肖稔恶狠狠地瞪着他。

  裴松青说他五十步笑百步,他拜托他去照照镜子,好看清自己的表情有多享受。

  肖稔当然享受,毕竟再冰冷的男子直肠都是温热的。

  可比起性器按摩在前列腺的舒爽,他更享受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松青。他喜欢看一本正经的他疯狂追逐自己的样子,像一只狗追着垂涎欲滴的大棒骨。也只有这样,被压在身下的他才能一次又一次攀上制高点。

  裴松青也渐渐发现了他的恶趣味,他总在他想更近一步时欲拒还迎,扭着腰作势摆脱实际想诱敌深入。三番五次下来裴松青也失去了耐心,抬手就朝着那雪白的屁股一记掌掴,羞耻的声音回荡在卧室里。

  “放开我!老子不干了!”肖稔这次是真的推开,脸上红得像是要冒出血,怒目圆睁地望着他:喊:“裴松青!你居然打我!”

  裴松青当然不会放过他,他佯装顺应着他抽身而出,实则趁其不备将他翻身过去,从背后有又硬生生地顶进去。他逼迫他像母狗一样匍匐在他身下交媾,任由他嬉笑怒骂也不生分毫心软。修长的手指贪婪地揉捏着他雪白滑腻的臀瓣,好似紧握着少女那惹人垂涎的酥胸。

  这场性事起得陡然,裴松青都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在荷尔蒙驱使下着了魔。

  爱他,可真是一件很绝望的事。

  时间对于十七八的少年是冗长难挨,而对于快三十的人来说已韶华易逝。可是这两年换算做七百个日夜,裴松青觉得自己一直如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不断地将巨石推向山顶,然后眼看着他再滚落下山去。

  可正因如此,他更爱他。

  就像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可承受之轻》里写:“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重复,日以继夜地被反复证明。他很爱他,不仅是一次偶然,而是准备充足的决定。

  肖稔抱怨裴松青禽兽不如,他说这话时脸红扑扑、嘴也红扑扑的,眼睫之处还透着些许朦胧,落在裴松青眼里就都是“我见犹怜”。他在他耳边说,等他脚好了他们再去一次旅游,天南海北都由他挑。又或者肖稔想回去跟家里下跪,那也带上他。

  “别整的好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肖稔原本还只是感慨这条路行之不易,可那天在医院门前裴松青弯下腰捧着红薯喂他,就是这个举动让这份感慨又得以延伸。

  他忽然就很害怕再错过他。

  关于他曾经最介意的那件事,杜棋这几天也陆陆续续替裴松青回答了他。裴松青在这件事上还是挺男人的,毕竟这涉及到女方的隐私。他原本可以摊开来跟肖稔讲清楚的,可到底是咬着牙没说。

  与他谈婚论嫁的那位卢小姐,其实早心有所属,且所属也是位女娇娥。

  当年裴松青顶着压力只身来大城市闯荡,最苦的时候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南大毕业的本科生要搁在老家或许还是凤毛菱角,可放在A市却是一抓一大把。四大事务所就是牌子听着响亮,其实刚入职的实习生都是捉襟见肘。裴松青每月的工资交了房租也就所剩无几,可他又不知何缘由宁死也不愿回家去。

  卢婧然的母亲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也是裴松青的伯乐。

  卢母是真的喜欢他,不光做他事业上的指路明灯,还将女儿也介绍给他。只可惜卢小姐心中已经有了人,又实在难与家中明说,就央求裴松青先替她挡着。裴松青原想着只是一个顺水人情,可没想到卢母心脏忽然出了大问题。搭桥手术失败后一直受不了大刺激,卢婧然难以将实情道出,两个人才被迫走上了谈婚论嫁这条路。

  也恰在这个时候,裴松青看到了肖稔的那本小说,知道他也来了A市。

  如今前因后果终于串联得清晰,这份感情已是经年累月。肖稔知道他就站在一个岔路口,他要在和他一拍两散,裴松青恐怕彻底放弃了。他为他舍弃的已经够多,那份爱意也不再是一般的爱意。

  它经历过千锤百炼、日复一日,它已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怎么舍得他放弃。

  61.终章(1)

  这下子,肖稔终于能变着法嘲笑他无懈可击的裴松青。

  前有林澜,后有卢婧然,都以为他裴松青风魔万千少女,没想到竟专注接盘三十年。想他这小半生的壮举,可谓渡人不渡己。说“好人一生平安”未免轻浮,“金酸梅终身成就奖”理应都有君一席之地。他还讽刺他,就算他裴松青含着金汤匙、顶着男主光环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落个凄凄惨惨戚戚。他要和他这个屌丝在一起,那就是宜家宜室不可期,断子绝孙差不离了。

  可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还哭得泣不成声、涕泪纵横。与追求林澜时的一无所获不同,这一次他是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可还觉得比哪一次都艰辛。

  他是打心眼里恨裴松青,又好像把他爱进骨子里。

  男人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少女,但“喜欢年轻肉体”并不是男人的专利。二十岁的罗密欧为了朱丽叶飞檐走壁,八十岁的老朽也能与二十岁的姑娘喜结连理。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不如说男人不管何种年纪都能重燃爱火。

  男人比女人更喜欢恋爱,而爱情对男人是一次降智打击。

  肖稔最近就明显感觉到了这点。

  第一次像一对情侣一样去电影院,裴松青拉着他走进放映厅时他还欲拒还迎,等电影结束出来他已是两眼通红。一部文艺电影居然看得他老泪纵横,他像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在他身边抽抽泣泣,走起路来腿都比平时要夹得紧。

  裴松青见他哭哭啼啼,就从沿街叫卖的小贩那里买了束花送他。

  一束纯白的洋桔梗,一种怦然心动的美丽。

  肖稔小心翼翼把它捧在手里,哭得更凶了。

  他说,都怪你裴松青,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娘不唧唧,动不动就委屈的不行。

  他说完这话,他的男朋友就低头吻在他的忽闪着泪花睫毛上。

  “再不叫你委屈。”

  可他的男朋友说话就好像放屁,当天晚上就又把他摁在床上脔。甭管他如何梨花带雨、肝胆两颤,他自横刀向天,杀他个一马平川。事后,他还不忘把他从汗津津地床褥中捞起来,问他到底是不是水做的,一操就哭这种属性实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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