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顾锦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临近午时的时候了,她闭上眼,开始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幕幕场景,一如那腐朽许久的木门,终于找到了那钥匙,尘封了近十三年的记忆,也终于找到了归属。

  大脑有些昏沉,本以为那是非常模糊的记忆,全变得清晰起来。

  从最开始宫宴上那惊鸿一瞥,那人就一直吸引了自己的目光,然后便一直缠着那人,前几次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命令着她,瞧出她的不愿,才开始服软示弱,居然发现那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央着她为自己作画,故意拿了她誊写的课业,看着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迫不得已又重新誊了一份,吃糖吃到牙疼,还是她板着脸“训斥”自己。

  训斥?那哪里算得上是训斥,一挤出眼泪就倒过来哄自己了,那时宫人都说,苏家的两位二小姐都是人中之凤,只是这大苏生性清冷,心智早熟,反而有些凉薄无情了。

  凉薄?只是因为他们未曾见过私下的她,笑得温柔,对着自己也更是耐心,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了,这样的一个人,会被说成无情?

  只是可惜,那人对自己太好,让自己过于的依赖了,或者说过于的自负。京中本就不安稳,还想同那人一起去看那灯会,犹豫许久又应了下来,直到发生了意外,被人流冲散,那人都是将自己往护卫那边推的,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挤掉了水里。

  而就是这一次意外,苏清也失踪了近十三年,河道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很多人都说找不到了,自己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的一线生机便是没有捞到那尸首,让她放弃?那怎的可能?

  失踪的第二年,自己又去了那人掉河的位置,若不是她一直央着要去那灯会,那人又怎会不见?到最后都还是护着她,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坠河,自责,内疚,日日夜夜的席卷着她,本就恍惚的精神,又变得更差起来,站在那岸边,竟然生出了想要一道去陪她的想法。

  都是因为自己,才害了她的,不是都说好了的吗,信物也换了,而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玉佩,就等着到时候她予自己了,为何说话不算话?又为何要对自己这般的好,早已习惯了她在的日子,谁又能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都期待着她的好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就连她父皇都准备放弃了。

  她是年纪小,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宫人都背着自己议论纷纷,以为自己听不见,说得肆无忌惮的,大抵就是她过于的顺着自己,才会让自己没了分寸,直接害了她。

  站在那河岸边,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那人,是当时被推向护卫时,自己伸长了手都有将那一只手拉住,被挤得越来越远,然后没了踪影。本来是想往旁边迈的脚,竟然朝前面踏开了,一脚踩空,也落水了,被水盖过的那一瞬间,她在想,那日是不是也同这般一样,被水没了,无助的挣扎着,可惜那时流民□□,没人发现了落水之人,或者说是有人发现了,也没人会愿意跳下去救人。

  说她生性凉薄?呵,也勿怪乎她不愿去反驳。而自己和她不同的是,有人争先恐后的跳了下来,只为把自己从水里救起,从此加官进爵,衣食无忧。挣扎着,不愿被这些人救起,可是想等的那人,早已不见了......

  后来宫中的人全换了一批,也因着这次落水,自己泡了很久才被救起来,断断续续的病了很久,昏迷醒来后,也将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锦央伸手捂住了眼睛,下唇咬得泛白,胸腔酸涩着,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醒了就起来罢,一直躺着也不好。”

  顾锦央将手拿了下来,径直扑到了沐云雅的怀里,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哭诉道:“母后,我都想起来了,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受这些苦,这么些年,她......”

  沐云雅拍着她的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好了,勿要多想,把药喝了罢。”

  “何药?”每次喝药之前必须得问清楚了,顾锦央记得清清楚楚那晚苏清也是何种态度,让人心寒,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喝了下去,根本没机会反悔了。

  沐云雅将药递给她,对顾锦央的那句有些莫名,看着她整个人都戒备起来的状态,有些心疼,只得解释道:“清热解毒的。”

  “甚毒?”清热可以理解,但是这解毒又是怎的一回事?

  沐云雅看向了叶安尘,示意让她来说,叶安尘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殿下你喝了阿清的血,虽然不多,保险起见,还是得喝,毕竟那毒可是不一般的尸毒。”

  “尸毒?”沈域诧异的看着叶安尘,嗤笑了一声,语气复杂的说:“你竟信了那是尸毒?那可是旱魃身上的毒!”

  耳边不断萦绕着沈域刚刚说的话,顾锦央闭上了眼睛,手轻轻搭在了小腹上,哑声道:“母后,我想去边境看看,她还在那里,这几日我这心里很不安稳。而且,她也是想我去的。”

  苏清也一路抄着小道,接连赶了近十五日才到了边界,脸上易了容,还要躲避着身后的追兵,又要在离开之前将自己的行踪给透露出去,确保他们能晚自己脚程两日。

  将兜帽戴上,又把围在脖子上的领巾拉到了脸上,遮住了鼻子,待天黑完时,才运着轻功才边境的围墙翻了出去。

  围墙之外是一望无边的荒漠,白昼温差很大,这会风沙吹来,打在身上刮得咧咧作响。拢了拢身上的玄袍,又将兜帽往下拉了一些,趁着夜色朝记忆中的地方赶去。

  那是离大邺边界较近的一个荒废小镇,表面上是一个荒废许久,荒无人烟的一个地方,实际上那里面另有乾坤。也是一个将自己困了六年的地方,虽然当初一把火烧了,但过了这么多年,保不准又重新修砌了起来,成为了一个新的牢笼。

  绕过机关,苏清也小心的走了进去,里面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大火肆虐过的痕迹,倒塌的建筑,还有烧焦的房屋,树木,以及路上那随处可见的焦尸,苏清也眉头紧蹙,这些焦痕根本就不是六年前的,反而很像近日前才出现的。

  压着心底的不安,苏清也快步朝着最深处的那一间院子走去。

  火势并没有蔓延到这院子里,院内依旧保持着原样,除了那墙壁被火舌熏得变了色,泛着诡异的暗色。苏清也将门用力的推开,本就岌岌可危的门直接掉了下来,“哐”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捏紧了手中的佩剑,苏清也慢慢的走了进去,书桌前面的椅子上,一具干尸安静的坐在上面,垂着头,身上的衣衫被荒漠干燥的天气侵蚀得脆弱不堪,长剑轻轻一挑,就化作了破布,从尸体上掉了下来。

  这具干尸是个男人,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因为干尸化,男人脸上的水分流失过多,使得表情有些狰狞骇人,眼窝深陷,牙齿突出,唇大张着,皮肤全部皱在一起,死时的表情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而现在就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饿鬼。

  剑尖微挑,把干尸腰带上坠着的玉佩绳扣割了下来,上面镌刻了两条长莽,盘旋交缠着,一大一小,感觉是两条雄蛇在打架,事实上那是一雄一雌,正在交姌,南国以蛇为尊,而这两条缠绕的蛇,却是皇室的象征。

  轻轻将干尸手下压着的那封信抽了出来,苏清也越看眉头蹙得越深,这信是苏以溱写的。而落笔的日期是三月前。

  阿七,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大抵应该不在了,你不喜欢杀人,若是想杀我,还是让我自个动手罢,我这一生罪孽深重,还是不脏了你的手好些。

  聪慧如你,见到这一切时,也该猜到是怎的一回事了。这男人是南国的太子,当今皇帝式微,摄政王独揽大权,却是一个没有主见之人,你该是懂我意思的。

  学着你那日一般,一把火烧掉了这里,果真是解气至极,只是在怎么烧得一干二净,也烧不掉,心中所有的事情,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大礼,没让你亲手杀掉她,可是很失望。

  至于解药,我藏在了暗格里,望你用得上。

  将书柜后面的暗格打开,里面有两瓶药丸,还有一张纸,纸上面写的是:服药七月,伴放血而疗。再下面是那药丸的配方,该如何炼制。

  苏清也哧笑了一声,一时心情十分的复杂,这所谓的解药和叶安尘那日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便是有那药的加持,而苏以溱却是急功近利了,反而将那毒扩散到了五脏六腑之中,到最后的一心求死。

  而上面细细的批注,便是苏以溱后面添上的,如何用,怎样解。

  她说得很对,如果有下辈子的话,那就再也不见了。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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