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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温扶着朋友回家,这是余温第一次到朋友的家,朋友在郊区盖了个两层楼,门也不锁,推门就能进,院子里栽了两根比葱还粗点的树苗,估计能结果时,牙也啃不动了,院子里有书桌台,乱七八糟堆放着书,屋内没有沙发,堂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没有方向的摆着一张折叠床,其余的屋子空荡荡的,说话貌似还有回音。

  “怪不得不锁门啊,里面除了这个电灯泡也没有值钱的了。”余温说着打开院子里的灯。

  “瞎说,我这一桌子书个顶个的值钱。”朋友喝醉了,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摇晃。

  “我给你收着,今晚要是下雨了,不就淋了。”余温说着收拾书本,谁知书本底下还有个砚台,一旁还有没有拧紧盖的墨汁,桌子瞬间被墨汁铺满,书本都染上墨。

  “别弄了,搁这儿吧,明儿一早我弄。”朋友躺在摇椅上,看样子这一路走来,头脑清醒不少,腿搁地上用力,自己晃动摇椅,“你怎么不回去当记者了,从战场回来,随便写点什么都能卖出去啊。”

  余温揪了一张纸擦擦手,顺手坐在一旁的石台上,说:“不想写,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我发那篇稿儿的时候,就那个走路走得叫人扶着,颤颤悠悠的老领导,我打进门那天起,一直听说他,就没见过他,结果我一发完稿子,自己拄着拐从楼后面的编辑部平房里,吭哧吭哧的坐电梯来找我,问我居心何在,居心何在啊。”

  “哈哈哈。”

  “你还别笑,我当时都他妈吓死了,就觉得自己说了点真话,妈的,犯得着这么大的动静吗,惊动了老领导,头儿找我谈了好几次话,要不是当时没钱,早辞职不干了。”

  “只要不写,这种事就没有,错都在你啊。”朋友还没说完,院子里的灯就熄灭了。

  “没事,这地方晚上用电太大了,经常的事。”

  “干什么呢。”

  “这不拆迁吗,都晚上盖房呢。”

  “咋没动静啊。”

  “要啥动静,两晚上就能起来一栋楼。”

  “那你家一拆,你就发了。”

  “哎,”朋友说着揉了一把脸,说,“我那时候挣了点钱,非要给我妈爸盖楼,这是这里盖起来的第一栋楼,妈的,还没住,人到都没了,我搬回来住,除了堂屋,其他的屋都没去过,一站到里儿就想哭。”接着又揉了一把脸。

  “那你更得好好的,都搁天上看着呢。”

  余温看了看表,凌晨了,酒醒了一半,正是夜晚多愁善感的时候,朋友非要趴在桌子上蘸着墨抄诗送给余温,余温看着一把好字字,赞叹道:“确实挺闲的,忙人那有功夫搁这儿练字。”

  余温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除了黑还是黑,余温特意走到街道里,走进了才能听到砖瓦摞在一起的声音,劳动人民的智慧,从来不是吹的。

  余温回家时,杨帆已经坐在沙发上睡了,余温感到闷热,伸手打开空调,找个空调被子披在杨帆身上,杨帆开口说话,吓了余温一跳:“这么热的天,你是不是想闷死我。”

  “嘛来,你吓死我,这不开空调呢。”

  “你搁外面热情似火,回家开什么空调降温啊。”

  “我去。”余温笑的无奈的看着杨帆,觉得好玩。

  “你还笑,我搁你面前过,你都不带打招呼的,还和他挽着胳膊。”杨帆说话时都露出一股嫌弃,脸扭得像苦瓜。

  “他喝醉了,再说你低着头跑步,非得到我跟前才抬头,谁反应的过来。”

  “那你就是心虚,怕我发现,再说他谁啊。”

  “朋友啊,今下午不跟你说了,有朋友住这里,我去看看。”

  “啥玩意。”余温坐下时,口袋的纸掉出来,杨帆一把薅过去。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我的妈啊,解衣欲睡啊,你两要干啥,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随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藻。”

  “这字念什么?”杨帆把纸凑到余温面前,余温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一个草字头一个行,念什么?”杨帆着急的拿着纸站在余温面前,刚开始一本正经的念起来,铿锵有力,遇到生字突然着急的语气都变了。

  “荇。”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杨帆把最后一段读了两边,面色凝重的看着余温,余温坐在沙发上,觉得有趣,低着头自己笑自己的。

  “你还笑得出来吗?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什么意思,你说说什么意思。”

  “我那知道什么意思,你语文好,你给翻译翻译。”

  “你能不知道什么意思,月色很美,我缺一个随时随地能陪我聊天的知己,多好啊,小酒一喝,小肩膀一靠,看着月亮。”

  “去你的,今晚就没月亮。”余温说着拉开窗帘。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这叫意境,意境你懂不?”杨帆手里拿着宣纸,在空中抖动的直响。

  “什么意境,杨帆,上学前也没见你语文好的顶天啊,搁现在,都没有月亮,你跟我扯意境。”

  “好啊,你现在都喊我大名了。”杨帆委屈的坐下,瞅着手里的诗又看了一遍。

  余温即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玩,扭头问:“我平时喊的不是你大名咋地,还有,你说,我陪你看的月亮多,还是跟他看的月亮多,再说今晚还没有月亮。”

  “你别跟我说,我说不过你。”杨帆词穷了,自己一人盘腿坐在沙发一头。

  “来。”余温伸手把沙发调了个头,正对窗户外的夜空,坐在杨帆身边,说:“我陪你消化消化。”

  “什么?”

  “你吃多了撑得慌,我不得有这个义务陪你消化消化。”

  “呼。”杨帆被气的叹气,说:“你对我好点行吗,我还有半个月就要拍戏了,一拍就是半年。”

  “我怎么对你不好,我多关心你啊。”余温靠在杨帆肩膀上,一身酒气,脸凑上去亲了一口,说:“这回关心的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以后你只能找我看月亮,还有那什么藻,荇,为什么大晚上找他看啊。”

  “你知道藻荇都是什么吗?就是青苔,我闲的啊,瞪眼珠子看那个。”

  “那还有月亮呢,嫦娥呢,玉兔呢。”杨帆把纸一握,砸在余温身上。

  “好好好,别说有月亮了,没月亮我都得陪你看。”余温喝醉的酒被气醒一半,拉着杨帆往院子走,非要看月亮。

  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坐在街头和杨帆聊天的奶奶突然去世了,余温听到唢呐声,放下书爬到屋顶,一群披着白衣的人站在马路上,身上系着麻绳的男人哭的死去活来,身后的女人被孩子搀扶着,哭着拉长调,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到晕厥。

  杨帆也爬到平房,说:“那个老奶奶我见过,她老头前几天赶集还和我说过话。”

  “我也记起来了,我上次蹲墙头拉呱,就是他送我的几根黄瓜。”

  “哎,咋这么突然啊。”

  “老天爷规定的事,谁知道。”

  杨帆把下巴顶在余温的肩膀说,任性的说:“我不管,你要等我死了以后再走。”

  “我又不是老天爷,万一明天就要带走我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杨帆说着,在余温头上拍了三下,这是个很古老的说法,说只要说了不吉利的话,在脑袋上拍三下就可以赶走霉运。“我不管,你最好照我说的来,如果你敢在我前面走,让我哭着送走你的话,你死定了。”

  “你可真能耐,比老天爷任性多了。”

  唢呐声越来越响,余温推着杨帆的肩膀,和他从房顶下来,哭声从自家门口飘过,余温等人群从家门走过,再次爬上房顶,看着近一百人穿着白衣,哭嚎着在街上走。失去老伴的大爷哭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浑身软像一滩泥,被人架着漫无目的的走。

  如果杨帆走了,自己会有多难过,余温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把余温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把问题摇出脑袋。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温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强大的想象力让余温在脑海中导演出一出大戏,余温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争气的冒出来。

  杨帆在一旁安静的睡觉,余温心里松了口气,对着老天爷许愿,算了,还是让我处理杨帆的后事吧,别留他一个人搁世上伤心了,到时候都老了,受了那么多苦,再经历一遍世间离别,遭那罪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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