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花
【指甲油】
那天之后，苏媛一直努力地告诉周围的人，秦辽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然而很不幸，她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其实，苏媛的人缘还不错，人也比较靠谱，平时说话还是有几分信服力的。可是这次……她的观点是真的有点离谱。拜托，光看着秦辽那张脸，谁能信他是个好人？
努力了几天，女生这边根本没有一个人接受苏媛的说法。见她坚持，也都是友情性质地打着哈哈附和她，一副不想和她争的样子。对此，苏媛有几分挫败，甚至还有几分迷之愧疚……亏她还信誓旦旦承诺什么“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人”呢，结果根本没有做到！
苏媛把这一切都归结成了自己的无能，居然完全没有从另一个方向考虑……
出于愧疚，苏媛对秦辽产生了补偿心理，对他的学业要求就更加……严格了。
期末一定要让他考高分！
说不定还会让同学对他改观呢！中国学生嘛，潜意识都觉得成绩好等于人品好！
抱着这样的期待，在秦辽的公寓中，又一次期末辅导，苏媛把书用力往桌上一撑，一脸严肃地看着秦辽，道：“秦辽同学，这道题，我昨天，刚刚，给你，讲过。所以……”一个不善的微笑，“请问，你，为什么，又，又，又，做错，了？”
“对不起。”秦辽低声道歉。
“不是让你道歉。”苏媛看着他，“仔细想想，不光这个，昨天讲的东西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嘛……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不起。”秦辽低下头。
“……都说了不是让你道歉呀。”苏媛看着一脸老实的秦辽，叹口气。
秦辽其实挺聪明的——能考进这所学校的学生，也没有多笨的。只是，这几天的辅导，他却总是没那么用心，昨天尤其是。苏媛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看起来很听话，做得却总不那么好。
“你这样，我可要准备一些惩罚机制了。”盯着自己的包，苏媛忽然说道。
“嗯。”秦辽点点头，很轻易地就接受了。
“知道我要怎么惩罚你嘛，你就’嗯’！”
“怎么都行。”秦辽道，听话得让苏媛只想叹气。有这么乖你倒是别走神呀！
“那好。”苏媛想着，忍不住笑起来，打开包，掏了掏，掏出了一小瓶……指甲油。
正红色。
非常鲜艳。
“我再给你讲一遍昨天所有的题目。如果还做错，”一个微笑，“错一个，我就给你的一个指甲涂上指甲油。”
“……”
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情况，秦辽盯着那瓶指甲油，红得耀眼的指甲油，有点发愣：“……可以换——”
“不可以。”苏媛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满脸都是恶作剧的愉悦，恶劣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明明好像性格很稳，却又有小狐狸一样的坏心眼。
秦辽转头，正看到她生动好看的脸，又是另一种原因地愣了一下。
“放心吧！我很擅长美甲的，还会给你画上小花哦！”苏媛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指甲油。
秦辽瞬间低下头去，盯着课本，研究起题目来。
“现在知道着急啦？之前做什么去了？”苏媛拿起笔，像往常一样挪到秦辽身边，挨着他坐好，“我再讲一遍，你一定要好好听哦。”
她和他坐得那么近，近到他闻得到她头发上的香味。明明只是洗发水的味道，却比他母亲拥有的所有高级香都要好闻。
秦辽又忍不住有些发呆，却在瞥见桌上的指甲油时瞬间回过神来，集中精神。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有效的惩罚方式了……
可是昨天的男生，究竟是谁呢？
是……男朋友吗……
心脏忽然扭成一团，甚至真的让身体产生了疼痛。手中的笔“咔”一声脆响，显出了裂痕。
胡思乱想的结果是，秦辽轻松地为自己换来了三个鲜红的指甲。
……还带着白色的小花。
涂得特别好……
秦辽审视着那三块无比夺目的，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手上的，完全可以让他没脸见人的艳红，默默把指甲藏进了手心里。
……连带着刚刚被她碰过的手指。
苏媛一脸满足地把盖子拧上，抬头看着秦辽，表情又变得无奈，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秦辽低着头，“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没什么可道歉的，我没有怪你呀。”苏媛道，“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总是走神？我讲得很差劲吗？”
“没有。”秦辽马上摇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因为她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太过夺目。她的光芒太耀眼，让他的视线无法移开，让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到其他的地方去。
更何况……更何况……
昨天那个男生，究竟是谁呢。
秦辽不敢问。
也不敢查。
心脏又难受了起来。秦辽甚至很少见地感受到了手脚的冰凉——他可是连生病都几乎没有过的。
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贪心，不该妄想，为什么还……
“秦辽？”苏媛的声音。
秦辽一下子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强迫自己专心回答苏媛的问题。
“因为……”秦辽马上开口，却想不出什么理由。下意识想要再次道歉，又憋了回去。
有些不敢看苏媛的脸，只怕看到她的怒容。秦辽低着头，从未如此恨过自己言辞笨拙。
“唉……”苏媛看着秦辽，忍不住又又又叹了口气，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可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很神奇的，就算他像这样总是走神，她也很喜欢教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为什么呢？因为他……态度太乖？人太好？
苏媛想不通，却就是对他有着好像漫无边际的耐心。
“那我把你错的三个再讲一次，这次一定要听到哦？”
“好！”秦辽马上答话。
【红指甲】
苏媛怎么都想不到，真的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的目的，居然莫名其妙地……
就……
就……
达成了？！
“你看见了吗？秦辽的指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红色的！小白花！天呐什么情况！”
“看起来那么凶，哇忽然觉得好反差萌啊！”
“爷受？”
“不像是受……等等，都不是Gay吧？看起来钢铁直男啊！”
“看指甲，你确定？”
“……忽然……不太……？”
“哇总之意外地是个好有意思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媛撑着脑袋，看着这些女生，一字一顿：“I, Told, You.”顺便抓住机会倒了一堆秦辽的优点。
连始作俑者的苏媛都没想到，三个红色的指甲，居然能让秦辽的人际关系瞬间飙升，名声可怕的程度跌到了历史最低点。
再次和苏媛一起坐到书桌前的时候，秦辽也有些迟疑，说道：“好像……同学都和我……亲近了很多。”他斟酌着措辞。
明明只是像他这样的人……
“当然啦！”苏媛笑眯眯地握着秦辽的手，把他的指甲擎到他的眼前，“你涂着这样的指甲呢，女生那边都炸开锅了！”
秦辽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啊……对不起。”将对方的反应理解为对指甲的尴尬，苏媛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整个人都愧疚了起来，“我太欠考虑了，你是不喜欢这个状况的吧……被人当成笑话似的。”虽然涂指甲油的初衷就是为了惩罚，可苏媛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可是你怎么没卸掉呢？我跟你讲过用洗甲水可以卸的呀。”
“为什么道歉？”秦辽看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用和我道歉。”什么时候都不用，永远都不用。
“然后，没卸是因为，我没想卸。”
确实，艳红的指甲让他很是尴尬，走路的时候会握在手心里，绝不露出来。可是，当回到家，关上门之后，他却总忍不住要看，怎么都看不完。
这是她握着他的手，亲手给他抹上的。每一次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总忍不住会笑。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怎么可能会卸掉。
“诶？为什么不想卸？”苏媛惊讶。
“因为……”秦辽答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大家觉得你不可怕了？”苏媛向最合理的方向猜测着。
“嗯……嗯。”秦辽马上应道。
“真的是这样啊。”苏媛忽然有些心疼。他那么在乎他人的看法，周围人却对他都充满了误解。
她一定会更努力地让别人对他印象改观的！
这个目标，实现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火灾】
那天早上，火灾是秦辽听到的第一个消息。
地点是东苑九号宿舍楼的顶楼。
没错，是苏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