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赵琳琅漠然依旧, 立在那里宛如雕像般。

  “琳娘,我很后悔,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魏延断断续续地道, “这么多年来, 你始终不肯见我一面, 我想你、又恨你,可是, 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跟我回去好吗?我现在拥有天下,我能给你一切,把这些年错过的都补回来,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琳娘, 我是你的九郎。”

  “我的九郎已经不在了。那一年,他离我而去, 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赵琳琅看着魏延, 目光中无喜无悲, “我没有后悔爱过九郎、也没有后悔生下他的孩子, 那时候我太年轻,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顾。”

  “琳娘!”魏延眼中闪起了亮光, “你的九郎一直都在等你,只求你能够回头看他一眼。”

  赵琳琅摇头,她转过身, 走到案台前,抚摸着那黑色的木牌,她的指尖划过林如晦的名字,温柔缱绻,她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我只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错过了这一生最要紧的人,大约是因为我先前过于薄情寡义,不配享有福德,所以老天爷这样惩罚我,如今我日日诵经忏悔,念他一辈子,只求来生与他再相逢。”

  魏延愤怒地低吼:“琳娘!”

  “你走吧,魏延。”赵琳琅并不回头看他,直白地叫他的名字,语气始终如同陌路,“故人已矣,不必重逢。”

  魏延不甘地怒道:“琳娘,我是皇帝,我……”

  “皇上,我母亲说的话您听见了吗?”一个冷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截断了魏延未尽的言语。

  门被推开了,风猛地灌了进来,林照辰出现在门口,夹着寒冷的夜雨。

  魏延有些尴尬,迅速地从递上站直了起身。

  林照辰走了进来,他的身形似高岳青松,他的容颜俊朗无俦,眉目一片冷峻,宛如铁石。

  魏延看着林照辰,心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这是他的儿子,流淌着他的血脉,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如同仇敌。魏延分不出是骄傲或是愤怒,只觉得胸口塞得满满的,激荡难耐。

  他向前了两步,不觉声音有些干涩:“照辰。”

  林照辰的嘴角勾了勾,权且当作笑意:“皇上,家母有命,您请吧。”他的目光森冷,不带丝毫感情,“我不喜欢与人多言,您若执意不听,我不介意担上一个弑君之罪。”

  魏延既惊又怒:“照辰!我是你父亲!”

  “住口!”林照辰断喝,“我的父亲是林公,我是林家的子孙,你若在我父亲灵前恣意妄言,我即刻取你性命!”

  魏延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赵琳琅抬起手来,指了指门外:“照辰,送客。”

  林照辰沉声道:“皇上,请!”

  雷声隆隆,一阵紧似一阵,从天上沉沉地压下来,炸得人心胸沉闷。白色的闪电划破了天幕,白惨惨的。

  魏延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般恨恨地喘息着,他用阴沉的目光看了看林照辰,一跺脚,走了出去。

  林照辰一路跟着魏延出去,名为送客,实为监押。

  林府的门口,一群黑衣的侍卫等候在那里,见了魏延出来,齐齐围了上来:“皇上。”

  先是时,魏延听了曹皇后的一番话,心绪激荡之下,只带着贴身的暗卫微服而来,及至今夜见了赵琳琅,他的心情不但没有平复,反而越发起伏。后悔、愤恨、羞辱,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不一而足。

  他回头看了林照辰一眼。

  他的儿子,神情冷酷,立在燕国公府的门中,高傲地抬了抬手。

  大门在魏延的面前轰然关闭。

  魏延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周围的侍卫们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魏延又恢复了平静,一言不发,返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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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瓢泼的大雨下个不停,风卷着雨水吹过来,沾湿了衣襟。

  林照辰送了魏延出去,心中莫名地有些沉闷,想了想,抬步去了姜宛姝的院子。

  这么迟了,大约她已经入睡了,林照辰也不知道自己过去做什么,莫约只是隔着窗子看一看就走,如此就好。

  没想到迈入了院子,竟看见房中的灯还亮着。

  小丫鬟在门外看见了林照辰,大声道:“姑娘,公爷过来了。”

  林照辰走到了屋檐下,丫鬟接过了他的伞。

  姜宛姝已经从房中出来了,披着大氅,一头青丝披散着,脚上穿着一双小木屐,嗒嗒嗒地跑出来:“表叔。”

  林照辰沉下了脸:“都多晚了,还不睡,不是嘱咐你要好生休息吗,又不听话。”

  姜宛姝扯着林照辰的袖子,和他一起进屋去,哼哼唧唧地道:“外头打雷,我害怕,有点睡不着。”

  房里的老嬷嬷亦出言道:“姑娘胆子小,适才已经给姑娘服过珍珠粉压惊了,可她还是不敢睡,还把这屋子里的灯都点得通亮的,老奴看是不成的,这样子更睡不着了,明天可怎么起来。”

  林照辰揉了揉姜宛姝的头发:“快去睡。”

  他顿了一下,温和地道:“我在这里看着你睡,别怕,你睡着了我才走。”

  姜宛姝有些害羞地缩了缩头:“嗯,那等下,表叔你转过身去,先不要看。”

  林照辰依言转过了身。

  背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细微如流水,那是丫鬟们服侍着姜宛姝褪去了衣裳,她钻进被窝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姜宛姝轻声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林照辰微微地笑着,走到了床边坐下。

  丫鬟们灭了满室的明灯,只留下小半截蜡烛,罩在锦霞纱罩子里,远远地放在角落那边,露出昏黄柔和的烛光。

  姜宛姝躺在那里,长长的头发宛如最上等的丝缎,旖旎流转在枕席之间,她侧着身,嘴角边还带着一点点笑意,望着林照辰,烛影朦胧,她的肌肤似乎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在暗中生辉。

  林照辰慢慢地俯身过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夜凉如水,而她玉润香软,譬如月光。

  林照辰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外面的雨声依旧很大,敲打着青瓦高墙,一片喧嚣,而他望着她的娇柔的容颜,只觉得天与地都是宁静的。

  “宛宛。”他轻轻地叫她,“已经开春了,你爹娘的孝期都过了,可以嫁给我了吗?”

  姜宛姝睁大了眼睛,吓得清醒了过来,睡意全无,结结巴巴地道:“哎,怎么忽然说这个?”

  林照辰看着她,他的眼睛比夜色深沉、更比夜色温柔:“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宛宛,可以答应我吗?”

  姜宛姝拉起被子,捂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使劲眨巴着,就像受了惊吓的小蝴蝶似的:“讨厌,你这样问,叫我怎么回你?我、我、我不和你说话了。”

  林照辰发出轻微的笑声:“好,我知道了,宛宛是答应了。”

  他不待姜宛姝回答,就凑过去吻她,轻轻碎碎的吻恍如天街小雨一般细润如酥油,落在姜宛姝的发鬓眉间,把她吻得痒痒的。

  她咬着嘴唇笑了起来,缩成一团,差点整个人都要埋进被窝里面去了。

  但林照辰扒拉着她,不让她躲起来。

  他咬着她的小耳朵,低声道:“宛宛要给我生几个孩子,你这么乖,将来一定是个好母亲,我也会做个好父亲,我们一起好好地把孩子养大,到时候他们会趴在我们膝盖上叫爹娘,嗯,先生一个男孩,再生一个女孩,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长得像宛宛,漂亮可爱……”

  他今夜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平日里不一样,就在那里絮絮叨叨地想着、念着、说着以后的事情,仿佛真的就会那样一般。

  姜宛姝害羞得不行,两腮红如桃花,小小地哼了一声:“我都还没答应你呢,瞎说什么。”

  林照辰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屋外倏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惊得微弱的烛火也摇曳了一下。

  林照辰的手伸进了被窝,抓住了姜宛姝的小手,十指交错,紧紧地握住。

  “别怕,我在这里。”他柔声对她说着。

  姜宛姝微微地笑着,用软软的声音道:“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

  角落里的蜡烛慢慢地燃尽了,灯光闪了一下,熄灭了。

  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敲打的梆子声。

  更深漏长,夜雨阑珊。

  模糊的黑暗中,姜宛姝小小声地对林照辰道:“表叔,我答应了……”

  林照辰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所有刺都被抚平,所有暴戾与刚硬都变得柔软了起来。在这个下着雨的夜晚,林照辰守在她的床边,在黑暗中看着她,看她渐渐地睡着了,还是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离去。

  在不尽的雨声中听着她的呼吸,安宁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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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安帝魏延微服北巡,在回京途中路过柳州城时遭遇刺客,御驾身边的侍卫几乎死伤殆尽,幸而魏延自身武艺高强,虽然身负重伤,但勉强抵挡了攻击,逃得性命。

  当地州府官员闻讯赶来护驾,那些追杀魏延的刺客一伙数十人在顷刻之间竟悉数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魏延震怒,严令地方州府官员彻查此案,从柳州到安阳一路封锁,抓捕嫌疑人士,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魏延回到了安阳,指燕州不服朝廷管辖、燕国公妄自尊大,是为大不敬,不顾有伤在身,即刻调集军民,意欲御驾亲征,讨伐燕州。

  众臣大惊,在朝堂上苦苦规劝,反而惹得魏延勃然大怒,当庭杖责了两位御史,将一位太傅逐出了朝会,以示圣意坚决。

  众臣面面相觑,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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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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