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们结婚吧。”

　　陈莞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人认真地说了句。

　　每一个字都很认真。

　　不是类似于“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这种征求意见的问句，陈莞尔觉得这速度有如火箭般，着实太快了。

　　江洵不觉得快，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地规划婚后生活——

　　“结婚以后呢，衣服让洗衣机洗，地让机器人扫，饭的话......”他深思熟虑一下，“要不找个保姆？”

　　陈莞尔听着他的安排，隐约不太对：“那我们俩干什么？俩咸鱼？”

　　江洵声音低到尘埃里，眼中有一丝期待：“可以生个小咸鱼......”忽然卡了下，又言，“俩咸鱼在家养小咸鱼，不好吗？”

　　想得真多。

　　但这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可不能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我才不要当咸鱼，我要拍戏赚钱，我好不容易拿的奖，上升期呢，要不你自己生？”其实她想问的很多，比如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教育好一个孩子，怎么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健康快乐地长大，金钱上是没有问题，但是他俩不可能不到三十岁就退圈，总得出去工作，那陪伴的问题就来了，索性拒绝他的提议。

　　每个人都会希望孩子拥有安全型依恋的模式，但是现实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洵以一种“要是可以，我真愿意代劳”的眼神看看她：“我只是想跟你结婚......别的倒不是很重要。”他略微抬起眸，“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愿意回家带孩子，虽然我没有童年，我可以让下一代有童年啊，可以一起玩，写作业，上学，吃零食，打游戏......而且，现在这时代，奶爸人设也是可营业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

　　陈莞尔心梗，要是真按他说的来，不就等于自己一下子要带两个孩子了？

　　这哪是结婚，这是给自己找个成年的娃？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给我该工作就去工作。”

　　陈莞尔理性地说起自己的想法：“咱俩轮流来，你去工作的时候，我带孩子，等你拍完了，我再去工作，每年空几个月，一起待在家里带孩子。”

　　江洵眼神一亮：“就按你说的办，那我们下午去领证？”

　　陈莞尔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把事情都规划得清清楚楚，上了他的钩。

　　“我给江满满打个电话，她说等我结婚，要给我大礼包的。”然后，江洵就飞快地拨出号码，没等陈莞尔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接通了，“江满满，你哥结婚了！”

　　江满满懵懵地问：“江淮结婚了？跟谁呀？”

　　“是我结婚！”

　　江满满收起惊讶：“哦，差点忘了，你也是我哥了。”

　　江洵：“......”

　　一宣布要结婚，陈莞尔的家人激动地不行，放下电话就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陈母喜上眉梢，就差敲锣打鼓去亲戚家门前发通知，她为女儿成天忙工作，感情没水花的事操碎了心。无奈陈莞尔是个不听劝的主儿，张罗多少次相亲都没用。

　　刚开始陈母还在心里盘算，陈莞尔好不容易有了恋情，在一起时间不长，怎么着也得一年后再谈婚论嫁，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要说这女婿，陈母的确满意，模样好，嘴又甜，能说会道的，贼会哄她开心。

　　关键是，能让她女儿点头结婚，这肯定是没得挑了。

　　她慈爱地瞧着江洵，又低头看着他俩结婚证上的合照，合不拢嘴：“真人比照片上好看！”

　　“阿姨，可别人说我可上镜了，我这张是大荧幕的脸！”江洵指着脸自夸道。

　　陈母严厉地纠正他：“你刚刚叫我什么？阿姨？”

　　江洵挠挠头，好像是该改口叫妈来着。

　　不过他很多年都没有叫过“妈”了，就连上次那部电影，导演最终实在没办法，把最后一场叫妈的戏，改成了失声痛哭。

　　这下，一时还真叫不出口。

　　陈莞尔觉察到他神情里的无措，挑开话题：“要不我们出去吃饭吧？”

　　陈母立马教训起她：“我不是买了菜吗？就在家做饭吃！你啊，结婚的人了，也不会做饭，得亏小江不嫌弃你！”她一边训着一边往厨房走。

　　陈莞尔撅嘴：“他也不会做饭。”

　　谁也别嫌弃谁。

　　陈母走回来敲敲她的头：“那就不能一起学吗？”她总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懒，宁可花钱点什么外卖，根本就不会过日子。

　　“学学学！我们一起学！听您的！”江洵冲着陈莞尔使了个眼色，稍稍为难，好不同意将字说出来，“妈...”

　　声音不高，他担心陈母没听到，想着重复一遍，但陈母却热情回应起来：“这就对了嘛，小江，以后就得这么叫！”

　　听到这里，江洵连忙应“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说这个称呼，然后不自觉地想到他和陈莞尔是一家人了，即刻笑眼弯弯地傻乐着。

　　饭桌上，陈母将各种菜往江洵碗里塞，陈莞尔觉得太夸张了，同情地往他那里看了看。

　　陈母以为她是羡慕，不能让女儿觉得自己只向着女婿，夹起几块肉放到陈莞尔跟前，再挑了几个大鸡腿给她：“多吃点。”

　　陈莞尔看到后直接打了个饱嗝儿，她现在可是上升期，怎么能管不住嘴吃这么多呢，拿起筷子就把鸡腿夹回原处，说：“晚上不能吃这些，我要减肥。”

　　陈母生气：“瘦得像个杆儿，减什么减！你那腿有我胳膊粗吗？”

　　自从上了大学，陈莞尔越来越瘦，让她多吃一点就像要了她的命，动不动拿“上镜不好看”当理由，仿佛不瘦成闪电誓不罢休。

　　陈莞尔习惯性嘴硬：“我的腿当然比你胳膊粗。”

　　“你再说......”陈母拍拍桌子，觉得她想法太病态。

　　而陈莞尔认为这是他们那一代观念陈旧，不懂新时代的审美。

　　上镜本来就会显得胖一点，她想走大荧幕路线，保持外形那是年轻演员的自我修养。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江洵当了回和事佬，将鸡腿又放回陈莞尔跟前：“听妈妈的话......”

　　陈母满意地看看江洵，真懂事，站起来去端汤。

　　“我不吃！会胖死的！”陈莞尔低声对着江洵说。

　　她揉了揉后腰，大晚上吃了消化不掉，那肯定得长肉。

　　江洵不以为然：“你没肉，我很清楚的。”接着谨慎地补充道，“有的地方还是有的……”

　　说多错多，陈莞尔的表情从错愕到严肃，要不是已婚，她一定狠狠踩他一脚，骂一句耍流氓。

　　这方面他倒是傻气全失，精得很。

　　陈母端来一个巨大的锅，笑嘻嘻地揭开盖子：“小江，不对，我以后叫你小洵吧。”小江小江地叫，不够亲近。

　　江洵点头：“都行。”

　　“小洵，上次你说我煲的这个汤你很喜欢喝，我今天特地在菜市场挑的全摊最大最肥最有营养的鸡，煲了这么一大锅，我给你盛。”她拿起一个大碗，盛得满满的，“你快趁热喝，陈莞尔嫌弃我煲的汤，所以这一锅都给你喝。”

　　“啊？”江洵也感到饱了，本就吃完了两碗饭，一听到那熟悉的大锅鸡，更是什么也吃不下去。

　　他当时是嘴甜讨丈母娘开心，本意不是真的喜欢喝，陈母煲的汤，总放很多油，能喝完一碗已经够勉强的了，还有一锅，不敢想。

　　江洵的脚在桌下轻轻挨了挨陈莞尔，发出求救的信号。

　　陈莞尔对他笑笑，说道：“听妈妈的话！”

　　江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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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几乎是陈母在说，主要内容就是关于婚礼的事。

　　两人则大眼瞪小眼，轮流点头说好，实际上并没想过要这么复杂。

　　之前他们商量的是旅行结婚，等下个月出去绕世界一圈再回来，婚礼从简就成，但在陈母看来，婚礼比旅行重要多了，不好好办婚礼，亲戚面前怎么交代。

　　江洵偷偷叹气：“为什么要跟亲戚交代？”自从他爸妈抛下他，亲戚们就不联系了，唯一的亲戚也就是江淮一家，算是他的家人，像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他都没有，所以这里面的亲属关系和人情世故于他看来，没那么重要。

　　陈莞尔就不一样了，她父母的兄弟姐妹很多，而且家家户户保持着亲密往来，整个一相亲相爱的大家族，逢年过节好不热闹，谁要是结了婚，那婚礼必须大办特办。

　　陈莞尔心累，她是全家唯一一个不爱热闹的，但肯定拗不过她妈，轻声回：“听她的。”

　　江洵重重点头，夸张地演起来：“妈！我们全部听您的！”

　　还担心他叫妈不习惯想帮帮他呢，这才几个小时，叫的又顺溜又激动。

　　陈莞尔认为他的演技很浮夸，但陈母特喜欢，几乎要将他夸上了天，搞得像他才是亲生的，自己是捡来的。

　　等到吃好喝好收好，又把一堆事交代好，江洵便准备回对面的住处。

　　结婚太快了，什么都没准备，房子都要之后再看。

　　“小洵，你等会儿。”江洵走到门口，刚和陈莞尔道了别，门内的陈母就高声叫了一句。

　　“好——”江洵回了声，转过来对陈莞尔得瑟，“咱妈真疼我。”

　　陈莞尔无言以对，看在他缺乏母爱的份上，不计较了。

　　陈母提着一个小型旅行包走出来。

　　“妈，大晚上的，你收行李干什么？”陈莞尔不知她在干什么。

　　陈母呵呵笑着，戳戳陈莞尔的头：“刚结婚，你俩就打算分居啊？你们一块儿回去！”

　　说罢，就把包给陈莞尔：“忙这忙那的我都忘了，也来不及全收了，你那房间的东西太多了，找都要找半天，明天我再给你打包，就先给你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走吧。”

　　陈莞尔：“不用了吧，我就在家住啊。”

　　陈母厉声道：“不行！我不想跟你住一屋！”

　　然后把两人关在了门外。

　　江洵轻咳两声：“我说啥来着，咱妈是真疼我，怕我晚上孤单。”他一手拿过包，另一手搭到陈莞尔肩上，“回家吧，老婆。”

　　他刻意做作了下，听到这称呼，陈莞尔当下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

　　可能还需要几日才能适应这生活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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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莞尔正在洗澡，关掉喷头后，突然听到外面有关门声，她裹上浴巾对外问了声：“江洵？”

　　没有回声。

　　她不安起来，急急忙忙换好衣服走出卫生间，灯都开着，但空无一人。

　　“江洵？”她从卧室到客厅再到书房一间一间地问，但就是找不到他，走出阳台，才看到他正站在楼下，旁边是江满满。

　　江洵看着额角被汗水浸湿的江满满，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也不看看几点了，还非得见面说。”

　　江满满总是仗着自己从小练拳击，武艺高强，从不听家人的劝，只要想出门，深更半夜照样横冲直撞，对此，全家都提心吊胆的。

　　“给！”江满满把一张卡塞到江洵手中，“你结婚的礼物。”

　　她所说的大礼包就是银行卡？

　　江洵看了看卡，觉得不对头，十分惊讶：“你哪来的钱？你不是我们家最穷的吗？”

　　江满满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最穷的，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成为亿万富婆！”

　　“哦，那我等着。”江洵拍拍她的头，“苟富贵，勿相忘。”

　　江满满把他的手拍走：“别动我的头发！”她指着那张卡，“这卡里都是我以前坑你的钱，我拿零头给粉丝发了红包，其他的我都没动。你这人脑子不好使，花钱的时候更没脑子，现在你结婚了，以后就有自己的家了，得养家糊口，要花钱的地方很多的，这些就当是你以前存在我这里的，还给你了。”

　　江洵把卡又丢到她手上：“给你了就是你的，我现在不缺钱，以后也不会缺，我又不是赚不了钱。”他觉得江满满想得太多了，他再怎么着也不至于窘迫成那样，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收回东西的习惯。

　　江满满反倒怒了，直接把卡塞进他的衣兜里：“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结婚是件高兴的事，江满满发觉自己刚刚的语气过于激动，态度软下来：“我是说，你一定要收着。”

　　“以前，你特自虐，有人坑你，欺负你，你就特享受，我只能如你所愿，只要你能开心点。”她大眼睛忽闪着，瞬间有些湿润，亮着不明显的泪花，“但是，以后，你不需要我坑你了，我真的为你高兴。”

　　江洵被她感动了一番，她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个大人，懂事得不可思议。

　　但又细想，她并没有那么不靠谱，像粉丝帮帮主这位置，换成别人真就坐不来。

　　江洵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干嘛搞得这么煽情，明知道我这人特感性，我都想哭了。”

　　江满满瞅向他：“你还是别哭了，你都不知道，你的哭戏可丑了丑了。”

　　江洵：“……”不拆台就不能对话了么？

　　这几日，《门道》正在全国上映中，江洵凭借这部戏拿到了金花奖最佳男主角，很多人慕名去电影院看了他的表演，哭戏很打动人，但确实有点丑，跟他平时的大众形象相差太远了。

　　江满满补充道：“你，我和江淮都是二月份的生日，密码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生日日期，031422，记住了吗？”

　　“还有，你的份子钱。”江满满掏出一个红色信封，塞得鼓鼓的，“虽然我穷，但我倾家荡产也会给包红包的，不许拒绝我！”

　　江满满放下红包就要走，这红包确实是她目前的全部积蓄，没花完的压岁钱，生活费，加上假期太无聊去打了会儿工，加起来不到一万。

　　接下来她就准备每天回家吃饭，直到下个月生活费发了再说。

　　江满满说完后跑得飞快，几秒就消失在夜色中。

　　“江满满！你给我回来！我送你回去！”江洵对着黑暗处叫道。

　　远处传来回复：“本帮主自己能回家！拜拜！”

　　江洵上了楼，打开红包看到那么多钱，这江满满不坑人的时候这么让人感动呢？

　　“江洵，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回去啊？这都十点多了！”陈莞尔觉得不妥，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女孩，实在不安全。

　　江洵无奈：“她跑得太快了。”

　　陈莞尔说：“你不会跟上啊？”

　　是这么个理，或许是江满满总这么到处乱跑，他都习以为常了。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江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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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拐角处，江满满就看到江洵打来了电话，她慵懒地接起：“怎么了？”

　　江洵问：“你到哪儿了？”

　　“小区外面的那条街啊。”她往前看看，“下个路口再拐弯就能到地铁站了吧。”

　　听到她说坐地铁回去，江洵稍稍放心，她学校门口就是地铁站台，出了站过个马路就能进大门。

　　“诶？地铁站呢？”江满满突然叫了声。

　　她向来不分方向，尤其是从一个不常走的门出来，很容易走成反方向。

　　“江满满！你在哪儿？”江洵有些服气，还好陈莞尔提醒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江满满所在的这条道路，是小区周边很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她着急地找着路标，隐约感觉背后有什么声音，像是脚步，又似风声。

　　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周围的树静悄悄，可是她分明听到了什么。

　　讪讪地再走两步，这次更像是脚步声，她停下来，脚步却又近又急。

　　是有人在后面，不是普通过路的声响，从这急切中，她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仿佛是大难临头。

　　她急匆匆地跑起来，丝毫不敢回头看看是谁。

　　她跑得越快，背后的脚步跟得越紧，鞋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条路拐入另一条更安静的路。

　　江满满有生之年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她冲着电话大叫：“哥，你快来救我！”

　　她紧张得无法喘息，甚至忘记了如何呼救，直到一双粗糙的手卡住她的喉咙。

　　本能让她拼尽全力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然后手机掉到了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完结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