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长公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阴郁几分,对于陆思贤的说法,显然是在犹豫,犹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半晌才道:“与朝堂无关的事便可。”

  陆思贤没有再说,盯着陌生的面孔看了许久,渐渐地那身玄衣上的暗纹渐变模糊,可那张面孔上满是笑意,似远似近、朦胧白雾间看不清。

  梦要结束了?不,她还有很多事想问一问,慌忙抓住长公主的手,却发现伸手摸空,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朦胧白雾退去后,艳红一片,屋内深色横梁上挂着喜庆的红绸,她望着不动,婢女们鱼贯而入,牵着一位遮着盖头的新人进来,就这么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只是在虚空中望着,没有实体。

  新人坐在榻上,婢女们争相说着好话,没多久,新浪一声红色礼服走近,脊背挺直,朗朗昭昭,是宇文信。

  不用说,方才的新娘就是秦若浅,同人不同魂魄,书中结局就是这样。

  陆思贤觉得没趣,这个秦若浅和她没有关系,就算和宇文信亲亲抱抱也不会让她生气。

  别人的洞房很无趣,掀开盖头,喝了合卺酒,宇文信就离开了,她走近去看,这位七公主眼睛不如秦若浅的好看。

  内在不同,气质就不同,眼神少了秦若浅的凌厉,没有她沉如渊海、稳如泰山的镇定,寻常女子失了高位者的威仪。

  她不喜欢。

  七公主坐着,她也坐着,很没趣。

  她盯着这位女主看了,想问问她怎么看上宇文信那个狂妄自信的人,说出声,对方不应答。

  大概听不见她的声音。

  没多久,宇文信醉醺醺地回来,仰面倒在榻上,七公主亲自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动作很轻,眉眼温柔,一派贤妻良母的做派。

  擦过之后,宇文信长臂一捞,将七公主捞进怀里,将人压在身上,笑道:“浅浅,从你未成婚之际我就喜欢上你了。”

  七公主娇笑,红着脸回答:“我也是。”

  陆思贤没眼看,这一问一答,若非女主光环,只怕是奸|夫淫|妇的操作。

  不明白,怎地好端端地梦到这两人,洞房的事不好去看,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梦做多了,还是感觉到困倦,蒙住被子接着去睡,一觉至午时。

  人刚清醒过来,秦若浅就靠近,按住她的手,碰着她的鼻尖:“你竟有本事睡到现在才醒,早朝已过,我都见过那些老狐狸了。”

  醒来就被人调。戏,不知是喜是忧,陆思贤先是困顿,而后感觉衣衫下钻进冷风,温热的手靠近,就像一只手在心口上挠痒。

  她怒了,捏着秦若浅的耳朵:“你没事做了?闲的慌?”

  “无事可做,都丢给张正了,皇子的案子查清了,是有人故意为之,秦承宗脑子不做主做的事,至于香断,是太后所为。”秦若浅说话时眼中的光色黯淡下来,像极了梦里那位长公主。

  “哦,来我这里寻安慰?”

  陆思贤的声音软软地,听得秦若浅心里舒服,手在腰间碰了碰,感觉到身下人动了动,“你安慰我吗?”

  陆思贤没什么表情:“换一个安慰的方式?”

  秦若浅停下思考,眉头皱得很深:“我也喜欢银子,不如将私库还我,如何?”

  陆思贤睁大了眼睛,就差没有将人踹下去,念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忍了忍,道:“吃火锅不?”

  秦若浅摇首:“不吃,太辣。”

  陆思贤:“烧烤?”

  秦若浅接着摇脑袋:“不吃,油腻。”

  陆思贤唉声叹气,“不伺候你了,我要起床吃早饭。”

  动了动,身上还趴着一个大活人,她努力推了推:“秦若浅,你是皇帝了,我们要大气些,不能耍无赖。”

  秦若浅死皮赖脸地趴在她的身上,怎么都不肯动,还掰着她的手指:“心情不好,在你面前,我还是皇帝吗?你见我行过礼吗?欺负我的时候手软了吗?”

  说完,掐着陆思贤五根手指,恨不得咬一口。

  陆思贤张了张嘴巴,最近到底是谁在上面,秦若浅大清早抽的哪门子疯?

  她不服气,秦若浅赖着不肯走,长臂一拉,锦帐隔着外间的光色,床。笫之间黯淡无光。

  精致的五官就这么靠了过来,软香贴近,手心的肌肤暖暖和和,这么大的诱惑下,圣贤才能端坐不动。

  坐不住,自然就得乱了心神,被秦若浅吃干抹净。

  张正在含元殿等了半个时辰,身后大理寺少卿捧着一应证据,两人站在殿前,等着皇帝到来。

  魏云还未曾找到,案子就破了,张正犹豫不决,害怕案子一破,绑架她的人觉得她没了用处,到时杀人了事,届时祸患更大。

  眼见着人秦若浅轻步而来,他挺直脊背,大理寺少卿将手中的证据呈上。

  秦若浅随意看了证词,屏退大理寺少卿,道:“张相觉得魏云失踪与皇子一案是否有关,朕觉得所有的矛头指向秦承宗。他虽说狂妄,可不该有这么的胆子。”

  秦承宗若歹毒,与前太子之间的争斗就不会僵持不下,毒杀三位皇子是最简便的方法,也需看他有没有那个歹毒的心。

  再者,这么大的案子,张正几日内就破了,更显得太过简单了些。

  张正并未觉得奇怪,魏云将案子查出一半,他不过是理顺脉络,梳理思路,不算难事,至于魏云失踪别后牵扯的是谁,这点无法下定论。

  新帝怀疑,他也要去想想,便道:“您的意思臣也明白,不如就按照眼前的证据定案,九皇子大罪难逃,念在先帝情面上不如先送去皇陵,尸骨未寒,若将人斩了,先帝知晓也会痛心。”

  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孝字当先,任何人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不是不惩治,而是过了孝期再说。

  如此拖延一番时间,且看后续如何。

  秦若浅思量一阵,没有反对,颔首答应下来,唤来六部定罪。

  九皇子与旁人不同,是先帝同母的亲弟弟,先帝尸骨未寒,有此理由在,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就连秦承烨也是一句话没有,往日怎样,今日还是怎样。

  太过镇定,或者说压根就像没有听到那样,太过平静。

  秦若浅起初未曾在意,可他的反应与众人不同,俊秀的眉眼平展,一张眸子过于通明,心中掂量几分,没有说话。

  秦承烨往日去的地方,出宫后也照样去,一点都没有变化。

  事情急转而下,秦承宗是断然没有机会的,秦承烨又是贪玩的性子,按理新帝该高枕无忧了。

  可经历这么多事的秦若浅却没有那种安心,相反,莫名的不安。

  旨意下达后,太后没有来求情,宫人道病了,请来御医诊脉,在殿内养着,不能下榻。

  晚间的时候,秦若浅亲自去看了,太后却不见她,一眼都不想看。

  若是寻常人,肯定会伤感,秦若浅没有,一点悲哀的情绪都没有,就像没有发生这件事般转回清韵阁。

  魏云还没有找到,魏澜还住在宫里,陆思贤拿着晃着拨浪鼓,小小魏澜的眼睛跟着她去转,晃着脑袋。

  声音大了,还妄想伸手去拿,不是个省心的玩意。

  陆思贤心不在焉,近日来的梦境是她臆想,还是冥冥中就发生的。

  “你在想什么?”

  一道清淡雅致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不用回头也知是谁,魏澜咿咿呀呀地哼了几声,她没有回应。

  秦若浅脱下外袍递给宫人,将手焐热了才去抱魏澜,孩子骨肉都是软的,正是懂得笑的年岁,冲着她笑个不停,暖到心坎里。

  陆思贤往一侧挪了挪,腾出位置让她坐下:“太后病了,你去看了吗?”

  言下之意,怕是装的。

  陆思贤不知内情,而秦若浅明白过来,经过昨日的事,不会是装的,对王氏、对秦承宗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哪里还有精力来装病,是真的病了。

  灯火下的秦若浅温润,眉眼的笑真挚,与梦境里霸气的长公主还是有些区别,陆思贤张了张嘴巴,还是选择问出口:“你做长公主之际,可曾认识一位陆思贤?”

  秦若浅僵持下来,转眸见陆思贤问得真切,不是试探,她认真去想,想起有这么一位人物,随口道:“好似是有,家财万贯,富家天下,不知我死后怎样了。”

  梦境是真的。陆思贤暗自惊心,心中叹息,好奇一事:“那你喜欢她吗?”

  问得认真,而听者觉得玩笑。秦若浅明艳的面孔上漾过沧桑的笑意,“我那样的身份,若与富甲天下的女子在一起,岂非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话听了像是不敢去爱。

  陆思贤执意去问:“你只说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淡软如棉的声音带着迫切,细细分辨,还是有些不同,不是吃醋,像是只为分辨明白。

  秦若浅不懂她的情绪,回想方才的话,她怎么知道陆思娴的?

  在她前世里,陆家家大业广,而陆思娴继承家业,将陆家的生意做大,陆思贤交友广,手段硬,但她有自己的底线就是不与朝廷做生意,就算再多的利润都不会要。

  可这些都是她经历的事,陆思贤又怎么知道?

  穿进这本书里来,她只当同名,且当初那般话本子是陆思贤硬塞给她看的,是以,她开始就知道陆思贤是女子,本想着逗弄一番,借得陆家的兵权去夺帝位。

  书里的故事与现实不对,除去两人的名字外,并没有相似之地。

  久而久之,她便忘了陆思娴这个人。

  陆思贤想要答案,她便说实话:“我不喜欢她。”

  “估计她是喜欢你的。”陆思贤魂不守舍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秦若浅潋滟的双眸上,古井无波,提起那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好奇,秦若浅死后,那位的情况会怎样。

  她恍然笑了笑,穿进书里不是巧合,或许是命运使然,想通了就不再好奇,粲然一笑:“我昨夜不知怎地梦到那位了,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辜负她了。”

  秦若浅没有她的感慨,说起旁人也是冷若寒霜,不在意道:“她若喜欢,便动错了心思,喜欢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人,是傻。陆思娴的生意遍布天下,就算是朝廷上的人也不敢得罪,可见她很聪明,不会做傻事。”

  她说的果断,陆思贤微微错愕,对上她满是冰霜的眼睛,忽而明白过来。秦若浅口中的不喜欢怕是不敢,摄政高位,看似掌控天下,可早晚有一天会还给小皇帝,掌控天下的人突然没了权势,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秦若浅有自知之明,在感情未开始的时候就断了,自己看来是明智之举,可在别人眼中就是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所以每次去问,秦若浅才会理直气壮的回答:“没有。”

  不知怎地,陆思贤有点可怜面前高贵的女子,情爱是世间最公平的事,也是最不公平的,但人人有资格拥有,但秦若浅没有,上辈子没有过,这辈子,她想弥补才是。

  两人都各自安静下来,魏澜不知看到了什么,竟咯吱咯吱笑出了声,就像是面对有趣的事情一般。

  稚子的笑意最为澄澈,也最暖人心。

  秦若浅跟着一笑,亲亲她的额头,魏澜水润的大眼睛睁大了,龇牙咧嘴地笑得更开心。

  爱玩的孩子。

  没多久,乳娘将孩子抱出去喂奶,殿内仅余两人。

  秦若浅转眸浅笑:“你怎地问起一个你不知道的人?”

  若是以往,陆思贤肯定打岔,不会说这么无聊的事,今日不同了,她认真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昨夜做一梦,梦到长公主秦若浅问我借银子,我不知自己是谁,直到你喊我陆思贤。我大胆猜测这位是喜欢你的,可惜你没有回应。”

  秦若浅震惊,前世的事情都已忘得干净,她记不起太多的事,那段岁月太过难熬艰辛,最后的背叛是她一辈子不想提起的事,因此,她宁愿全部忘记。

  陆思贤提起,她才想起那位温柔如水、清雅淡泊的女子,可是她二人不同路,权势面前,情之一字太过奢侈,哪能说碰就碰。

  她府里的女子多得数不胜数,可从不去碰,见过便忘了,陆思娴是她唯一能够记得名字的女人。浮云半生,她对陆思娴或许有好感,可是在漫长而又无趣的日子里,早就被磨得干净,能记得的唯有她的名字与身世。

  所以,她不喜欢陆思娴。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思贤:所以你的话本子是谁给的?

  秦若浅:陆思娴。

  陆思贤:嗯嗯嗯嗯,这就很尴尬了。

  今天来得早。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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