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皇城战火

  凌鹰坐于帅帐之中,手拿敕谕反复读了许多遍,悲痛之余,仍是心生疑窦,他知道李淮景是如何依董之涣之计篡位夺权的,自然知道李承宪的登基必有蹊跷。

  李承宪已将自己的亲信胡广封为节度使,权利凌驾于凌鹰之上,提前来到西北,名为视察军务,实为控制凌鹰,以防他犯上作乱。

  看到凌鹰此刻犹疑的神情,胡广冷笑一声:“怎么?凌枢密有什么疑问?”

  凌鹰怔了怔,掩饰道:“回大人,没有。”

  “那便尽快定下作战计划吧。” 胡广笑了笑,“上次你丢了北营粮屯,先帝龙颜大怒,许是因为你办事不力,圣上才龙体欠安,猝然离世。”

  听到胡广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凌鹰一口怒气憋在胸膛之中,脸色通红,他自我平息好久,咬牙应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灭掉方渡寒。”

  胡广见他还算识相,劝慰道:“凌枢密,识时务者为俊杰。胡某见你有几分英雄胆识,说几句不该说的。现下朝中缺乏像你这样的武将,你若能歼灭方渡寒,平定西北,便是立了大功,待回到燕都,加官晋爵、侈恩席宠自不在话下!你若心生怠惰,甚至有不臣之心,别怪胡某卸了你的兵权。”

  凌鹰沉默片刻,应道:“末将知道。”

  此后的几日,凌鹰不敢阖眼,昼夜在沙盘前思索着作战对策。前些日子他原本想拖耗威戎军实力,再一举进攻,可那方渡寒先是煽动舆论、又是智取粮草,还有个突厥在旁边搅和,朝廷大军反而渐渐处于劣势。

  不过,兵部的新一批火炮已经运到,应该可以借助大规模的火器来辅助步兵骑兵进攻。

  凌鹰正在想着,一个牙将走进帐中,禀报道:“枢密,方渡寒又将驻兵营又前行几十里,有主动进攻之迹象,但碍于朝廷大军防守严密,只得在黄塚洼之处停歇。”

  凌鹰紧锁眉头,“他这几日不太安分啊!有没有派探子去查凉州情况?”

  牙将道:“他们粮草紧缺,因此才着急进攻。那批劫走的粮草好像被雨雪所浸,已没法食用。但方渡寒还硬要求兵士吃下,威戎军中也颇有微词。”

  凌鹰望着地图上黄塚洼的位置,心里有了主意,抚掌大笑:“就让这黄塚洼,成为威戎军的坟墓吧!”

  夜静更深,皑皑群山的积雪已快化尽,掩盖了朝廷大军的行进痕迹,凌鹰与胡广率军行于马衔山之上,果然见到远处的黄塚洼驻扎了方渡寒的大军, 威戎军此刻已经安歇,只有军帐外的火坛燃着红焰。

  凌鹰大手一挥,“开炮!”

  一排排的黄铜炮筒之中发出闷响,那些火炮径直飞入威戎军驻地,巨声炸裂,照亮了沉寂的黄塚洼,也烧毁了那几千顶营帐,凌鹰怕对方趁乱逃走,又领兵冲下马衔山,打算生擒活捉方渡寒。

  大军冲杀呐喊之声湮没了洼地中的动静,待到他们行至驻地前,才发现不对头,这诺大的军营之中,竟空无一人,仅有些废弃的辎重胡乱堆在威戎军大纛之下!

  “糟了!此处定有埋伏!”凌鹰掉转马头,想要赶快率军撤离,周遭却鼓声喧阗,大山深处冲出数千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拉弓搭箭,直对朝廷大军,为首之人手持火把,笑道:“凌枢密,中计了吧!”

  胡广已吓得魂不附体,他战战兢兢地问凌鹰道:“这……这就是方渡寒?”

  凌鹰眯眼瞧了瞧,“不是。”他咬碎银牙,大声骂道:“你是谁?把方渡寒叫出来!老子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他垫背!”

  “在下威戎军步兵校尉方铭,恭候凌枢密多时了!”方铭坐在马上,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有几名将领现下带兵往凌枢密大营中去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呀!”

  “你们!他妈的!”凌鹰叱道:“方渡寒呢?把他叫出来!”

  胡广小声骂他:“你真是个死脑筋,别忘了,三十万朝廷大军已经在过来的路上!还是赶快想办法保命,等待援军!”

  “你问我堂哥啊,这会子顺利的话,应该早到燕都了吧!”方铭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凌鹰和胡广异口同声,瞠目结舌。

  方铭不及他们反应,便挥起手中宝刀,下令道:“放箭!”

  霰雪密布孤云凝,朔风怒号万山素。方渡寒骑马立于燕都西山之上,睥睨着脚下的皇城,他身上气魄尖锐凛然,仿佛一块历经风剜浪雕的嶙峋硬石,要去与那最华贵精美的琉璃黄瓦拼一拼,谁更坚不可摧。

  身下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与层叠千岩融为一体,它许久没有踏过如此之深的积雪,忍不住打了个响鼻。

  前些天朝廷援军从云、代、胜三州集结,向凉州西去,而方渡寒带六万精兵,取道突厥向东,巧妙绕过了朝廷军马,直到行至幽州北端,才果断南下,此前所谓的粮草不足、军心动摇,只是为了迷惑凌鹰,虎豹不外其爪的计策而已。

  乌托并不同意都布对方渡寒的帮助,因此方渡寒无法带大军过去,只能调些精锐兵士与之同行,破釜沉舟;而剩下的大军,留在甘凉一带,等候与朝廷军队的绝杀。

  周振邦在方渡寒身旁,被皇城的雄伟气势深深撼动,他激动道:“侯爷,这便是燕都吗?”

  “是。”方渡寒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回来了,这是他出生的地方,对他而言,却很陌生。

  身后威戎军士气高涨,振臂高呼,这场胜利近在咫尺,众人都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们呼喊够了,又渐渐归于安静,等待着方渡寒最后的命令。

  这场仗,方渡寒盼了太多年。

  可是他现在的内心却十分平静,曾经野心勃勃、恣肆妄为的少年心气,与他渐行渐远,他已经可以足够冷静地去面对一切。除了……那个此刻生死未卜的人。

  其实他很想直奔杭州,但跨越万水千山,阻隔实在太多,方渡寒只能蛇打七寸,攻下燕都,稳住局势,再南下解黄海之乱,和……那人之难。

  秦邦不着痕迹地看了方渡寒一眼,也为他此刻的淡然沉着默默赞叹,他望向南边,是蓟州清静观的方向。秦邦的心难以遏制地起了波澜。

  二十年了。他也已垂垂老矣了吧。

  秦邦苦笑一声,摘下腰间酒壶,狠狠喝了一大口。

  华昭城正门整个成“凹”型,两侧庑廊又极高,易守难攻,绝不能从此攻入,而通过这些天的塘报,李承宪应该知道他们从北而来,恐怕早做好了防备。

  这场仗必须狠辣稳准,西边的朝廷军队正疾行赶回京城,不知道方铭那边顺不顺利,能拖延多久,况且用兵需及锋而试,保险起见,还是要快。

  方渡寒与众将研究之后,决定绕道至东、南两侧宫门攻入,为防落石暗箭,先以远射程火炮豁开宫门,再一举冲杀进入。

  到了燕都,方渡寒发现此役的艰难程度,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皇城城门极为坚固,火炮只能轰开一部分,剩下的只能靠攻城锤配以弩炮、投石车硬攻。原本想五天之内解决,现下战火却连烧七个日夜。

  庄穆森严的华昭城上方,浓烟滚滚而起,宫内一片混乱,禁卫如潮水一般涌上墙楼,却仍抵不住攻势。

  威戎军常年与吐蕃作战,是从乱石飞沙、苦寒风刃中磨练出来的,如同顽石缝中存活的劲草,具有极强的生命力;而朝廷禁卫鸣玉曳履,操练都是在一方风平浪静的校场之上……两者相逢,高下立现。

  东侧宫门最先被破,那扇朱门之后,是白雪覆盖着的重檐庑殿,方渡寒策马冲杀进去,寒龙刀斸玉如泥,如临无人之境,城楼上的禁卫见其威猛,自知大势已去,忙向其他宫门撤离,落荒而逃。

  方家威戎军一向行动干脆利落,冲进宫内便已控制整个局势,大纛在角楼之上立起,未来得及逃走的禁卫也尽数被缧绁囚于战俘,周振邦从南门策马奔至太和殿广场处,禀报道:“侯爷!李承宪带着残兵败将,已出华昭城,往南逃窜了!”

  “派人去追,也不用带回来了,就地斩杀。”方渡寒下了马,缓缓沿丹陛旁的石阶上行,站在了太和殿前。

第53章 皇城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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