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正道栋梁（十三）

　　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和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小门派们总会投靠一些强大的势力寻找保护, 同时也会送给他们一些钱财当做是“孝敬”, 以卫栖梧的气节不曾收这些, 可是高家却不一样, 高誉的手中不知道有多少是门下的人送来的。

　　赵绝刀一看到这几箱财宝的时候脸上便弥漫着浓郁的笑意, 他扬起手朝着卫天璇二人扣了一个响指，眯着眼打量了一阵后, 总算是相信了她们两。

　　“高家的管家高少卿死了。”卫天璇勾了勾唇，淡淡地开口道，“虽然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江湖上的武林正道会以为人是我们杀的，这个仇结得更深了。你给的药物我们也服下了, 这回是答应让我们加入绝刀门了么？”

　　赵绝刀一颔首道：“自然，青龙堂便交给你们了, 附近还有一些不听话的小门派，也得一并解决了。”顿了顿，他又说道，“门主不在，不代表着咱们前进的脚步可以停止了，绝刀门中赏罚分明, 每到月圆之夜, 便可到我这儿取解药, 免受毒素折磨之苦。”

　　卫天璇点点头, 眸中闪过了一抹锋芒。按照赵绝刀的意思, 是说门主并不在绝刀门中吗？那么绝刀门的门主在哪里？他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卫天璇的心中一连浮现了好几个疑惑，她与尚云梦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她们并没有完全取得赵绝刀的信任，在这种时候不该询问太多的事情。

　　镖银被夺、高少卿被杀，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与卫天璇预料的分毫不差，卫栖梧原本就恼怒卫天璇的行为，现在更是震怒，恨不得一掌劈了这个孽障。他得给高誉道歉，也得给尚泽道歉，要不是卫天璇，尚云梦也不会跟着走，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都怪你，在破庙中你就不该放走她们两个！你之前还给那孽障开脱，可是你看看，她现在做出什么事情来？大闹武林大会就罢了，可是现在连高少卿都杀了，投靠绝刀门，是想让我们卫家与高家彻底决裂么？”卫栖梧脸上愤怒没有消退，他转向了闻初弦大声道。闻初弦皱了皱眉，而大堂中几个少年郎更是垂头肃立着，沉声不语。

　　“以天璇的武功如何能够杀得了高少卿，此事定有蹊跷。”闻初弦沉声道，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向来任性，可是当真做了什么坏事了么？顶多是让卫家面上无光罢了，再加之云梦在她的身侧，行事总不会太嚣张过分了才是。“衡儿，你再说说杏子林中发生的事情。”

　　“不是天璇动的手，而是一群不认识的人。”卫玉衡回忆着那时的场景，他们正和卫天璇缠斗在一起，忽然间出现了一群女人，她们的面容冷肃，看着年轻，可是周身的气势极为强大，像是隐居在深山中的武林高手，一出手便夺走了高少卿的性命。“虽然与天璇无关，可是那里面有个受伤的人，天璇应该是认识的。那群人原本便与高家结仇，不知道为何。”

　　尚云渊又抬起头，补了一句道：“他们的武功也很奇怪，我没有见过，江湖上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名头。里面有一个人，使得是一种绝妙的指法，她的功夫深不可测，一指便洞穿了一个人的胸膛，打散了镖车。后面出现的金衣女子，则是背着弓、带着三支金箭。”

　　“难道是——”卫栖梧一惊，又摇了摇头甩去了内心的猜测。那帮人早就隐匿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江湖上，还与高家结仇么？高家怎么说都是江湖正道的三大家之一，她们的人不会不给高家面子。“你们再去，把那孽障给我带回来！”武林大会上，有不少的年轻人，将他们纳入麾下原本是响着对付绝刀门，可谁知道却成了对付自己女儿的利刃，卫栖梧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

　　“我也去。”闻初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露出了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卫栖梧不会拦住她，也拦不了她。可是因为余怒未消，卫栖梧还是说了一句讥诮的话。

　　——不要再妇人之仁，放走那孽障。

　　“为什么不直接对付绝刀门？”垂头不语的楚问刀忽然间开了口，破庙中的事情便是他转告给卫栖梧的。“她们两个人既然加入了绝刀门，便是其中的一份子，我们直接对付绝刀门，不就可以了么？”

　　“我以为这话没有错。”楚天阔也沉声应道，“我会带回云梦的。”

　　卫栖梧思忖了一阵子，应道：“好，近些日子，又传出了消息，说绝刀门准备对苍梧派动手了，他们即将倾巢而出。苍梧派也算是不小的门派了，是咱们正道武林的中流砥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沦入邪魔歪道的手中。”

　　楚天阔点头道：“我们先去苍梧山下打探打探消息。如果绝刀门真倾巢而动，我们正道武林的力量远远不够。”

　　卫栖梧道：“好。”可是心中还想着为卫天璇的事情，他又道，“如果见到了那个孽障，不管是死是活都给我带回来。”

　　堂中的年轻子弟齐齐地应了一声：“是。”听完了卫栖梧的吩咐，他们转身离开，只剩下闻初弦还坐在了椅子上，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轻轻地扣在了桌子上，眉头紧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你当真以为‘商山四侠’是天璇动的手？”她微仰着头，低声问道。

　　卫栖梧一拂袖，冷哼一声道：“到底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紧要的了，在武林大会是闹了那么一场，现在还加入了绝刀门，就算我愿意放过她，那些江湖上的正道侠士愿意吗？总是要给人一个交代。”

　　“尤其是高家是么？”闻初弦轻笑一声，眉眼中多了几分不屑。“高唐之前手臂上的剑伤，是天璇她们下手的，也就是说，在那个高唐离开了客栈的风雨之夜，他与天璇对上了。商山四侠死的时候，她们都不在场。”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可是在武林大会上，卫栖梧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不过因为卫天璇一贯的行径，便认定了她就是那个凶手。

　　卫栖梧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几分的愧疚之情，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道：“高家的那小子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了。两家联姻的事情也算是泡汤了。”

　　“不能便不能吧。”闻初弦原本对这婚事没什么态度，卫栖梧说什么便算什么，可是此时她蹙了蹙眉头，又说道，“万一有其父便有其子呢？你也知道高誉私底下的行径，他得罪了莫名的势力，恐怕也是因为那事情吧？难道你心中一点猜测都没有吗？江湖上有谁的传人会使用金箭？还有那指法，除了‘红颜弹指老’，还有什么有那等威力？”

　　卫栖梧眉峰紧皱，他一挥手道：“这些都是无端的猜测，当务之急，便是解决绝刀门的事情。”他的话音才落下，便听见了外头一阵喧闹声传出，急急忙忙地出去瞧了一眼，却是高家的人，他们口中说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高唐失踪了！他本来在家中休养，可是现在忽然间失踪了，高誉左右寻不得，只能来到卫家闹一闹，让卫栖梧也去寻找高唐的下落。

　　高唐失踪了？高唐能够去哪里？卫栖梧第一个想法，便是高唐去找卫天璇了。他原本便觉得对不住高家，这下子又因为自己的女儿的事情，造成了高唐的失踪，他赶忙去高府赔礼道歉。当初的一对老友，如今翻脸反目，冷硬着面庞就像是一对仇人。

　　高唐是高家的独子，他受伤后，高誉运功替他调理脉络，损失了不少的功力，再加之名医下的各种药物，其实他的内伤恢复了七八成，而皮外伤更是不碍事。可是高誉一直对外声称，高唐还躺在府中休养，元气大伤，他要的就是卫栖梧的愧疚。伤势好了七八成的高唐溜出高家轻而易举，他可以去很多的地方，包括苍梧山下的苍梧镇。

　　苍梧派没有收到绝刀门的手掌印，但是看见了很多在山脚下晃悠的绝刀门弟子，他们知道不能与绝刀门起冲突，一面在门派中做出各种准备安排，一面则是通知了武林上能够做主的那几家。高誉自然也得到了很多的消息，而这些都被高唐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寻了个空隙，便离开了高家，快马加鞭地赶往苍梧镇，想要碰一碰运气。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卫天璇和尚云梦两人确实都在苍梧山下，因为绝刀门下一个目标，就是苍梧派。之前都是与小门小派间的打闹，而现在他们则是要发出信号，他们将正式对上正道武林。赵绝刀把整个青龙堂都安排到了这儿，卫天璇和尚云梦自然是在其中。

　　“这儿的酒没什么滋味。”卫天璇坐在客栈的中间位置，她知道很多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旁若无人地歪在了尚云梦的耳畔，与她软语调笑。

　　尚云梦坐着不动，她的眸光闪了闪，心中则是想着事情。绝刀门的普通弟子不知道商山四侠的事情，而赵绝刀从来没有提到过，怎么找到洗刷一身冤屈的罪证呢？再者进攻苍梧派这件事情，听说绝刀门的几位长老都准备动身了，声势浩大，绝刀门的门主会不会亲自现身呢？他到底是何方人物？神思游离了好一阵子，等她感觉到了卫天璇那带着几分不满的目光，才敛了敛神色，低声道：“确实是没有滋味。”

　　卫天璇勾了勾唇，狡黠一笑道：“你知道什么酒才算是有滋味么？”

　　尚云梦摇了摇头道：“不知。”

　　卫天璇轻笑一声，循循善诱道：“那我告诉你好不好？”等到了尚云梦点头，她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直起身，双手扶住了尚云梦的肩膀，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眼眸凝视着尚云梦。她眉眼中笑意盈盈，在尚云梦讶异的神情中俯下身，吻在了她的唇上。酒水有一半渡入了尚云梦的口中，也有一小部分顺着两人的唇角慢慢地划下，一点点地没入了衣襟中。

　　原本就有很多双眼睛紧凝着她们两个人，一下子被她们的动作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客栈中陷入了寂静，一个个像是石化了一般，看着客栈中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挪不开视线。

　　“你这是做什么？”等到了卫天璇送了她，尚云梦才轻咳一声，低声问道。

　　卫天璇不应声，她凝视着尚云梦，笑容灿烂而放肆。手指落在了尚云梦的唇角，动作轻柔，一点点地拂去了带着凉意的酒渍，许久之后，她才懒洋洋地应声道：“这消息如果传到了卫栖梧的耳中，恐怕他会更生气。”

　　尚云梦眯了眯眼，手落在了卫天璇的面上，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淡声道：“你还会在意这些事情么？离经易道、惊世骇俗……还有什么可以形容？”

　　“任由他人评说咯。”卫天璇满不在乎地一笑。

　　高唐的运气不错，已经有不少追踪卫天璇的人有了消息，还将他指引到那间客栈。可是等他踏入那间客栈时，最先看到的便是卫天璇和尚云梦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一时间他也怔愣在了原地，可是紧接着，便怒火攻心。他以为卫天璇与尚云梦只是闺中密友，可眼下是他猜错了？错愕、荒唐、悲凉、妒恨，种种情绪蔓延开，他想都没有想，直接拔出剑刺向了尚云梦。

　　杀意弥漫杀机现，卫天璇二人在刹那间便做出了反应，剑影重重，酒坛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桌子也在这个时候四分五裂。客栈里不少是想要拿下卫天璇的人，只不过畏惧于她的武功，迟迟没有动手，现在见高唐出剑，他们也找到了机会，纷纷现出了武器，一并朝着卫天璇她们扑来。卫天璇自然是不愿意同这一群人动手的，她和尚云梦往后退了一步，一声唿哨，一群绝刀门的弟子顿时现出身形，与那群江湖人缠斗在一起。

　　“你、你们——”高唐捂住了胸口，一脸激愤。

　　卫天璇不耐烦地呵斥道：“我们怎么样，你不是瞧见了？还不快滚？”

　　“我要杀了你！”高唐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像是一个被背叛的人。他不再看卫天璇，而是将满腔的怒火转向了尚云梦，高声喝道，“我要杀了你！”剑光一抖，顿时便朝着尚云梦的面门刺去。他内心激愤，将毕生的本领都凝聚在了这剑尖，招招都狠辣无比。尚云梦原先不想与他颤抖，可偏生高唐得寸进尺，非要步步紧逼。

　　在尚云梦击落了高唐的剑时，卫天璇的剑尖也抵着高唐的胸口，只要稍一用劲，便能够刺穿他的胸口，他冷笑一声道：“你够了么？”

　　“你、你——”高唐见着抵在了自己胸膛的剑尖，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卫天璇，眸中竟然含了一滴泪。

　　卫天璇眯了眯眼道：“高唐，请你弄清楚，你是卫玉衡的朋友，不是我的，再者卫家与高家是世交，我与你也不曾有什么往来，充其量只不过陌生人而已。至于那一桩婚事，卫栖梧他喜欢他自己结亲去，跟我有什么干系？”

　　“不，我不相信。”高唐摇了摇头，竟然抵着卫天璇的长剑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来得一支飞镖打在了高唐的背心，高唐身躯一僵，顿时便往前跌去。卫天璇收剑不及，长剑在他的胸口刺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高唐倒在了地上，他蹬了蹬腿，顿时便没了气息。

　　这一剑能够这么快夺命？卫天璇是不相信的，她一翻高唐的尸体，在他的背心发现了一支涂着毒的暗镖，见血封喉，几乎是瞬间便发作了。卫天璇与尚云梦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高唐是在她的剑下死了的，客栈人很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纷纷指责卫天璇就是凶手。而这个时候，卫玉衡他们一行人也赶到了客栈中，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一副场景。

　　卫玉衡的舌头都打了颤，瞪大了眼睛道：“天璇，你、你杀了高唐？”

　　卫天璇就算是不想理会这些人，也不愿意再背上这么个莫名的冤屈，她将从高唐身上拔下来的暗镖甩在了卫玉衡前方的桌子上，冷哼道：“不是我杀的，这支镖上有毒，他就死了。”说着心中还暗暗诧异，什么毒/药毒性这么强？他高唐怎么说都有一身内力，多多少少能够抵抗一阵吧？

　　卫玉衡收了飞镖，瞧了一眼脸色又一变，上头镂刻着一个“卫”字，这是卫家人用得镖，他与楚天阔一行人一起，自然没有个动手的时候，剩下的嫌疑人也只有卫天璇了。他的神情变得莫名起来，低头看着高唐的尸身，面容渐渐地被激愤和慨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