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花孔雀怎么还没回来？”谭湘声音中透露着急切，其他四人都基本按时回到广场，只有他行踪不见，而且地面上还少一块金砖，他应该还困在殿中。

　　“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你知道他先闯的哪个神殿？”程亦也察觉不对，毕竟同公输云闲交往过一段时间，不想他就这样出事。

　　“他先闯的是第十一神殿，现在金砖出现十一块，那他应该在第十神殿中。”谭湘回想了一下与公输云闲分手时的情形，当时自己就有不详的感觉。

　　“那他现在对付的就是冥神。”程亦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着忧虑之色，若少俞道师没有说谎，冥神应该是十二位主神中最难缠的一个。

　　谭湘神色立变，扭身就走，她不能放任花孔雀不管。

　　其他人不知道，她最清楚，公输云闲到底有几斤几两。他那点本事也就骗骗人还行，如遇到真正的高手，分分钟就会被识破。

　　“谭湘，你看！”程亦突然拉住她，指着不远处的地面。

　　谭湘按照他所指的方向一看，第十二块金砖骤然出现在广场上。

　　第十二块金砖显现，就证明公输云闲成功闯关，她心下一松，不由向北侧张望，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步行的速度不快，直至走到近处大家才看清，正是公输云闲。

　　“花孔雀，你回来了？”谭湘面露喜色的迎上去。

　　“湘湘，我终于闯过了两关。”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而且面色异常苍白。

　　“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谭湘一下子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走到他身边关切地询问。

　　“我没事的。”公输云闲勉强扬起一抹笑容，下一刻却向她倒去。

　　谭湘本想扶住他，但是他那一倒力度不小，两人都坐到了地上。程亦眼明手快地冲上前，将他上半身扶在自己的臂弯处，免得他再度栽倒。

　　“花孔雀，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谭湘抓住他的一只手，直觉冰凉得没有一丝热气，她赶紧为他搓手，想给他一些热量。

　　“湘湘，这次我真的栽了。”公输云闲苦笑一声，回想起自己先后闯的两关，只觉造化弄人。

　　他先闯的是第十一神殿，在这座神殿里，遇到的竟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女神。

　　公输云闲见供桌上的图案是一个女子手持水瓶，缓缓地向下倒水，身边还立着一只小犬，就猜到殿中主神是一位女性，心下立时轻松不少。

　　从他知晓男女之事后，凭借出色的外貌和甜言蜜语，赢得一些女子的青睐，因此哄女神开心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女神虽然没有露面，但清清柔柔的声音绕梁不绝，公输云闲脑海中，呈现的是一位清灵动人的美女形象。

　　女神自称是爱之神，为人更是温柔如水，给他的验试十分简单，只是让他帮忙冲一杯茶。

　　这个题目看似容易，公输云闲却存了刻意讨好的心思。

　　拿起供桌上的茶具，他除了按部就班的泡茶，还特意从桌子上的花瓶里摘了一朵鲜花，将花瓣一瓣一瓣扯下来，撒在茶杯中。

　　淡黄色的茶汤上漂浮着粉色的花瓣，平添了几分雅趣，令爱之神特别满意。

　　公输云闲抓住这个机会，趁机讨教如何去闯下一座神殿，没想到爱之神听说他竟要去第十神殿，竟然出言劝阻。

　　原来第十神殿的主神是冥神，主管冥界，性格固执，为人谨慎又敏感，在十二主神中最为孤僻。若想闯他这一关，那是难上加难。

　　公输云闲一听，差点想打退堂鼓，他是贪财，可不是为钱丢掉性命。

　　爱之神似是感知到他的退却，轻轻一笑，主动将通过冥神验试的方法告诉了他，公输云闲立时眉开眼笑。

　　抱着必胜的信心，他告别了爱之神，步入第十神殿，接受冥神的考验。

　　一进入殿中，就感到里边阴森森的，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温度远低于外面，即使他穿着厚绒的冲锋衣，依然耐不住寒冷。

　　供桌上的图案是一只山羊头，下面是鱼身，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

　　“你不该来这里的，只有死人才能进来这里。”神龛中传来冥神幽冷的声音。

　　“我进来，自然是想接受冥神您的验试。”公输云闲勾了勾嘴角，应答得颇有些自负。

　　“我给你个机会，马上走出神殿，我就当你没进来过。”冥神淡淡地说了一句，神殿的两扇大门依然敞开，暖暖的阳光照亮了靠门的那片区域。

　　“不必，我既然敢进来，就有活着出去的把握。”公输云闲仗着有破敌秘法，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好，是你自己选择下地狱，就不要埋怨别人。”冥神冷冷地回了一句，大门哐地一声重重闭合，切断了外面明媚的光源。

　　公输云闲突觉心中一颤，微微有点后悔刚才的夸口，升起不祥的感觉。

　　殿内的酥油灯明灭不停，温度持续降低，令他忍不住抖着身子取暖。

　　“真正的冥界远比这里要寒冷。”冥神似是能看到他的举动，凉凉晒笑，“我的验试并不难，你可以想象一下，你现在正在逃离一场自然灾害，如果顺利达到避难点，就算你过关。”

　　伴随着他的话语，公输云闲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巨变，他置身于阆中古城中，背着一个棕色的挎包，跟着人流走在青石板路上。

　　周边的人都十分慌张，脸上布满惊惧之色，小孩的哭泣声连绵不断。

　　他想辨别一下方向，只能挤出人流，背靠门板站在一侧的街边。

　　踮起双脚左右遥望，发现众人都是涌向华光楼的方向，难道那里就是冥神所说的避难点？公输云闲不禁皱了下眉头，华光楼地方窄小，平日都要限流，哪能一下容得下这么多人。

　　正在寻思之际，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猛然将他拽到身旁，这人正是他家附近面店的伙计小吴。

　　“云哥，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还不赶紧去码头那边试试运气？”小武面色发红，明显是赶路急得。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要赶去码头？”他被冥神扔到这里，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古城这边的城区马上就要沉没了，只有从光华楼码头那边坐船才能逃出去。可是那艘游轮只能坐下一百五十人，船票是靠摇号获得，一人一票，就连婴儿都得凭票才能上去。”说到这里，小武气得直骂街，这规则制定得太不公平。

　　“你有船票吗？”公输云闲立时明白，原来冥神所谓的避难所是指那条船，但是这边少说也有几万人，摇中船票的概率太低了。

　　“我哪有这福气，所以才打算去码头那边碰碰运气，总不能在城里边等死吧？”小武见他还是不着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急着走了。

　　公输云闲低声咒骂一句，掏兜想拿根烟抽，摸了半天没找到烟盒，反而翻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游轮1号”座位号次，竟是一张船票。

　　他欣喜若狂，看来冥神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反而给了他一个机会。

　　公输云闲这下再也顾不上抽烟，顺着人群就准备往码头方向走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街旁角落里，一脸的落寞，正是给谭湘治疗过的周医生。

　　“周叔，你怎么在这里？”他走了过去，蹲在周医生的面前。

　　周医生听到有人喊他，才抬起头，看清了来人，却依然无精打采，“我没摇到船票，不在这里等死，还能去哪里？”

　　公输云闲一噎，这话还真不好回答，他讪讪一笑，“那你去码头那边碰碰运气呗，说不定还有别的方法上船。”

　　周医生长叹一声，似是有无限感慨，“我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力气跟那些年轻人争，说不定他们轻轻一推搡，我就被挤到嘉陵江里了。”

　　公输云闲倒是认可他的说话，眼前这位周叔虽然医术高明，但跟自己一样，是个旱鸭子，若是大冬天的掉进江水里，肯定是性命难保。

　　“你呢，摇到船票了吗？”周叔抬眼问了一句。

　　“我比较幸运。”公输云闲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回答，毕竟这会儿真不是炫耀的时候。

　　“你这个娃好福气，别在这里耽搁了，还不赶紧上船去？”周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说着催促的话，眼里却难掩羡慕的光芒。

　　公输云闲知道此刻不能耽误时间，“那我先走了，周叔。”便站了起来，转身加入人流之中。

　　周医生只是冲他摆摆手，不再理他。

　　公输云闲心里十分难受，他自小父母先后去世。父亲家那边一个亲戚都没有，母亲家这边的亲戚基本不靠谱，要不是周叔看他可怜，一直时不时地看顾他，他整个少年时代会更惨。

　　可若说要将那唯一的船票让给周叔，他也是心有不甘，人都是自私的，他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他自我安慰，反正这一切不过是幻象，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周叔也不会真的在灾难中死去。

　　内心纠结之时，蓦地想起爱之神提醒的话语，那温柔似水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徘徊。

　　“冥神是位充满矛盾的神，一方面他很固执，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敏感多疑，对别人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因此无论他提出任何验试，你不能完全听他指示，越是有出其意外的举动，越容易通关。”

　　“但是你要谨记一点，他疑心重，验试的过程有可能会亲身参与其中，你不能让他在你面前现真身，否则以你的这点微末修为，根本抵抗不了真神现身所带来的压力，只有死路一条。切记切记。”

　　他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终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一咬牙毅然转身逆着人流走了回去。

　　他最终决定，还是叫上周叔一起走，准备先去码头那边看看情况，说不定还有其他上船的方法。

　　周医生见他回转，一脸惊讶，“云小子，你回来做啥？”

　　“周叔，跟我走，我带你去码头那边碰碰运气！”公输云闲弯下腰，将周医生拉了起来。

　　周医生蹲得时间有些才，腿脚发麻，缓了几分钟才好，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做什么，我不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年纪大了，不想再遭受这番刺激。

　　“周叔，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自暴自弃，你不是老鼓励我，不能放弃希望吗？现在一样，我们去那边看看形势，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办法，把你一起带上船呢！”

　　周医生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神，犹豫了片刻，终究不忍拒绝公输云闲的好意。何况在他心中，也是隐隐盼望可以找到上船的机会，谁不想多活几年。

　　“好，那我跟你一起过去。不过你要答应我，若是没有其他机会，你自己赶紧上船，别管我。”他知道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有时挺讲义气，不想因此延误他上船。

　　“知道了，周叔。”公输云闲勾起嘴角笑笑，相携步入了人流。

　　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光华楼码头。

　　滨江路上挤满了人，那艘船就泊在岸边，已经有人开始登船。不少警察和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检查船票无误后，才能进入码头一侧的栅栏门。

　　这种危急情况下，肯定有不受规矩的人，想越过重重障碍，直接冲上船，可是却被警察抓了回来，铐上手铐关进警车。

　　有人见强闯不行，便打起了抢夺船票的主意，引发了人群骚动，被抢的人哭喊大叫，“我的票！把船票还给我！”直至悲痛地双膝跪地。

　　周医生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头，心中暗叹世风日下，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仁义道德，有些人统统抛入脑后。算了，他还能再活几年，别在这里费劲了。

　　公输云闲瞥了周叔一眼，一看他那副表情，就明白他已经认命，不禁出言安慰，“周叔有我在，你别担心。”

　　周医生勉强冲他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公输云闲暗自寻思，检查如此严格，看来他想带周叔蒙混过去，肯定行不通了；至于再抢一张船票的本事他倒是有，可就算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也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

　　他悄悄地将手伸进裤兜里，摸了摸那张薄薄的船票，挣扎了片刻，还是咬牙下定决心。没有周叔就没有今日的公输云闲，若非周叔当年将他领到师父那里，他哪有如此矫健的身手，更别提闯荡社会了。或许这就是该报恩的时刻，也算还了一个心愿。

　　他退后站到街边一个石台上，看了一下那艘游轮所在位置，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叔，你先拿这张票上船。”他从兜里掏出票递给了周医生。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周医生立时皱着眉头拒绝，他哪好意思要一个晚辈的票，更何况他如果拿票上船，公输云闲怎么办。

　　“周叔，你听我说。”公输云闲将他拉到角落里，俯到他的耳边，“你拿着票上船，我有其他方法上去，否则你在我身边，反而拖累我。”

　　“你小子少骗我，现在查得这样严，你怎么混上去？难不成你还想一路打上去？”周医生态度坚决，他又不傻，这小子摆明是将活着机会让给了他。

　　“周叔，你还信不过我吗？反正你不上我就不上，难道你想我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公输云闲开始使用激将法，摆出强硬的姿态。

　　周医生看了他几分钟，终究服软，叹了一口气，接过了船票，“你答应我，一定要上船。”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公输云闲，这个孩子本质并不坏，只是没有托生在一个好的家庭中。自己如果一味坚持，反倒拖累了他。

　　“放心吧！”公输云闲绽现一个安抚的微笑。

　　时间紧迫，他拉着周医生进入拥挤的人群。

　　人群不断涌动，两人挤来挤去，很是耗费了一番功夫才到了检票门口。

　　“有票吗？”警察伸手拉住他，一边的检票员打量了他和周医生两眼。

　　“有票，当然有票！”公输云闲理直气壮地将周医生推了过去。

　　周医生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掏出船票，正准备递给检票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胳臂突然伸了过来，抬手就将票扯走。

　　可公输云闲早有提防，他矮下身子，伸出右腿一拌，那人差点失去平衡。他上前扯住那人后面衣领，随即将其双手缚后，一把将票抢了回来。

　　这一招干脆利落，周边的人纷纷退后，不知谁嚷了一句“干得好”，其他人也开始咒骂偷票贼，一时人群激愤。

　　两个警察走过来将偷票贼抓上了警车，公输云闲转身将票递给了检票员，又将周医生推了进去。

　　周医生依依不舍，迈开的步子很小，一直回头看着他。

　　他有些着急，不停地挥手，催促周叔赶紧上船。周医生眼底一湿，转身加快脚步上了游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