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久不见啊，大姐姐
路西法脚尖点在高高的水杉树上， 摩西化成的知更鸟站在他的肩膀，一人一鸟隐了身形，藏匿在枝杈间。
路西法扫了一圈周围， 看到另一颗树上， 一头亚麻头发的人， 正身穿优雅、精致的浅金绣衣， 一条腿蜷曲着坐在树杈间。
正是自上回授神大典上一别，就再也没有打过招呼的圣子弥赛亚。
对方也显然发觉了他， 远远地朝路西法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路西法不耐烦地“切”了一声，小声嘟囔：“他都准备好了，还叫我过来做什么？”
“殿下，按照规矩， 您要向圣子行礼才对。您刚刚不太有礼貌。”摩西低声说。
被路西法一个响指把他弹下了肩膀，转头眯眼看向那头的弥赛亚：“不礼貌？向他行礼？那你就过去问问他， 祖宗我给他行礼，他受不受的起？”
摩西被打落，跌在树杈上，连忙拍着翅膀道歉：“抱歉， 殿下……”
险些忘了， 眼前这位，是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在授神大典辱骂弥赛亚，在天使军团的围困之下， 依然毫发无损、完美脱身的路西法。
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不光全身而退， 还能恢复炽天使之身，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神最爱的宠儿， 天堂之光，这些自世界诞生之初，就冠在他头上的名号，无一不在证实着他的强大、坚不可摧。
路西法食指抵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隔壁树上的弥赛亚点点头，指指树下，邀请他一同观赏萨麦尔的表演。
他们俩，一个是天堂的前任最高掌权者，一个后来居上，这会儿倒是和谐的很。
而站在河口的萨麦尔，却对此丝毫不知。他一手拿着枪戟，正朝着河口走去。
那里，像是阴阳的交界一般。
一端是静好的圣地山河，另一端则是乱象横生的深海。
受了污染的人鱼，早已失去理智，如同地狱里挣扎的魔鬼，张着满是利齿的嘴巴，啃咬着河口的结界。
身穿一身洁白礼服的萨麦尔，走到河口便单膝跪了下去。
“上帝和米迦勒带着天使军团去了埃及，这里目前是一座空城。弥赛亚如今独自掌管天堂，很好对付。您可以从这里进入，我立刻您打开河口的结界。”
声音不大，但路西法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双臂交叠着抱在胸口，指尖敲打着自己的大臂，眼里露出戏谑的笑：“竟然已经认主了？有意思。”
而后转向摩西，说：“带个话给圣子，我不管他和萨麦尔之间的任何恩怨，我只负责守护圣神的结界和这身后的迦南圣城，他若再不出手，别怪我越俎代庖。”
摩西立刻拍打着翅膀过去，那头的弥赛亚听了路西法的警告，别有深意地往这边望了一眼，后倾身一跳，就跃到了萨麦尔面前。
与之同时跃下的，还有一把同十字架一样的剑，狠狠地插在萨麦尔跪着的膝盖。
强烈的圣光，自萨麦尔的膝上蔓延，照出他身上流淌的黑血。
“听说我很好对付？”弥赛亚说着，理理身上浅金的绣衣，好整以暇地收回地上的十字之剑。
黑色的血，立刻从萨麦尔的膝上喷涌而出。
沾满邪气的血液，眼看就要落到河上。路西法暗骂一声“废物”，正准备飞身而下，看见弥赛亚手指动了动，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下一秒，冲天的圣光就幻化而出，以弥赛亚为中心，如同风暴中的浪涛一般，滚滚地朝四周砸去。
不过瞬息之间，萨麦尔膝上的血液就被一扫而净。不是强行止血，而是在瞬息之间，将他一身的血液悉数抽干、净化。
失去血液支撑的萨麦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
不过瞬息之间，方才还英姿俊气的男人，变成了一副枯骨模样。
“萨麦尔，你身上邪气太重，单凭光明之力已无法净化，我便想着将所有沾了邪气的血液抽去。”弥赛亚说着，缓缓蹲下身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没想到，你身上是一点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弥赛亚，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也不过就是上帝手底下的一条狗！就算你杀了我，也阻止不了我的女王！我们还有一张底牌，就藏在这圣城里，你们，赢不了的。”
听见萨麦尔说起圣城之内还有一张底牌，路西法心里也跟着一紧。
他立刻开始在脑中搜寻，最近有没有关注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曾见过什么力量强大的人。
“没想到，圣神手里有一张底牌，阿玛拉竟然也有。”
路西法喃喃低语。
“殿下，圣神曾在整个圣地连续降雨七日，这里不可能会有阿玛拉的势力。就连萨麦尔，也是在降雨之后才敢主动请缨来到迦南。降雨之时，萨麦尔半步都不敢踏足此处。除非阿玛拉的底牌，如您一样强大。”
摩西这话说的还不够严谨。
应该说：除非阿玛拉的这张底牌，如路西法一样强大，并且有神赐予的圣物，可抵挡所有来自光明力量的侵袭。
思及此，路西法温柔得抬了手腕，指尖拨了拨手链上的小铃铛：以神之血为媒介的圣物，天上地下，只此一份。
这是圣神赐予他的，唯一殊荣。
“管她有什么底牌，见了祖宗我，都是找死。”
他低声说着，眉间露出一抹狠厉。
随后，看向远处海浪翻滚的水面。
那里，乌云压境，巨浪滔天。
一艘艘巨大的轮船自水面跃出，无数失智的人鱼，在海面跃起又落下，黑暗的力量，正推着大船渐渐朝岸边逼近。
即便隔着一层结界，也能听见船上海妖充满蛊惑的吟唱。
处在河口的两人，明显也注意到这些。尤其是一身干瘪，连翅膀都像是被风干的萨麦尔。听见这海妖吟唱的声音，兴奋地从地面跃起，得意洋洋地看着弥赛亚：“她来了！我最最憧憬的女王陛下，阿玛拉，来了！”
他说着，目露精光地回头看着圣城内：“堕天的大天使啊，女王在召唤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路西法：？
堕天的大天使……
他转头看向落在自己肩上的摩西，又指指自己：“他是在说我吗？最近除了我，还有别的大天使堕天？”
小知更鸟摇摇头，表示不太懂。
两人正交流着，那头的萨麦尔又开始了他的呼唤：“路西法，我尊敬的魔王殿下，女王在召唤你，还不快快现身！”
路西法：……？
“现身你大爷！”暗骂一口脏话，抬脚就要下去。
摩西连忙把他拦住：“殿下，您冷静一下，您是圣神留在迦南的底牌，亮得越晚越好。”
路西法这才收了马上就要落下去的腿，心里愤愤咬牙。
*
而站在河口的两人，面色都不算太好。
萨麦尔脸色有一瞬的僵硬，转而又笑了：“大概是不太想出来，但是没关系，待女王上岸，他自会出来迎接的。毕竟，我只是个小角色，使唤不动他。”
竖起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楚的路西法：……
“他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使唤不动我，啧。别说是他，阿玛拉亲自过来也使唤不动！阿玛拉算个屁，在我面前，真容都不敢显现的人，连我圣神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说话间，承载着海妖与人鱼的轮船就一艘艘得驶到了岸边。
成群的人鱼，齐齐露头，笔直地站在水里，对着河口欢呼的样子，像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
船上的海妖，一声刺耳的鸣叫：“恭迎女王陛下！”
像是一柄长长的矛枪，直击人的灵魂。路西法往树上懒洋洋得一坐，就在面前形成一个坚硬透明的盾，将这声音牢牢挡在迦南腹地之外。
弥赛亚一剑将萨麦尔刺死，回头看向树杈上大剌剌坐着的炽天使。
后者朝他嘬了一下上颚，发出一声逗弄的声音。
虽然那人说话无声，但弥赛亚还是从他的唇语读出几个字：小意思。
回身，一个响指打出，成千上万的天使军团，便如流星般自空中降下。
哪怕是处在白昼，也依旧带着绚丽的、日光也无法遮盖的光环。
而在河海的交界处，乌云渐渐降下，像是画纸上被倾倒的墨水，将所有斑斓的颜色，通通染成夜晚的黑。
待阿玛拉的船只停靠在岸边，所有船只都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一艘巨大的、豪华大船，自一群的小船之中缓缓驶来，而船上，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手上拿着一根权杖，一步步往甲板上走来。
路西法眯了眯眼，比起自家又软又好欺负的圣神，这位……
不愧是姐姐辈，看起来就是不太一样。
仅仅是往岸边扫过一眼，都有种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感觉。
如果把他家圣神比作林中无害的小鹿，那么阿玛拉则像极了一头充满野性的狼。
路西法忍不住舔舔嘴唇：“有意思。”
以他和圣神的分析，阿玛拉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明明就是被逼进深海的过街老鼠，却表现的气场如此强大，也是有趣。
路西法好整以暇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海陆之间、光与暗的对峙，像是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
偏偏被观赏的女人，毫无所绝，还在拿着她的权杖号令天下。
“我已召唤这世间最强的堕天使，路西法殿下！他将自远方赶来，接应你们！记住，你们有我做坚实的后盾，你们的前方，有大天使的接应！你们，是不可战胜的！我的号角一旦吹响，就是天下被蚕食之时！”
路西法咂咂嘴，戳戳旁边的知更鸟：“说的和真的似的，她是不是除了骗人，没别的本事？”
然后，竖起手指：“以前我觉得，我得和圣神联合，才能镇住她。现在我觉得，我一根小指就能干死她。”
毕竟，比起圣神的实干精神，眼前这位除了吹比，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摩西：“殿下，您现在是天使，请时刻遵守七美德，不可太过骄傲自满，要保持谦逊。不然，圣神又要生您的气了。”
想到自家圣神，路西法难得听话。
“嗯”了一声，理理衣袍，又端庄地坐下。
“去告诉弥赛亚，让他护好结界，然后放天使，把战场推向地中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阿玛拉刚开始打的主意，应该是要萨麦尔先撕开结界，而后依靠海妖的吟唱和邪气，控制城内无辜的生灵，以拖住天使军团。
如此一来，天堂就会非常被动。而沾满邪气的陆地，能够大幅提升阿玛拉的力量。更何况，圣城的脚下，可是布满邪灵的地狱，只要打开地狱的大门，再对恶魔稍加影响，整个圣城就会沦落成人间炼狱。
可惜，阿玛拉算错了弥赛亚对萨麦尔的憎恶程度，也没能算出：弥赛亚就是当初的亚当。
更未有算出，圣神临走之前，摒弃了所有天堂的规矩，一举吸去路西法身上所有邪气，硬生生将路西法推回三十六翼炽天使之位。
有了弥赛亚和路西法两人坐镇，迦南圣地的防守，甚至比埃及更为坚固。
“但是殿下，如果将战场推向地中海，单凭弥赛亚手下那些天使军团，、根本无法战胜阿玛拉为首的黑暗大军。我刚才数了一下，有好几个高阶恶魔混在其中，他们每一个都有很强的战斗力，我们的天使军团怕是不行。”
路西法不耐烦地叹气：“所以，圣神才安排了我这张底牌啊。”
说罢，自高大的水杉树上一跃而下，转瞬便落到了弥赛亚的面前。
“好久不见啊，大-姐-姐。”他朝着船上的阿玛拉露齿一笑，眼底满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