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打脸

  裴行韫听到许先生的喊声, 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既然有人主动替她做描补,也就无需她再节外生枝做其他事。

  她垂头看着躺在那里像是条死鱼一般不能动弹的裴八娘, 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这报仇, 还是要亲自动手才来得畅快。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从四处涌了过来,张嬷嬷提着裙子一路爬上假山,瞧见裴行韫毫发无伤站在那里, 霎时松了口气, 忙上前扶着她, 关心的说道:“娘子, 我们快快下去,仔细别摔着了。”

  “嬷嬷我没事。”裴行韫拍拍张嬷嬷的手臂安慰她, 又小声说道:“把下面池子的鱼捞几条起来,放水桶里一并提去给许先生,大都督府里的鱼别处没有,裴八娘看到了眼馋也是难免。”

  张嬷嬷想笑又忙忍住了, 两人往假山下走去,裴八娘的丫鬟婆子也已经赶到,见到不过转瞬间就浑身湿淋淋躺着血水,只余微弱气息的人, 吓得魂飞魄散口不能言,跌跌撞撞跟在人群后面去了花厅。

  倪夫人端坐在花厅里淡然的吃茶,听到花厅外嘈杂的脚步声, 诧异的抬眼看去,顿时跌坐在软塌里双腿似被定住了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

  不过才几盏茶的功夫,这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活死人。

  府里丫鬟嬷嬷们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说着原由, 裴八娘的丫鬟嬷嬷却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倪夫人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见是大都督府里的下人所说,她自是不会去信。

  可裴八娘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那里偶尔抽搐一下,还能勉强看出她还活着。

  丫鬟嬷嬷在屏风后给裴八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大夫抱着药箱进来止血施针之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对倪夫人说道:“小娘子伤到了后背经脉,以后怕是永远都无法坐立,只得在床上躺着。”

  倪夫人脸色煞白,愣愣看着裴八娘,眼眶渐渐通红。她施针后总算平静了些,只是仍旧眉头紧锁,眼角泪水一直不停的流,显是痛苦不堪,

  她想必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生她算是彻彻底底毁了,一辈子吃喝拉撒都要假手于人,等于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还不如干脆死了来得痛快。

  许先生快步在前,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拎着个水桶跟在后面一起赶到了花厅。见到倪夫人惨痛着一张脸立在那里。

  他顿了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叉手施礼后对她说道:“夫人,鄙姓许,一直跟在大都督身边做事,先前不巧路过花园,恰见到小娘子见假山下水池里的鱼儿活泼机灵,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跌落了下去。

  唉,也是,这水池里的鱼,由大都督亲自下河里捞来,自是比旁家的鱼多些灵性。别说是小娘子,就是我这个半老之人也觉得好看,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多看几眼。”

  倪夫人早听过许先生的大名,他狡猾多端行事毫无章法,他嘴里的胡说八道她自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她脊背挺得直直的,浑身散发着寒意,冷冷说道:“裴行韫在哪里?”

  许先生觑着倪夫人的脸色,心里不免对裴行韫同情起来,她亲娘居然为了个赝品转而恨上了她。他干笑一声说道:“我们娘子受了惊吓,大夫诊脉后开了安神药,服药后睡了过去。”

  倪夫人厉声道:“你们大都督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们好好递了帖子上门来拜访吊唁,这前脚还好好的人在你府里遇害伤成这样,剩了半口气吊着躺在这里,等半天都不见大夫前来,原来是先去看了不过受了些许惊吓的人,这也未免欺人太甚!”

  “夫人,唉,这怎么说呢。”许先生轻抚下巴稀疏的胡须,显得很是为难的说道:“大都督府里就这么一个医术高明些的大夫,多的我们也养不起,毕竟大都督府就由他一人撑着,这银子不好赚呐。他又是个男儿身,要是个小娘子,还可以推出去赚些聘礼回来。”

  倪夫人的神色更为难看,脸颊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许先生话里有话,指责裴家靠着出卖女儿换富贵她又岂能听不出来。

  裴八娘与裴九娘究竟谁是谁,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对外挑破而已。

  “这只是其一,其二。”许先生伸出鸟爪般干瘦的两根手指晃了晃,极为得意的说道:“大都督极为护短,别说裴娘子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是他的阿猫阿狗,他也容不得有一丁点的闪失。

  这看做眼珠子的人受了惊吓,当然得先看自己人,难道夫人府上,都是将至亲之人放置一旁,先顾着无关紧要的他人?”

  倪夫人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裴家的脸皮被他一层层撕下来,血淋淋的展示于人前。

  那些她不愿意去面对与回忆的往事,像是乌云盖顶将她深深笼罩其中,手紧紧拽着,指甲掐进手心传来阵阵痛意,她才微微清醒了些,转身冷声道:“带上人,我们走!”

  许先生轻嗮,他忙吩咐道:“抬软轿过来,别将人伤着了。哎哟,这里这里,鱼,别忘了鱼!”

  倪夫人眼光如刀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刀刀劈死,这个老混账!她咬紧牙关,才强忍住将装着鱼的水桶踹翻的冲动,僵着一张脸怒冲冲而去。

  受了惊吓的裴行韫,正美眸泛泪,拽着闵冉的衣衫,微仰着头委屈至极的看着他。

  “她只是说我还无事,可她说以后你后宅还会迎进许多有权有势的美人儿,你跟曾跟我许诺过,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这不是在空口白牙平白污蔑人么?

  我怎么舍得让她污了你名声,气得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我又没有用力,可她好像站不稳,自己往假山外面退,估摸着没有算好,自己哗一下跌了下去。”

  她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说道:“她莫非是想陷害我,让你以为我是心狠手辣之人,等你嫌弃了我,好迎娶她进门?”

  闵冉气得青筋直冒,怒道:“丑八怪在那里挑拨离间,看我不砍了她,就算我嫌弃你,也不会娶她这般心机深沉的毒妇!”

  他怒完又换上了柔和的神情,温言说道:“阿韫,我许下的话自是不会变,要是变了你也将我推下去。”

  他捏了捏她细小的手臂,蹙紧眉心,“不过你这般瘦弱,怕是推不动我,得多吃些多练练,要不早上还起来跟我一起蹲马步?”

  裴行韫眼珠子转了转,娇滴滴的说道:“天气愈发的热,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唉,我也想早起陪你蹲马步,可要是我病了,就要好久看不到你。”

  “为何看不到?”闵冉不解的问。

  “怕过了病气给你啊。”裴行韫眉眼间都是不舍,“再说了,就算你变心我也不会对你动一根手指头,唉,就让我独自心碎神伤吧。”

  闵冉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赌咒发誓哄劝了好一阵。末了看着她身上素净的衣衫,眉心又拧在了一起。

  “你怎么穿着这般素净?哼,闵二郎哪配你为他着素服。先前青河给你送来的那些料子呢?拿出来我亲替你选些鲜艳的,让针线房赶制出来,要锦衣华服才配得上我的阿韫。”

  裴行韫傻眼,想不到闵冉的记性如此好,一年之前青河送来过料子这般的小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想到那些早已被换成银票又换成了铺子的锦缎,脑子转得飞快,最后她干脆一头扑进他怀里,不依的说道:“你这是嫌弃我不好看了么?”

  闵冉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还会去关心那些小事,他惬意享受着佳人难得的主动,唇轻触她的额头,感叹道:“唉,我得督促许先生他们,待秋收之后粮草入了库,我们就开始准备亲事好不好?”

  裴行韫有些讶异,她坐直身子,问道:“粮草会有问题么?”

  “朝廷从没有给足过粮草,兵部推到户部,户部成天哭穷,说收不上去税收,国库空无一物。先前都是将江州的赋税直接扣了下来,充作了江州军的粮草。

  今年裴半城怕是会从中刁难,所以得先做好准备,去各县各村田间地头看着庄稼长势,心里有数也不至于被动挨打。”

  裴行韫神色自责又歉意,她嗫嚅着说道:“都是我的错,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至于跟他反目成仇。”

  “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不屑与其为伍。”闵冉神情傲然,抬眉说道:“再说了,没有裴半城也还会有其他不与我同一阵线的人,要是这点子事都解决不了,又岂能能成大事?”

  裴行韫想起裴八娘先前所说的话,便开口说道:“裴八娘无意说漏了嘴,说皇帝算得什么,哪能将江州刺史的官给到阿爹。皇帝不能给的官,难道是别人给的么?”

  闵冉凝神想了想,嘲讽的笑了笑,“皇帝不行,那就是杜相了。哼,杜相那个老匹夫,我好不容易在他府里安插了人进去,总算探到了一些消息。

  他表面上儒雅斯文冠冕堂皇,其实背后就是个老不休的混账。阿韫,那些话我不能所给你听,没得脏了你的耳。”

  裴行韫心中大骇,想到裴半城的刺史之位,怕是用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换取得来,裴家能拿得出手的,前辈子是她,这辈子,怕是裴八娘。

  可怜她将自己推下了马车,顶替了自己的身份,想方设法倾其所有来到了闵冉身边,可惜她所有的算计,如今全部落了空。

  她轻轻笑了笑,“裴八娘算是毁了,阿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大都督,阿爹最能煽动民心,这次,他只怕会煽动士子读书人与你作对。”

  “他早就开始在布置,瓦子里的戏棚已经有新戏开唱,明里暗里指责我不孝忤逆。”

  闵冉嘴角下撇,眸中寒意闪动,“那些臭酸儒,只会写些酸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饱了没事做在一旁指点江山,我呸!哼,捉几个酸的,兜头麻袋套上去,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敢不敢成日乱说。”

  这些文人士子,骨子里一直看不起武官,口中称其为武夫。打仗的时候倒会学乖闭嘴,可局势一旦太平,他们又争着夺权,武夫只配上阵冲锋杀敌,岂能马下治国?

  裴半城能收拢他们,不过是他们想借机从闵冉手里夺权而已。

  要让闵冉将军权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裴半城能给他们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裴行韫思索了下,笑道:“大都督,这些天我见了些好些夫人,白山书院郑山长的妻子也来了,闲聊中说到了她家里的小儿子,人踏实又聪明上进,今年已考上了秀才,下一场考举人也有六七成的把握。

  如今尚未说亲,想等着考上举人水涨船高之后说门好亲。我想着大娘子她们的亲事,你看郑家可合适?”

  闵冉心思微转,转瞬间就笑了起来,眼里露出赞赏之意,“阿韫真是我的福星,一下就解决了我的烦恼。这文人酸臭,郑山长算是最最酸臭的,要是与他成了亲家,我看他还好意思乱写酸文骂我。”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又烦躁的说道:“闵大与闵二,一蠢赛过一蠢,要是嫁进了郑山长家里去,我怕他不止写文骂我,会变本加厉写书骂我。”

  裴行韫抿嘴偷笑,他也知晓自己那两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嫁出去只能与人结仇。

  她出言提醒道:“不是还有三娘子么,她虽然是庶出,性子倒比大娘子她们好上几分。这结亲倒不能瞒着,许先生最近辛苦操劳,就让他趁机歇息放松一下,去找郑山长吃酒,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话又说回来,以你的地位,就算三娘子是庶出,嫁进郑家也是低嫁,他们如真看不上,那你再去套麻袋,将他打成猪头。”

  闵冉哈哈大笑起来,“我是戏文里无恶不做的山大王,你现今倒与我相似,是那凶神恶煞的母大虫。”

  裴行韫瞪眼,佯装生气道:“只许他们骂人,难道还不许人骂回去?乡间许多穷苦人家子弟读不上书,顾先生不是学识渊博么,去寻一些资质好的,让他顶个先生名头,花上几个大钱请夫子免费教授他们读书习字。

  他们收买文人来骂你,我们就收买那些百姓骂回去。以前逃难的时候,那些乡民骂人,嘴皮子比文人不知厉害多少倍,祖宗八代都能被他们从地底骂起来。”

  闵冉听后喜得抚掌大笑,将裴行韫揽在怀里紧紧抱了一下,点着她的鼻尖说道:“好,听你的,我这就去让顾先生去寻那些最会吵架骂人的人家,收些来做他的挂名弟子。”

第49章 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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