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

  顾辞镜率大军搬师回朝进城的那一日,和玥便在西直大街上,隐于人群之中,看他骑着高头大马,怀抱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自京中最繁华的大街上行过。

  不必旁人提醒,她也晓得那女子的身份予他而言定然非同一般,能叫他那张一年到头都似覆着层寒霜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的人,定是个极有能耐的。

  那时,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宫中,待醒过神来时,她已呆呆坐在自己的殿中。

  皇后是待陛下接见了顾辞镜后,到了她的殿中与之提及顾辞镜已有妻室之事,方匆匆来到她这儿,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她便是全然不知,也是晓得七八分的。

  “那顾辞镜比你整整大了一轮,我与你父皇的意思,他实不是你的良配,不然你这般执着,我们又怎会不应允。”

  皇后一进了殿门,便见着和玥呆若木鸡似的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忍不住溢出了一声轻叹,上前开导她道。

  和玥撇头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说道:“父皇亦比母后大了整整十岁,我瞧着你们也和睦得很,虽说父皇的后宫有那么多妃嫔,却始终以您为尊,这么多年了,也未见你们红过脸啊。”

  皇后被她的话一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诚然拿他们二人之间的年纪说事,确实是她随口的说辞罢了,毕竟顾辞镜抱了个女子同乘一骑招摇过市,他们夫妻再宠爱和玥,也不能再为他们指婚了。

  “女儿啊,人家都拜堂成亲了,你堂堂一个公主,总不能去给人家做小吧,南临如此之大,我便不信还寻不出一个能比过顾辞镜的人来。”

  皇后伸手揽着和玥的肩,轻声劝着。

  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对顾辞镜执着了多年,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放得下的。

  皇后这般劝她,赵清允亦如此劝她,偏生好似只有她一个人看不透似的。

  随着北奕的投降,两国开始和谈,北奕作为此回战役中的失败一方,自是落了下风,只是相较于割地赔款之类,没想到他们主动提出了将太子送来南临为质,以期降低赔款之数。

  陛下派人打听了一下,他们打算送来的还当真是北奕的太子无疑,只是如此越发叫人心疑,本以为那定是个不受宠即将被废的太子,没成想探子却说是北奕王最宠爱的儿子。

  除却送来质子之外,北奕还提出了两国联姻之事,道北奕太子还未娶妻,请南临的公主下嫁,如此也好让北奕太子在京中安心住下。

  此话一出,陛下为难了,皇后忧心了。

  陛下虽有后宫佳丽无数,但因着对皇后的情深意重,在子嗣方面一向单薄,除些同父异母不大对盘的太子和二皇子,还有一位年幼尚小的三皇子,至于公主也只有两位。

  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和玥长公主,另一位是俞妃所生的庆云公主,这下嫁的公主自然只能从这二人之间挑选一人。

  但叫陛下头疼,皇心操心的是,这二位公主的年纪相差甚大,和玥比庆云年长了四岁,正是婚嫁之龄,而这庆云公主年方十二,此时嫁人自是显得略小了些。

  如此一来,这下嫁的人选也唯有和玥无疑了。

  和玥未成想自己不仅嫁不得心仪之人,如今还要被逼嫁给北奕的质子太子,实是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这一茬。

  晓得父皇与母后定也是为这事儿头疼,她不想再去烦他们,便想去赵清允处坐坐。

  然待出了宫门,又想到自己去了秦府,见着赵清允夫妻二人恩爱的模样,岂不是叫自己更加添堵。

  一想到此,她前行的步子一转,往西直大街去了。

  与她同行出来的,是她的近身婢女茹儿,以及两名禁军侍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行着,回神时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人都不见了。

  那一瞬间,她有些心慌意乱,然一想到往日自己也是时常想法子将人甩了的,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寻思着再转上片刻,自行回去便是了。

  可没想到,这年头还当真有胆大的,敢光天化日当街调戏女子的歹人,而和玥正好成了那个被调戏的。

  虽是京城天子脚下,但于小巷之内,还是有些世家纨绔子弟,会做些当街调戏或掳人的勾当。

  和玥平素被人护得太好,彼时摊上这等子事儿,实有些不知所措,只暗道自己实不该为抄近路而进了这小巷之内。

  “小娘子长得这般俊俏,我看还是随我回去做我第六任的小妾啊……”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扣住了肩膀,随即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

  “想叫她做你的小妾,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顾景尘阴沉着一张脸,单手紧扣着男子的肩头,似是用了很大的劲儿,疼得那男子嗷嗷直叫唤。

  随男子而来的众仆人见状,也不敢叫主子受了疼楚,忙上前要将二人分开,却在晃眼的功夫,皆被顾景尘单手撂倒。

  他抬头看到和玥略带了惊慌的眸子,手一用力,将掌下的男子推撞在一旁巷子的墙上,转头狠狠地瞪着几人道:“还不快滚。”

  几人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走了,须臾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顾景尘回过身来时,脸上已不见阴怒,只余满脸的急色,大步迈到她的跟前,双手搭上她的肩头,上下细细打量:“可有何处伤着了?”

  和玥怔神片刻,似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扑进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如此一来,倒是顾景尘有些手足无措了。

  虽说他爱慕她多年,然对其从未有过逾越之举,如今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却只能僵着双手,不敢动弹。

  和玥心里头原便满是委屈,又在街上被吓了一遭,此时忽见着熟人,那些憋在心里的不甘顿时涌了上来,趴在他的肩头哭得伤心不己。

  自己中意的男子有了意中人,自个儿又要被逼嫁于敌国太子,这日子越是想,她越觉无望。

  “好了,你莫哭了,仔细伤了嗓子。”过了半晌,顾景尘听着她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却还未见她有停歇的意思,方忍不住抬了一手,轻搭于她的肩头,柔声劝道。

  和玥闻声,憋着泪后退了一步,自他怀中退了出来,红着眼打量着他。

  彼时,她才起疑他为何正好出现在此,嘟囔着问道:“你怎么在此?”

  伸手以袖抹了泪,抽噎着看着他。

  顾景尘自是不好告诉他自己是与秦子钰商量事儿,看着她出现在西直大街时,一直随在她后头,看着她一人失魂落魄的行着。

  原是不打算露脸的,只是后来瞧见她被几个男子跟随,没法子他才现了身。

  “我正好经过,隐约觉着是你,便打算过来瞧瞧,没想还真是你。”他说着,看了看四周,并未见着她的随身丫头与侍卫,“怎未见着人跟着你?”

  和玥好不容易止了泪意,听了他的问话,摇头道:“一个没留神,走散了。”

  他长叹了口气,抬手本想替她抹抹泪的,但又觉得不妥当,有些尴尬地僵在当场。

  而她还当是他想用袖子替自己拭泪,便自主自发地扯过他的衣袖子,抹了抹脸。

  他愣了愣,倏地无声笑了:“好了,我送你回宫!”

  然和玥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他皱起了眉头:“那你想去哪儿?”

  一听得这话,她也茫然了。

  除却回宫,她还能去哪儿?

  “我不知道。”迟疑了片刻,她喃喃轻语着。

  眼下,只要别让她回到那个像牢笼一样的皇宫,叫她去哪儿呆着都好。

  “那跟我走吧。”眼瞅着她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伸了手拉着她往巷口行去。

  和玥不晓得他要带自己去何处,只是此时此刻,她也不想费神去思量,晓得他的为人,也就跟着他去了。

  顾景尘也没带她去何处,只是领着她去城外头转了转头。

  如今正值莺飞草长之际,新绿渐生,和玥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似只看到了自己的来时之路,却半分见不到去路。

  实则她晓得,等待自己之后的路是什么。

  虽说眼下是北奕战败,南临国占了优势,然当真拒了这婚事,只怕事情也难了。

  身为南临的公主,自是不能见着南临国在此时再起纷争,让百姓受尽战火之痛,若一个女子当真能让战事平息,她如何逃得脱。

  顾景尘侧头看着她,怔神许久,才轻说了一句:“想来不日,北奕的使团便要进京了。”

  她闻言,扯着唇角自嘲一笑,未见言语。

  如今她最烦听到的便是这事儿,偏生他还要提及。

  “你……”他似想说什么,然末了还是未说下去。

  虽不晓得他到底想问什么,然她还是摇摇头,蹙着秀眉看着眼前的景致,不曾言语。

  她寻思着,或许她的情缘便在那个异国男子身上吧,左右自己痴恋了顾辞镜这么多年,临了却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她觉得自己嫁予谁都是一样的。

  未过两日,北奕的太子还未至,倒是和玥的婚事先定了。

  陛下还是不忍心将她嫁于一个异族男子,那怕婚后她仍住在京城之内,却终是舍不得。

  于是,趁着北奕太子未入京前,将她的婚事定下了,至于这指婚的对象,她知晓后,着实吃了一惊,竟是顾景尘。

  “这婚事,是顾家那老儿亲自向你父皇来求的,那架势,可是大有你父皇不答应,他便要撂挑子的意味。”

  皇后说着说着,顾自掩唇笑了起来,似乎对这桩婚事是认同的,对顾景尘这个女婿也欢喜得紧。

  想来也是,顾家原便是书香门第,族中人才文武兼备,如今又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求娶和玥,陛下与皇后可不是对顾家越发另眼相看了。

  然和玥听闻,却未这般想,她觉着自己与顾景尘也算想识一场,似乎不能为了自己不愿嫁予北奕太子而害了他,当即带了丫头侍卫偷溜出宫去寻顾景尘了。

  要说她到顾家时还真是时候,彼时顾景尘正对着他不知是哪一位的哭哭泣泣的小表妹手足无措,看到风风火火进来的和玥时,脸上难掩松快。

  “你来了。”

  和玥愣愣地看着那女子拽着他的衣袖子,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她……”她抬了抬手,然待开了口却又不知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倒是顾景尘主动提及:“她是我表妹。”说着,拂开了女子的手,快步到了她跟前,笑道,“你过来寻我定是有要事吧?”

  听他提及自己的来意,她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迟疑地看了看后方仍站在原处巴巴望着顾景尘的女子,喃喃道:“我确是有事同你说。”

  实则顾景尘已大概晓到她的来意,只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便往后院而去,饶是自家表妹在后头声声呼唤,也未曾停滞或是回头。

  二人到了后院园子里,顾景尘拉着她进了园中的一间亭子坐了,这才说道:“你可是要同我说咱们的婚事?”

  她秀眉一挑,看着他的眸色也变得忽明忽暗的,缓缓点了点头:“你我相识多年,虽说我眼下遇上了困境,可也不能因此叫你搭上这辈子啊。”

  顾景尘深吸了口气,忽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地叫着她:“和玥。”

  和玥怔了怔,只因这是多年来,他头一回唤自己的名字。

  自打他们相识的那一日起,他对着她时,总是一口一个公主,便只是个称呼,都未有过逾越之举。

  而今日,顾老进宫向陛下请旨求婚之事,赐婚的旨意还未下,他却对她已然改了称呼,这事儿还当真是叫她有些茫然了。

  她呆呆地模样,叫原本有些紧张的他忽然便笑了:“和玥,是我求父亲去向陛下提及此事的。”

  “啊……”和玥愣住了。

  本以为这是顾老的意思,毕竟顾家这位家主素来是个为陛下排忧解难的忠臣,怕是看出来陛下为了她的婚事头疼,家中又恰好有个未成亲的儿子,拿来顶一顶也是可能的。

  可眼下听了顾景尘的话,她又想不明白了。

  “往昔,你的眼中只有大哥,可如今,大哥已有妻有子,你与他终是无缘,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为自己博上一回。”

  他说着,忽地伸出手握住了她轻搁于桌面上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和玥,自打头一回见你,我便心生爱慕,原本,我这份心思是不打算说出来的,想着或许你与大哥真能得个圆满。”

  “只是而今,我不想再错过。和玥,倘若你不能嫁给心仪之人,那便嫁予我吧,这辈子我都会爱着你,护着你,叫你每日都开开心心的,绝不让你受委屈。”

  顾景尘的话一气呵成,而和玥听罢,一颗心却乱糟糟的有片刻的糊涂,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嫁予顾景尘,她从未想过,而今看着这张与顾辞镜全然不像的脸庞,听着他浅浅而语中的缱绻深情,她忽然间有些害怕,只因她觉得自己实配不上他的这番深情厚意。

  “我……”她张口欲言,却被他抬手阻止。

  “你什么都不必说,和玥,你素来是信我的,这一次,你依旧信我便好。”他说着。

  诚然,他说得不错,她平日里也很是听他的话,自己但凡遇上些什么事儿,无处可倾诉之时,也爱说予他听。

  彼时想想,自己虽瞧着心心念念痴恋着顾辞镜,但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却始终是顾景尘。

  “走吧,我送回宫。”顾景尘说着,拉着她起身,往府门口行去。

  他眼下可不敢与她多呆,不然,还当真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拒绝之言。

  只需陛下赐婚旨意一下,他也就安心了。

  两日后,陛下下旨,将和玥公主赐婚于顾景尘,并亲自为二人挑定了成亲的喜日,定于两月之后的良辰吉日,六月初六。

  自那日后,和玥便在宫中乖乖待嫁,而顾景尘时不时的便会托人送些稀奇古怪的物件进来,好叫她找发闲暇,而她,亦会派人捎些宫里头御厨做得糕点。

  时间便在两人的一来一往之间过去了,转眼便到了成亲的大喜之日。

  花轿自宫门而出,一路抬到了城东的顾府,在喧天的鼓乐和众人的道贺之中,顾景尘与和玥成了夫妻。

  “我那时还以为你不过是随口一言,没成想,他们还真成了夫妻。”

  赵清允看着快步往新房而去的顾景尘,轻抚着腹部,倾身靠在秦子钰的怀中。

  他抬手搂着她,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可不是我的随口之言,和玥不晓得顾景尘对她的情意,我这个旁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二人之间没了顾辞镜,你当顾景尘还会错过和玥?”说着,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如今,你也可放心了吧,他们定然也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

  赵清允笑着问他:“如我们一样?”

  他笑了笑:“嗯,与我们比,自然是要差一些的。”

  “臭不要脸。”她白了他一眼,忽又道,“这才将将开席未多久,顾景尘便跑了,不如咱们去闹个洞房吧。”

  说罢,便跃跃欲试地准备起身,却被他牢牢扣下了。

  “你便饶了顾景尘吧,这么多年总算抱得美人归,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这洞房他们夫妻两个自个儿闹便是了,怕是能闹上一宵呢。”

  她闻言,捂嘴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9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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