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先等一下， 我到家了再给你电话。”矢色挂断了电话，对一期道歉道，“抱歉， 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一期也听到了电话那端透出的声音， 提议道：“跟之前那件事有关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一旁的长谷部也用期待的眼神看她。
矢色摇了摇头， “不用啦，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么久不见， 大家一定很担心。”
长谷部马上自告奋勇，“如果是这点的话主上不用担心，我是一个人住的，晚点回去也没关系。”
矢色：“……”
其实矢色是不太赞成他们继续跟着自己的，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溯行军， 没有时之政府，没有本丸， 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上”，毕竟换了个世界后，他们之间的契约也断掉了。
然而长谷部直接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他们是因为矢色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也是因为矢色才有所联系。说的直白一点， 要是没有矢色，根本没有他们存在。
“我以为这种事就算不说出来，您也是知道的。”褐发的男人垂下眼睛，声音轻轻的。
“主， 你是要抛弃我们吗？”
矢色顿时哑口无言， 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便妥协着退了一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以朋友相处不好吗？”
长谷部马上眼睛一亮，抢先答应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山姥切也紧接着说道：“既然是朋友的话，那我们想帮助自己的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矢色看着突然伶牙俐齿的山姥切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长谷部，感到了一阵头疼。
虽然他们说的也没有错，但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既然这样的话，咱打个商量行吗，能别叫主上吗？”最后矢色只是这么对他们说道。
这个称呼听上去怪羞耻的。
三人点头答应。
最后决定一期先回去见弟弟们，长谷部和山姥切跟矢色回去，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再联系不在场的一期。
等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回到家后，矢色再次拨打了夜斗的手机号码，这次夜斗直接出现在了矢色家里，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能发现羽衣狐的消息很让人高兴，但夜斗带来的消息却让她眉头一皱。
按夜斗的说法，他会发现羽衣狐是因为那时她正在跟什么人打斗，那时外泄的气息正巧让正在附近打工的夜斗发现了。
而夜斗对对方的描述让矢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斗比划着说道：“一个是红头发，用的武器是个大葫芦，一个头上长角，白头发，只有一只手。”
虽然夜斗的描述水平比小学生好不了多少，不过矢色还是从这寥寥的话语中推断出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消息，毕竟他们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夜斗嘴里的那两个妖怪无疑是酒吞跟茨木，大概是不知在哪得到了羽衣狐老巢的消息，直接怼了过去。
虽然喜欢跟强者打斗，但无论是酒吞还是茨木都不是莽撞的家伙，这次感单枪匹马跑到人家老巢里，大概也是上了头。
话说，亏的他们能找到地方。
矢色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她昏迷这件事说起来跟羽衣狐没有关系，但凯郎太毕竟是羽衣狐的手下，两人会迁怒也是正常的。
夜斗的话还在继续。
似乎当时羽衣狐的手下正好不在身边，这才让他们讨了个巧，只是实力还是太过悬殊，羽衣狐的手下又得到消息赶了回来，他们才匆匆逃出来，被夜斗撞了个正着。
原本矢色以为他们顶多受了轻伤，然而夜斗的话却让她大感意外。
“那两个妖怪好像受伤挺严重的，红发那个刚走没多远就吐了一大口鲜血，白发的那个几乎是被架着走的，我还被白发的那个瞪了一眼……矢色？”夜斗讲着讲着见矢色表情不对，忙止住话头看她，“怎么了？那两个妖怪你认识？”
矢色嗯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听着只觉得不对劲，酒吞好歹也是大江山的大妖怪，是百鬼夜行的首领，在那边的地位跟在这边的羽衣狐差不多，怎么会狼狈到这个程度？
更何况还有茨木跟在他身边。
她想了想，抬头对夜斗笑了一下，“谢谢你带来的消息。”
说完就开始赶人。
夜斗一开始还有点不满，不过看了看矢色的表情还是乖乖离开了。
一起被赶到门口的山姥切担心的拽住了她的衣袖，看了她半晌问出一句，“没事吗？”
“没事。”矢色迅速回应，看了一下山姥切的表情，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要思考，你们不方便插手。”
长谷部打量了一下矢色的表情，从背后扯了一下山姥切的衣角，冲矢色点点头，“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见三人走远，矢色关上门，站在客厅思考了一会儿，给姑获鸟打了个电话。
那边似乎是在忙，打了两个才打通。
“矢色大人？怎么了？”
矢色听着她这个称呼抿了抿嘴，想起了一目连跟他说的那些。没有寒暄，直接道：“酒吞他们的事你知道吗？”
姑获鸟闻言就是一愣，不过隔着电话矢色也看不见。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隐瞒，“发生什么事了吗？”
矢色听她这个口气就知道姑获鸟肯定知道，语气平稳的说道：“他们现在应该在你那边吧？我晚上回去。”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没给姑获鸟讲话的机会。
“？等一下……”姑获鸟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顿时无奈了。
矢色这意思她还不明白吗？就是想办法留住他们两个。
真是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姑获鸟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平静了。
等姑获鸟去看受伤的两人时，她就顺便把矢色的话重复了一遍。
茨木刚拿起叉子要叉块儿苹果，闻言瞪她：“不是说好不让她知道的吗？”
姑获鸟对他的杀气无动于衷，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两个病患身边，“矢色大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总归会能做到。”
虽然大多数是他们宠出来的，不过也是他们自愿的事。
原本躺在藤椅上的酒吞闭目养神的酒吞蓦的睁开了眼睛，默不作声就往外走。
姑获鸟就看着酒吞走出去，凉凉提醒，“你要是就这么走了，矢色大人会更生气的。”
酒吞有点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我就是出去逛逛，待会儿就回来了。”
茨木看了他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挥舞着受伤的手臂，喊着“挚友”跟了上去。
姑获鸟看着他们的背影，好笑的摇摇头。
这边矢色刚刷卡进去进站口，就接到了入江正一的电话。
矢色接起来：“小正？”
入江正一听着她这边喧闹的声音，问道：“你在外面？”
之前矢色发短信跟他说她回来了，不过当时他在忙没有看到，等忙完后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过来。
“嗯，有点事要回去一趟，怎么了吗？”
入江沉默了一下，“没事，原本想请你吃个饭庆祝一下你醒来的事。”
矢色看了眼时间，的确是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矢色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郑重的。”
她怕正一多想，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昏迷的事跟那个妖怪没关系，没有受伤。”
正一没有说话，电话里只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半晌后，他才再次开口：“那这次回去呢？跟妖怪有关吗？”
“算是吧，也有一些想弄懂的事情。”矢色说道，正巧这个时候她坐的地铁到了，便急匆匆的对电话那头说道，“地铁来了，我先挂电话啦！”
“对了，我可能会在那边留几天，小正你记得帮我请几天假！”
正一只来得及回了声嗯就被挂断了电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跟矢色不是一个世界的，但每当这种现实直接展现在他面前，还是会让人感到分外不适。
或许是当时见到的那个少年更适合她吗？
入江冷不丁想起那天红眸少年看向他的眼神，冷淡又带着审视，像是对待野兽一般，对侵入自己地盘的地盘的猛兽充满敌意。
正一清楚自己不会成为野兽，但也不会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拨通了一个电话，“我答应你。”
电话那边的白兰轻笑了一声，“真是让人意外的迅速啊，晚上见面吗？我教你使用戒指的方法。”
“好。”
挂断了电话后，正一看着玻璃窗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想起了见到白兰时的那天。
远足那天，当时他正好和伙伴走散，一人在森林迷迷瞪瞪的转圈圈，结果正好就遇到了妖怪。黑色的妖怪狞笑着要吃掉他，他吓得调头就跑，妖怪就在身后远远的跟着，紧追不舍。
虽然自己青梅身边就围着一堆妖怪，但他们因为矢色的缘故从未对他展现过杀意，此时被这么一吓，魂都快飞了。身为一个技术宅，他的体力也是标准的技术宅范畴。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肚子因为紧张痛了起来，拖累的整个人速度慢了一大截。
眼见就要被追上的时候，他被一个白发的少年救了。
说起白兰的出场不可未不风骚，解决妖怪的手段更是干脆利落，在当时的正一看来，简直就是天神降临。
他运用指环的力量救了被妖怪袭击的自己后，便笑着对他提出了邀请。
对方像是很了解他的实力，“我的家族很缺少像小正这样优秀的技术人员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
“要是你答应了，像是今天这样的小状况，不用靠别人也能自己解决哦。”
还没等他拒绝，对方就笑着凑到了他耳边，低沉的声音宛若恶魔的低语。
“小正不想要力量吗？你也想有要保护的东西吧？”
他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因为白兰直击心脏的话无法说出口。
即使现在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入江也不得不说白兰真是一把好手。
诱惑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响起，正一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毫无波澜。
他轻声对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说道：“是的。”
等矢色到京都的时候，晚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家离现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的肚子早就饿的不行，叫着发出了好几次抗议了。
矢色不是会亏待自己的性格，当下就左顾右盼，随便找了一家拉面店走了进去。
原本只是打算随便找家店吃点东西，结果就遇到了熟人。
矢色看着跟自己对视的人，挑了下眉，在对方黑下来的脸色中，坐到了他的对面。
“哎，别走啊，面不是才刚端上来吗？”花开院龙二刚要起身，矢色就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腕。
“我只是想换个位置。”龙二斜了矢色一眼，没有动。
矢色假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向他努努嘴，“你看，现在店里哪有空位？”
他看了一圈，的确没看到哪里还有空位，动作顿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坐下来，脸色更臭了。
喜滋滋的托腮盯着对面的黑发少年看，“怎么样，花开院家有没有查出点什么？”
既然遇到了，她就顺势问了问，也省的再电话联系对方。
她还没发现自己被拉黑的事。
花开院龙二捞了一筷子面条，抬眼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之前派去调查的人说，山吹乙女早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矢色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不是她吗？”
花开院龙二没有回应，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不过滑头鬼说，之前刺杀鲤伴的人长相跟山吹乙女很相似。”
“如果不是她的话，鲤伴不会毫无防备被刺杀，然后死去的。”
矢色：“……”
她冷漠的放下托腮的手，这个时候店员将面放在她面前。她从一旁的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搅了搅面条，“这些弯弯绕绕的就交给你们考虑了。”
她一点都不想废脑子思考这种事，她自己的事就够麻烦了。
但是在吃面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思考起这个问题，皱起眉来。
将这些线索结合到一起的话，似乎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京都妖怪得到了某种方法，能将死去之人的魂魄从逝去之地召唤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就在矢色思考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龙二主动开口道。
“家里两个笨蛋去偷袭羽衣狐，结果受了重伤，我回去看望一下。”她这么回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之前远足时遇到的事，放下筷子对他说，“对了，之前我远足的时候被妖怪袭击了，呃……说是妖怪好像不太对。”
她跟龙二说了一下那家伙的外貌，黑发少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她，“这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了吧？”
矢色点点头，神色特别坦然，“是啊，一目连他们都说是别的世界召唤出来的产物。”
她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你说，羽衣狐想产下晴明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她是转世妖怪，不怕死，但是晴明只是个半妖，没法用这种方式存活，便想了别的法子。”
她越说越兴奋，觉得特有道理，“虽然也可以直接将他的魂魄从地狱召唤出来，但这个方法明显不成熟，所以才会让羽衣狐将晴明生下来。”
毕竟要是失败了话，就会变成像召唤失败的凯郎太那样的怪物。
……虽然召唤他的迷弟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想到那个眼神狂热的人脸妖怪，矢色就觉得一阵头疼。
不过，要是她的猜测成立的话，原本死去的山吹乙女死而复生被人利用的事也有了眉目。
花开院龙二就看她兴奋的在那边讲的起劲，喝了口面汤，语气凉凉的，“就算是真的又怎样？知道了就能消灭羽衣狐了吗？”
“嘁。”面对不会回应，反而逮着机会就刺她的龙二，矢色觉得十分没有意思，低下头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面来。
矢色来的晚，吃的慢，龙二先一步将面吃完也没离开，坐在那看着矢色一口一口吃面。等她吃的差不多了，黑发的少年才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送你。”
“咦，”矢色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语气夸张，“龙二居然主动提出来送我？这么绅士的吗？”
龙二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天色晚了，你毕竟是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话尾他补充了一句，“再多说一句就把你丢在这里。”
矢色顿时闭嘴，歪头看了他一眼，收起脸上浮夸的表情，笑着道谢，“那就拜托你啦。”
龙二率先走出店门，矢色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拒绝了姑获鸟来接她的提议。
等矢色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能看出最近京都是真的不安全，回去的路上他们还除了个妖，耽误了一点时间。
不过做坏事的时候走正好遇上他们两个除妖师，也算那个妖怪倒霉。
龙二把矢色送到门口就离开了，收到消息，来门口接她的姑获鸟对龙二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便带着矢色向里走去。
矢色跟在姑获鸟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早上刚从熊本赶回东京，就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京都，实在是累的厉害，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儿困得简直能走着睡着。
姑获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微微侧身，“矢色大人累了吗？”
“还行。”矢色将眼角渗出的生理盐水擦干净，顺口回了一句，“他们人呢？”
然后她就知道了酒吞跟茨木偷偷溜出去的事。
矢色：“……”
这两个人是小学生吗？
矢色心累，不太想讲话。
不过她回来最主要的事不是责怪他们，便很快将这件事放下，问起其他事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不行他们还能不见她不成？
“我想知道，我失去的记忆要怎么恢复？”黑发的少女止住脚步，正色对姑获鸟说道。
虽然一目连跟妖刀姬有跟她讲过一些，不过别人讲的总归没有自己的记忆来得直接。
姑获鸟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显得太惊讶，似乎早就料到矢色会有这个疑问。
她回房拿了一本书，放到矢色手上，“唤醒记忆的方法，就在这本册子里。”
矢色拿起来好奇的翻看了一下，就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那本，不禁有点疑惑，“这是这本书上的内容我不是早就学完了吗？”
姑获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晴明大人是这么说的。”
既然姑获鸟这么说了，矢色也只能郁闷地拿着册子回房间研究，回去之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她：“姑姑，你其实是晴明那边的人吧？”
所以才一直以敬称叫她。
姑获鸟没有没被撞破的尴尬，微微颔首，“是的。”
她是晴明大人的式神，也是被他派过来保护她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