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原谅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其蓁心里记挂着陆承瑾的伤势，来不及用早膳，就急急忙忙往东宫赶。
等她赶到东宫内殿，刚一进门，就看到陆承瑾正站在床榻前，由青墨青砚服侍着更衣。
“殿下，你怎么起来了！”其蓁傻眼了，“你在做什么？”
陆承瑾对上她关切而惊讶的眼眸，笑了笑道：“蓁儿，我得去一趟廷尉衙门。”
其蓁一愣，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胡闹！昨日拔了箭，还奄奄一息的人，今天就跟没事人似的杵在这里，还信誓旦旦地要去廷尉府？
其蓁被他气得脸都白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殿下，大宁朝上下是没人了吗？有什么事非得让您带伤去办？！”
她转头对青墨青砚喝道：“殿下胡闹，你们也不拦着他？”
青墨青砚愁眉苦脸地低下头，他们倒是想来，可拦不住啊。
陆承瑾上前一步，去拉其蓁的手，她心里还怒气腾腾的，想都没想就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其蓁越想越窝火，她昨夜记挂着陆承瑾的伤势，翻来覆去地担心了一整夜，结果他倒好，今日跟没事人似的，抬脚就要往宫外走，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自己不在意，别人在意有什么用？
“咳咳……”手被其蓁甩开，陆承瑾低头捂嘴咳嗽了起来。
其蓁的神经被他的咳声牵起，脚步不争气地顿住。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其蓁硬着心肠，不肯回头。
“蓁儿，消消气。”陆承瑾的手搭在其蓁的肩上，轻轻将她的身子扳回来。
其蓁虽然担心，面上却不显，梗着脖子，固执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陆承瑾缓缓道：“昨夜廷尉连夜查看刺客的身份，却没有收获。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我来，我与他们交手最多。蓁儿，我得去廷尉衙门的验尸房查看尸体，或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其蓁垂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蓁儿，刺客的幕后黑手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寝。若是昨天的事再发生，我怕能不能平安活……”
话没说完，其蓁立刻抬手捂住太子的嘴，睁大杏仁圆，眼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好好好，是我胡说，我都听蓁儿的……”陆承瑾脸上含着笑意，虽然脸色还苍白着，却挡不住顾盼之间的风流神采。
两人僵持着，却听陆承瑾忽然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其蓁这下着急了，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身子，放柔了声音，道：“是不是牵着伤口了，别硬撑着。”
陆承瑾低声道：“蓁儿不气了？”
他精致的五官满是温柔，当真是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其蓁被他哄得气消了些，小心扶着他往内殿走去：“伤口还痛不痛，太医看过了吗，换过药了吗？”
“有蓁儿在我身边，我便不痛了。”
她都快气得冒烟了，陆承瑾竟还有心思寻自己开心。其蓁忍不住想要捶他一拳，手伸到半空，终是舍不得，没出息地停在半空。
陆承瑾伸手握住她的拳头，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道：“若是蓁儿不生气，别说是挨上一拳，就是挨上十拳，我也甘之如饴。”
其蓁白了他一眼，慢慢扶着他坐到榻上：“早膳用过了吗？”
青砚开口道：“殿下还未曾用膳。”
陆承瑾瞥了青砚一眼，才转向其蓁道：“我要去廷尉衙门的停尸房，还是不吃早膳的好。”
陆承瑾又抬头对青砚道：“马车备好了吗？”
“是，都安排妥当了。”青砚低头行礼。
“走吧。”陆承瑾撑着桌子站起身。
这就要走，其蓁无奈地望着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好道：“殿下，我有个要求，你答应我我再放你走。”
陆承瑾淡淡一笑：“蓁儿说吧”
“你带上我一起去！”其蓁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活像一只小公鸡。她想着，既然拦不住陆承瑾，她也得陪在他身侧才能放心些。青墨青砚他们几个，只会放任陆承瑾胡作非为，而陆承瑾自己，又一点都不懂的爱惜自己的身子。
陆承瑾心中一暖，却还是无奈地摇摇头道：“蓁儿，廷尉衙门里关的全是朝廷命犯，衙门府又阴暗潮湿，你受不住的……”
“那你怎么办？”其蓁这会儿反倒更急了。她不担心自己，心里眼里全是陆承瑾，她按着他坐好，大有不准他站起来的架势。
“你放心，我没事。”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怎么能接触这些肮脏污秽的场面。
“殿下，你的伤口都没结痂，若是受了冲撞，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其蓁想到地牢里可怕的景象，更加焦急，拦在陆承瑾面前道，“今日，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不能放你去。”
陆承瑾沉下面孔，手指收拢，握成一个拳，眼神骤然凌厉：“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你胡闹。”
陆承瑾褪去温柔，拿出储君说一不二的架势，立刻迸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来。
从认识到今天，她还没被陆承瑾说过一句重话，她差点忘了，她不仅仅是陆承瑾，更是大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她怔怔地望着陆承瑾，咬着嘴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鼓着脸，走到门口，大有陆承瑾若是要出门，必须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架势。
青砚也觉得自家太子殿下过分了，沈姑娘好心好意心疼他的身体，他怎能凶沈姑娘呢？他想替沈姑娘鸣不平，开口道：“殿下，您……”
青砚刚要出口劝解，陆承瑾幽深的目光就朝他射来，看的他一阵寒意从脚心钻到头顶。青砚垂着脑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其蓁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会儿她更是委屈极了。她明明没有什么错，是关心他的伤势错了，还是想陪他出宫错了？是了，她根本没错，既然她没错，她就不会服软，就算对方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陆承瑾微微有些恼，伤口也愈发难受起来，掩唇低咳两声。他知道其蓁在关心自己身体，可在他看来，跟查出刺客的身份比，这点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陆承瑾抬头去看其蓁，就看到小姑娘绷直了身体，梗着脖颈，瞪着自己。看上去气势汹汹，眼底却全是委屈。
半晌，陆承瑾终是不舍得小姑娘受委屈，撑着桌子，起身来到门前，放柔了声音道：“蓁儿，不可这般任性。”
他抬手揉了揉其蓁的脑袋，声音越发温柔：“刚才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原本还咬着牙，忍住不落泪的沈其蓁，心里像是被人凿开了一个口子，所有委屈有了宣泄的地方，再忍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陆承瑾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替她擦去泪珠，耐心道：“蓁儿，昨夜我已经耽误了验尸的最佳时间，今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担心你……”陆承瑾低头凝视着她的面庞，叹了口气道，“罢了，若是你愿意，便随我一同去廷尉府。”
其蓁泪眼婆娑的垂着眼眸，嘟囔着：“我只是担心你，可你却凶我……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你凭什么凶我……”
“是我不对，是我不好，蓁儿，这次原谅我好不好，以后再不敢了。”陆承瑾心软成一片，抬手想去环住她的身子，不想却牵动了伤处。陆承瑾面色一白，忍不住掩唇低咳了几声。
“怎么了，哪里疼？”其蓁皱着眉头，他每一咳都像是咳在她的心尖。她心疼的无边无际，不敢再同他计较，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身子。
陆承瑾摇摇头，道：“那你原谅我了？”
其蓁不理他，扶着他的手更用力上几分，心疼地道：“要不要先歇一歇？”
这便是原谅他了，陆承瑾嘴角一弯：“时候不早了，走吧。”
马车已经备好，其蓁和青砚一同扶着陆承瑾上马车，待他坐定，其蓁自觉地做起了人肉靠枕，扶着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陆承瑾被其蓁小心翼翼的对待，弄得哭笑不得：“蓁儿，我没那么娇贵。”
往日他上战场，就算前一日受了伤，第二日照样直挺挺地骑马上阵，指挥杀敌。在他眼里，现在的待遇，已经娇贵的宛如贵阁女子了。
其蓁严肃地道：“马车驾得再稳，还是震得慌。若是震开了你背上的伤口怎么办？”
陆承瑾勾唇一笑，道：“是，全听蓁儿的。”
“这才对。”其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孺子可教！
马车行了快半个时辰的工夫，终于停在了廷尉衙门前。
其蓁掀开车帷，只感觉此处阴风阵阵，分明是七月的天，却让人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陆承瑾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柔声道：“别怕。”
其蓁点点头，扶着陆承瑾下马车。
杨廷尉知道太子殿下要来，叫上京兆尹，一同候在廷尉衙门。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杨廷尉和京兆尹看到陆承瑾，便立刻拜倒在地。
“起来吧，查到什么便说什么。”陆承瑾大步往廷尉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