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请让开通道,还有其他人要上船。”检票员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公输云闲瞪了他一眼,用手指点了点他,才退到一旁。

  “几个过江大桥都毁了,我们要是上不去船,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我还不想死,为什么我摇不到船票,为什么?”

  “实在不行就游过去吧,嘉陵江也没多宽。”

  “你傻啊!现在是腊月寒冬,水温多低啊,估计下水就冻僵了,直接沉底。”

  看来冥神够狠,把所有的路都提前堵死了,一点都不给人留活路。

  没了船票,他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发慌,又隐隐后悔刚才自己的选择,否则也不用这样纠结。

  这时那个检票员用喇叭喊了几句,“还有没有人持票上船?船马上就要开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喊,立刻群情激动,大片的人流涌向了检票口,公输云闲反手紧紧地扒住墙壁,才避免被这些人带进人群。

  检票员一脸冷漠,好像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只是用铁链将门锁好,转身就沿着通道上了游轮。

  没上船的人彻底崩溃,有的抱头哭泣,有的拼命摇晃着大门,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开始攀爬铁栅栏,只可惜高达两米五的栅栏没有任何落脚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游轮已经缓缓离岸启程,公输云闲不再犹豫,他绕过人群,沿着岸边小跑起来,逐渐加速,就在游轮驶离码头两米多远时,从不设防的岸边纵身一跃,堪堪地扒住一侧船舷。

  无论岸边还是船上的人,都被这样冒险的一幕惊呆。有两三个反应快的人,也纵跃效仿,可惜没有那样好的身手,反而扑腾地掉入江中。

  周医生一直站在甲板上望着岸边,关注公输云闲的一举一动。看到此种情景自然是惊喜交加,急忙冲动船舷处,伸出手想将公输云闲拉上来。

  公输云闲自然无需他的帮忙,一个翻身,就上了甲板。

  “好小子!”周叔捶了一下他的肩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公输云闲颇有些自得方才的表现,假意捂住自己的左肩,“哎呦”呼痛。

  检票员这时却走了过来,阴沉着脸说道:“谁叫你这样上船的,马上跳下去!”

  船上其他乘客见他这样说,不由窃窃私语,多数人觉得他这样做有些过分。这艘游轮虽然只有两层,但是坐下一百五十人之后并不拥挤,也不在乎多上一人。

  公输云闲脸色一沉,将周医生推到一旁,转身面对着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凭什么?”

  “就凭你没有票居然敢上船,任何不遵守规则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检票员见他不服气,丝毫不惧,只是冷冰冰地述说理由。

  面对如此不近人情的指责,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发声,“你这样有些过分了,人家好不容易上来了,你现在让人跳到水里,不是存心想害死人!”

  “就是就是,现在江水那么凉,搞不好一抽筋就淹死了。”有几个人从旁附和。

  周医生眼看公输云闲受到指责,当然不能旁观,疾步走到检票员面前,“他本来有票的,只是好心将票让给了我,看在大家都是老乡的份上,就求你网开一面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说完他摘下腕上的手表悄悄塞给检票员,这表是公输云闲送他的,价值五、六万元。

  检票员冷冷地瞪了周医生一眼,推开周医生的手表,铁面无私地拒绝。周医生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只觉透骨的冰寒,一时愣住,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公输云闲讨厌检票员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服气地将周医生拉回身边,“周叔,别求他!”

  “你要不现在跳进水里,要不我就把船开回去,让船上的乘客陪你一起死,怎么样?”检票员抛出杀手锏,一句话就让船上的其他人噤声。

  性命攸关,谁也不愿为了别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船上气氛变得紧张,大家看向公输云闲的目光都渐渐染上敌意。甚至有人蠢蠢欲动,准备起身哄公输云闲下船。

  公输云闲挑衅地推了检票员肩头一下,“竟拿全船人的性命开玩笑,该下船的人是你吧!”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检票员,哪有那么大的权力。自己举手之间便能将他制服,只要有驾驶员开船,少他一个检票员履行职责,根本没多大影响。

  “你想跟我动手?”检票员射向他的眼神瞬间集聚厉色。

  “是你逼我的。”公输云闲满不在乎地一笑,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卸。

  游轮已经驶到江心的位置,发动机这刻停止了转动,时间仿佛停止,其他人都消失不见,甲板上只剩下他和检票员两个人。

  公输云闲顿觉有些不妙,这位检票员不太对劲,他再度想起爱之神的警告,冥神是有可能隐藏在人群中,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难道这个检票员就是冥神的化身?

  “出手吧!还犹豫什么?”检票员面色不带一丝温度,好像对手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公输云闲不敢托大,先抬手晃了个虚招,实际上右拳出其不意地直击检票员的胸口。

  检票员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可是拳头距离他胸口还有两寸处,就再难往前击打半分,就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一般。

  公输云闲不死心,撤回拳头抬腿一踢,依然无法碰触到他的身体。

  眼看拳脚功夫施展不开,他索性掏出两张黄色符纸,双手捏了个剑指,双臂交叉在胸前,伴随着符纸的燃烧,意欲用法力破除对方的保护罩。

  可惜直到符纸燃烬,法力源源不断输出,保护罩纹丝不破。这下他心底发寒,愈发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个检票员应该就是冥神本尊。

  “招数用完了?”一直沉默的检票员突然抬眼望向他,在他眼中公输云闲就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屑一顾,“那该轮到我出手了!”

  公输云闲还来不及撤回法力,采取防御的攻势,一顿排山倒海之力已经扑面而来,只感觉胸口处被人用锤子重重一击,再也站立不住,仰倒在地。

  五脏六腑好像翻天覆地一番,胸口更是剧痛不已,就连气管仿佛都被扼住一般,只能通过咳嗽来缓解不适,大口大口地鲜血从嘴角涌出。

  微微睁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朵朵的白云,他第一次觉得阆中的天可真美啊!回想一下,只有在他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候,嘴里叼着小草,头部枕在手臂上,才能欣赏到如斯美景。

  检票员走到他身边,不再是穿着制服的模样,而是显露出冥神的真身,身披一件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斗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

  “你输了!”他冷峻的声音仿佛来自冥府般的幽冷。

  公输云闲扎挣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无法抬起来,只能无奈地苦笑。

  “输的代价就是死。”冥神低首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内心也觉得有些难受,不忍看他继续受罪,遂缓缓地抬起右手,“让我来帮你尽快解除他痛苦吧!”

  此刻,消失的周医生突然现身,直接跪地扯住了冥神的斗篷,“求你放过这孩子,我愿意下船,船票是他的。”

  本来后悔无比的公输云闲见周医生不惜遵义为他求情,心中竟然一宽,或许他刚才没有做错,周叔从来就不是自私的人。而自己呢,自成年起就靠坑蒙拐骗混日子,为了钱早就把人品抛诸脑后,若是易地而处,他未必能牺牲尊严去救周叔。

  冥神瞟了一眼周医生,见他皱纹横纵的脸上竟然挂着泪水,浑浊的眼眸却透着一股坚定。

  “你愿意跳下去,换他一条命?”

  “是的,我愿意。”周医生赶紧点头,“求你别伤害这孩子。”

  “周叔,站一边去。”公输云闲强自提一口气,勉强扬声申斥他的行为,“我不需要你可怜,也不需要你来救!”

  周医生听他语气严厉,面露惨笑,忽然松开了手站起来,却没有退到一旁,反而几步冲动船舷旁,毫不犹豫地就要跳下去。

  公输云闲大惊失色,刚想出声阻止,可又剧烈咳嗽起来,恼恨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连救人都做不到。

  冥神也被周医生的举动震惊,他抬臂轻轻一挥,周医生便摔倒在甲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算你运气,没想到一个老人竟然能为你如此牺牲。”他闭目长叹一声,再睁开双眼时已经做出决定,“既然如此,我就不再为难你,你过关了!”

  说完用斗篷遮住面部,场景刹那间切换,公输云闲发现自己重新回到神殿中,闭合的大门已经敞开。

  他感觉体力稍有恢复,慢慢地从兜中掏出纸巾,将嘴角的血擦拭干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在这里,否则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抱着再见谭湘一面的执念,他勉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感到后脑昏沉沉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耗尽最后一分体力,他终于回到广场,见到了谭湘,也算了解自己最后的心愿。

  谭湘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泪眼朦胧,悲伤难耐。

  “湘湘,别难过。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修习《鲁班书》的人下场往往都很凄惨,即使我家身为鲁班后人,其实也不能幸免。”公输云闲自知命不久矣,回想起自己以前没少骗人,看来此刻终于遭到报应。

  “花孔雀,你先别说了,我马上给你输灵力。”谭湘双手在胸前结印,将灵力汇于指上。

  公输云闲费劲地抬起手阻止了她,摇了摇头,“湘湘,不要白费力气,没用的。”

  冥神那一击让他全身内脏受损,就是大罗神仙现世也救不了他,还不如让她保持灵力,用在随后的冒险之中。

  “花孔雀,你不要死!”谭湘哽咽地重新拉起他的一只手,神色凄然地望着他。

  “湘湘,你低下头,我,我有话对你讲。”公输云闲努力调匀呼吸,眼神闪烁。

  谭湘立时明白他不想让别人听见,马上弯下腰凑到他胸前。

  “我的积蓄都存在银行卡里,你用这笔钱帮我料理后事。将我的尸骨带回阆中老家,跟我父母埋在一起,一定要办得风光体面。还有,我家传的那些法器在老宅的保险箱里,我把它们都送给你了,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他强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不怪你,我全答应你。”谭湘抬起身,见他难受得样子不禁哽咽,“别说了,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咳咳……告诉离离那丫头,不要总是任性,以后若是没人护着她早晚要吃亏。”

  “嗯。”谭湘见他不断地咳嗽,赶紧将灵力推进他的胸口处,想帮他缓解一时的不适。

  “湘湘,其实我知道,离离她喜欢我,咳咳,可是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好姑娘喜欢。”公输云闲含笑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嘴角的血便源源不停地涌了出来。

  “花孔雀,你振作点!振作点!”程亦见他阖上了双眼,急忙摇了摇他的身子。

  公输云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一只手也从谭湘的掌心滑落在地。

  谭湘立时饮泣不已,哭出声来,“花孔雀,你不要死,不要死!”

  从他们相识以来,他表面总是嘻嘻哈哈,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可是这一刻她蓦然明白,这不过是他身为鲁班后人的悲哀,既然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索性贪图金钱物欲,也不枉活了一生。

  程亦暗叹一声,将公输云闲轻轻地放在地上。花孔雀为人虽然有些贪财轻浮,但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就这样死在高原之上,的确令人惋惜。

  抬头见谭湘难过不已,便伸臂将其搂进怀中,摩挲着她的头发,无声地抚慰。

  谭沐目睹谭湘伤心,心里也不好过,忍不住走上前,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金砖已经铺路,谭小姐,我们该出发了!”少俞道师在此时无视公输云闲的死亡,径直催促他们上路。

  他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瞬间激怒了谭湘,她摆脱程亦的怀抱,直接站了起来,双目怒视,“为了什么沙姆巴拉洞,花孔雀都赔上了一条性命,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催促我们继续随你探洞?”

  “若要解开沙姆巴拉的秘密,牺牲在所难免,公输法师不幸殒命于此,我也深表遗憾。”少俞道师嘴上致歉,神色间却毫无愧意。

  “小妹,既然公输法师已经离世,我们还是先把他的遗体安置好,再商量下步怎么办?”谭沐出来圆场,不想她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我当然会完成花孔雀的遗愿,不用你管。”谭湘毫不领情,反而将矛头转向他,“我对揭开沙姆巴拉的秘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大哥,麻烦你现在就告诉我爷爷去世的真相。”

  谭沐哑然,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联合外人害死爷爷?他一直都把你当亲孙子看待。”谭湘手持桃木棒,遥遥地指着他,不依不饶。

  “亲孙子?”谭沐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摇头自嘲,“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嫡枝接班人而已,哪里把我当成什么亲孙子?”

  “你怎么能这样诋毁爷爷?他为了培养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如果没有他在背后支持,你怎么可能主管谭家的生意?”谭湘恼怒异常,双颊都泛着潮红,他刚才的那句话太伤人,令她失望之至。

  “那是因为你是女孩,无法接管谭家,否则他会领养和栽培我吗?”谭沐的眸光一缩,突然抬高声调反驳,“老爷子这样做说到底还是自私,不想将家主之位让与旁支。”

  “就算是爷爷有私心,那得到实惠好处的人,还不是大哥你吗?”谭湘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仇视谭老爷子,如果没有爷爷的扶持,他一个远支旁族,如何能做上谭家家主的位置。

  这要是换做谭家其他人,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哪里会恩将仇报地反水。

  “实惠?好处?”谭沐微微地勾起嘴角,露出悲凉地苦笑,“那只不过看在我是谭家人的份上,可是若有一天他老人家发现,我根本不姓谭,他会怎么处置我这个外人呢?就像对你父亲一样,废了我一身修为,将我赶出谭家?”

  “你说什么,你不姓谭?”谭湘这下无比震惊,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一脸地难以置信。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谭家有多么看中血统,如果他真的来路不正而又修习了谭家密法,按照谭家家法,九成九会被废去修为赶出家门。

  但此时她亦有几丝迷惑,谭沐怎么会不是谭家人呢?她记得每年他的亲生父母,都会来老宅住上两天探望儿子,他的父亲跟自己父亲同辈,家谱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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