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大年初一的晚上，街上连出租车都看不到几辆, 苏安一个对路况半生不熟的人带着初来乍到的齐文轩慢悠悠压完马路, 回到外婆家时一家人已经吃过晚饭回来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放着春晚重播当BGM聊天。
“我回来了！”苏安开门看见光亮，就冲里面喊了声。
他也没想到一嗓子引得一家四个人倾巢出动, 齐文轩跟在他后面踏进半只脚, 也被围观了个措手不及，立刻带着礼貌的微笑说：“外公外婆好，舅舅好, 兰姨好，新年快乐。”
苏安莫名紧张, 语速升了一个阶，抢着介绍说：“这是齐文轩，我经常跟你们提的, 呃……轩哥你先进来吧。”
齐文轩说了声“打扰了”，把行李箱拉进来, 外婆挂着一贯慈祥的微笑上下打量着来客：“哎哟, 小伙子多帅啊, 难怪我们轩轩那么喜欢你。”
舅舅也接话：“就是, 今天乐了一整天，下午那会儿听说你要到了, 甩下一屋子亲戚就跑，拦都拦不住。”
“舅舅！”两人的无心话让刚想说点什么的苏安猛然被自己口水呛到，脸都呛成了番茄, “咳咳……咳咳咳……谁甩你们了！”
“人家不止帅，成绩全校第一，这次还考了市前十呢。”杨兰炫耀自家儿子伟绩似的自豪，“唉，比起某个……”
“不许说了！”外婆埋怨地一拍她胳膊。
“好好好，不说不说，在您这儿说不得。”杨兰给齐文轩拿了双拖鞋招呼他进屋，“来来来，坐会儿，兰姨给你削水果去。”
苏安也从差点被自己呛死的境地里缓了过来，接过齐文轩的行李箱：“我给你拿到我房间。”
“等一下。”齐文轩说着，把行李箱放倒，在一家子人的注视中解锁打开，一行李箱满满的东西展露无遗。
20寸的小行李箱，除了一个奶白色塑料袋里应该装的是换洗衣服外，余下空间被方方正正的盒子占满了。
“第一次给外公外婆拜年，也不知道带什么东西。”齐文轩把那几盒东西拿出来，左右看了看，放在客厅墙边的柜子上，“我妈让我给你们带了些补品，也替他们拜个年。”
几个盒子上都是外文，苏安瞪直了眼也看不懂一个词，吓得他以为自己英语还是白学了。
“这是我爸托朋友从北欧带的。”齐文轩说，“说是最适合老人家。”
苏安松了口气，北欧的，不能怪他看不懂。
在几个大人错杂的“哎哟这孩子来都来了这么客气干嘛带什么东西”中，齐文轩又合上只剩一小袋换洗衣服的行李箱，说：“我大过年还来打扰你们，应该的。”
“不打扰不打扰，你看安安多高兴啊。”外婆把两个孩子往屋里推，“安安，带你朋友去你房间好好玩，你们要玩电脑不？杨庚，去书房给他们把那个那个笔记本电脑搬过去……”
“哎呀妈，”舅舅把外婆重新捞回沙发，“你让他们自己玩吧啊，现在的小孩啊不用玩电脑，您别操心了啊。”
苏安带着齐文轩进房间，关上门，把客厅里一家子的喧嚣隔在薄薄的门板之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太热情了。”齐文轩也松了口气，把行李箱里唯一的东西拿出来后挨墙角放着，才脱下厚重的外套挂在床角，“刚刚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女婿上门。”
“谁家女婿上门是关房间里玩电脑啊。”苏安忍俊不禁。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齐文轩跟着笑了笑，“去把电脑搬过来？”
站在门口的苏安忽然低着头勾了勾唇，背在后面的手指一动，门“咔嗒”上锁。
“哇哦。”齐文轩盯着苏安邪里邪气的笑容，嘴角弯起道，“大侠饶命？”
一只小白兔把披着羊皮的狼反锁在自己房里意图行凶？
后果可想而知，兔子就算削尖了爪子也挠不伤狼，只能敞开自己柔软的肚皮，乖乖地被反扑。
*
床上多了一人反而睡得更踏实了些，苏安第二天早早就醒了，睁眼便看见齐文轩侧枕在枕头上的睡颜，呼吸平稳，很难得睡得比苏安还沉。
不认床是个好事，苏安想着，他应该是前一天一直在奔波太累了，反正也没事，让他多睡会儿吧。
苏安放慢动作，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又用脚尖走路推开房门，刚反身悄悄合上，一回头捕捉到自己妈妈刚准备出门的背影。
“妈！”苏安远远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去超市买菜吗？”
“是啊。”杨兰回头惊讶地看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两个人睡没睡好？”
哪里会没睡好，睡得简直不能更好，苏安只说：“等等啊，你等等我！我很快的，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就冲进了厕所。
杨兰耐着性子等了他五分钟，苏安已经飞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在她面前蹬鞋了，弯着腰穿鞋还仰起脑袋朝她一笑：“好啦，走吧！”
杨兰对于儿子这种一反常态的行为表示了点不解，等到他在超市挑肉才看出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吃的吗？”
“哦，我想包水饺。”苏安挑着肥瘦相宜的前腿肉，回答说，“待会儿去买点芹菜。”
“芹菜？”杨兰一愣，“你不是不喜欢吃芹菜馅吗？”
“轩哥喜欢啊。”苏安说着，已经挑出一块肉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笑容灿烂地说：“姐姐，麻烦帮我绞一下，我回去做饺子馅的。”
里面早就该是阿姨年纪的中年女性被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喊姐姐，顿时喜笑颜开：“好，小伙子还会包饺子啊，这么贤惠。”
苏安维持着笑容，对那个不适宜的用词不置可否
“你要包饺子给轩轩吃？”直到买完菜结账，杨兰看着购物车里突兀的芹菜，又一次问苏安。
苏安点头：“是啊，我也不会做别的，也就包饺子还能凑活了吧……今天谁做饭呀，你还是舅舅还是外婆？”
“……你外婆。”杨兰说，她还震惊于在她眼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傻儿子，竟然会主动包饺子给齐文轩吃。
年夜饭那顿一起包的饺子不算，她都还没享受过儿子给做饭的待遇呢！
苏安浑然不知自己母上默不作声地吃了口醋，推着车跟队伍往前走，还说：“外婆做饭啊，嘿嘿，好啊，正好让轩哥尝尝外婆的绝妙手艺。”
杨兰看着苏安溢于言表的开心，有一股非常微妙隐约的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再仔细一琢磨，这点模糊的感觉又飘散开，没等她捋出根线头就断了。
母子俩拎着菜回家，齐文轩已经坐在饭桌前吃早饭，正跟外婆说着什么，老太太被他逗得脸颊肉都弯成了饱满欢乐的弧度。
苏安还没吃早饭，一闻见味道就饿得不行，两下换好鞋就扑到桌边：“好香啊，早饭吃什么？”
“粥，还有你外婆我亲自摊的饼。”外婆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饼，手兜着朝苏安送过去，“来——”
苏安嗷呜一口吃下，喷香咸甜的味道在齿间溢开：“唔嗯！好吃！”
“什么习惯，要吃去洗手！”杨兰从后面给了他一脑刮子。
苏安洗完手回来，齐文轩已经吃完了，也不好在桌边闲坐着，挪到沙发上继续陪外婆聊天。
早上醒过来都还没能跟轩哥说上两句话呢，苏安也只好坐下来端起碗，大口扒着饭，一来是饿了，二来想赶紧吃完去陪陪齐文轩。
“慢点吃你。”杨兰看着他往碗里舔粥，她自己第一碗还没下一半，“吃这么快干嘛，又没人跟你抢也没人排队。”
“我在学校都吃这么快的。”苏安边吃边解释，“时间紧。”
杨兰将信将疑，就见苏安很快把舔的小半碗也吃完了，洗完碗擦擦手往沙发那走：“在聊我？都说我什么坏话啦？”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齐文轩旁边，挨着他，往外婆的方向倾过身。
聊了会儿天，苏安站起来捋袖子说：“好啦，本大厨要出马了！”
外婆嚯嚯嚯地笑起来：“噢哟，我们安安这是要做什么啊？”
苏安朝外婆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对齐文轩眨着眼，一字一顿地说：“包、水、饺。”
择菜、洗菜、切菜、洗肉，再把肉、菜和调料一起和了，苏安做得有模有样，杨兰在旁边看了会儿评价说：“看上去倒像个真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你就等着吧。”苏安用力拌着，对身边一直询问要不要帮忙的齐文轩说，“轩哥你挪个地儿，挡我路了。你还是去沙发坐会儿吧，好了叫你。”
齐文轩失笑，感觉到自己竟然遭受嫌弃，还是为了给自己吃的饺子而遭受嫌弃的，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皮是现成的，包起来很快，在外婆开锅前苏安一个个白胖的水饺就排好队了，就等到时候下锅。
下面就没苏安什么事了，他洗干净手坐在沙发上，陪齐文轩和外公一起看电影，直到厨房飘过来阵阵菜香，肚子绵长地“咕”了一阵儿后，外婆喊道：“吃饭啦！”
苏安下意识拉着齐文轩的手，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处境，赶紧不动声色地松开，搓搓手：“哇好香——我的水饺呢？”
“这呢这呢。”杨兰从厨房端出一盘毛着气的白胖子，“喏，给你放你俩跟前。轩轩多吃点啊，难得这祖宗亲自动手。”
齐文轩笑着夹起一个，苏安黏在身上的期待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夹了个金元宝，近乎虔诚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苏安不放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
“嗯。”齐文轩给与肯定，“好吃。”
就是咸了点，不过厚厚的男友滤镜下这都不是事儿，配饭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