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许愿移下车窗，向他笑了笑：“高总监。”

　　高阳也先走到她边上，笑容温和：“待会儿一起去吃饭？”

　　许愿握着方向盘外圈手指随意点动了两下，摇头笑道：“我得先回家，和男朋友约好了。”

　　而车外的人一副了然之意，淡淡应了声“好”。

　　这次团建比前两次要轻松许多，不过因为席地睡了一晚上帐篷，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大部分人还是腰酸背痛。

　　许愿显得再怎么轻松，四肢也还是有些许酸痛。她回家后先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原本计划想下午补觉恢复精力，不过因为左于航已经订好了电影票，她也就只得陪他去看了。

　　左于航先盛了碗汤递到她面前，问：“国庆去外面吗？”

　　许愿笑着伸手接过，先喝了口汤然后回问他：“旅游吗？”

　　“嗯，我今年可以休息。”

　　他们新闻工作人员，一年到头没多少节假日。而这次国庆，左于航难得可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许愿他们公司照旧国庆放七天，不过她想左于航他们报社平日里忙得昏天暗地，是怎么也不可能放这么久的假期，便提前问了他休息几天。

　　“其实，国庆节景区人太多了。”

　　她一手捏着瓷勺，在盛了浓汤的碗里轻轻转悠着，想了想还是摇头，又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好久没去看爷爷奶奶了？趁着国庆，刚好去接爷爷奶奶过来吧？”

　　左于航听了她的提议，点点头：“那你和我一起去？”

　　许愿也没拒绝，扬唇淡笑：“好啊！”

　　两人用完午餐，然后就往电影院赶。

　　周末看电影的人多，他们到时，刚好有一波人进场，休息区空了好几个位置，许愿去找了空位，而左于航到柜台排队买饮料和爆米花。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等许愿拎着包坐下后，才发现她选的位置，和大三期末在这里偶遇卫凝时的位置，竟是同一个。

　　许愿不由得就想起了那日笑意盈盈的女人，还有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李霆。如今只能感叹一句物是人非了，也不知卫凝怎么样了。

　　她思绪还神游时，左于航已经拎着大桶的爆米花过来，把一杯果汁递给她，“想什么呢？”

　　许愿当然不会那么傻地说自己想到了卫凝。

　　虽然她没有恶意，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巴不得他们俩的生活中不会出现任何有关卫凝的事。

　　“没有想什么啊。”

　　她眉眼漾开笑，眼波流转，挽上他的手臂柔声道：“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来看电影了呢。”

　　左于航喜欢看她笑，也喜欢她看自己时的模样，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眸里，除了光，都是自己的身影。

　　他抬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宠溺道：“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之后可以每周都有时间陪你。”

　　许愿眼底笑意甚浓，似是很满足：“好。”

　　出国

　　原本许愿答应左于航要陪他去郊外接爷爷奶奶回来住，结果却在国庆前一周临时接到了通知。

　　公司每一年都有为期三个月的业务培训，地点在南城或者江城两地进行。

　　而今年，地点却是突然改到了英国。

　　据王琳和他们透露，大概是英国方面有家公司打算开拓国内市场，诚心和科华合作，得知这边要培训，那边老板便先开了口，说是可以去他们在英国的公司基地一边参观一边培训。

　　按往常培训惯例，每个部门最多三个人。这次机会难得，原本该是争破了头也要去的，结果大家一听要去三个月，立马泄了气。

　　能有机会参加培训的都是进了公司将近五年的老员工了，大多是成家立业，没有成家的也都是又男女朋友，所以这出国三个月，可不是要异国恋嘛！

　　现在这社会，恋爱谈得分分合合，分开三天两人就要互相疑神疑鬼了，更别说是分开三个月。

　　所以，这三个名额里的最后一个名额，破例落到了许愿头上。

　　她原本也有顾虑，不过高阳亲自找她谈了番话。左右不过是些这次机会多难得啊，算是外出深造，若是错过了就是后悔也没用了这之类的话。

　　末了，他还加了句：“难道你也和她们一样，怕处理不好和另一半的感情问题吗？你还年轻，不应该被困住。当然，你也应该相信你自己。”

　　他的话虽然直接，但又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在。

　　这次机会正如高阳说的难得，很令她心动，而许愿最后也应下了。

　　过去她一直安于现状，不敢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做下这个决定时，许愿想到了曾经和李瑜歆谈话的内容，她们都去了北方，远离舒适地，迎接新的挑战。

　　而如今，她也要去接受不一样的未来。

　　*

　　左于航关注的一个社会新闻终于被暴露在大众眼前，有了不小的热度，所以最近心情不错。

　　不过，当他还在计划着国庆要带爷爷奶奶和许愿去哪儿吃喝玩乐时，她已经开始准备打包行李。

　　“这么快就要走了？”

　　等听到许愿要出国三个月的消息，他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行李箱都被丢在了客房，许愿一边蹲在柜子里找大一点的箱子和适用的收纳袋，一边回道：“算是培训，也算是去参观那边的工厂。”

　　“你之前不是说你还要过几年才能参加你们的什么培训吗？不是同一个吗？”她说过的话左于航都记得清楚。

　　许愿拉了个纯黑的大型行李箱出来，蹲久了的腿有些麻，她跺了跺脚放松：“是啊，不过这次去英国，他们都有事，就轮到我了。”

　　“怎么这么突然啊……”

　　左于航嘟囔了一声，许愿并没听清。

　　因为得到了这次难得的机会，她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总监说这次去英国其实也算是深造啦，和以前的培训比起来这次机会更难得。”

　　左于航听到她说“总监”二字时，眉心微皱，眸子动了动，直接将话问出了口：“你们那个总监也去？”

　　“不去啊！“

　　许愿被他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一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扯到高总监去不去英国。

　　眼前仿佛有道光一闪而过，许愿停下挑收纳袋的动作，忽地反应过来，莫非——

　　他是在怀疑高阳和自己……

　　想是这么想的，她也直接就这么问出了口：“我是去培训工作的，你不相信我？”

　　左于航也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问题，抬起手摸了摸鼻尖，讷讷道：“没有。”

　　许愿站起来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沉默着没说话，半晌后又把行李箱放在二楼边上，然后下楼。

　　左于航跟在她后面，见她不说话，他也不敢出声，生怕再说错话惹她生气。

　　许愿进厨房倒了杯柠檬水，喝了一口后她把玻璃杯放回到桌台上，咔哒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很响。

　　随后等她又回二楼，回房间衣柜里找了睡衣，然后转身打算去浴室，见到左于航还默默地跟在身后，许愿轻呼了口气，抬眸和他对视，神色认真：“我和高总监、和公司里的男同事，没有任何逾距行为。”

　　“我只是……”他抿了抿唇，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你们那个总监，你看他经常借着工作理由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我怕别的男人就会……”

　　左于航说完了这大段的话，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这么小心眼。

　　许愿听懂他的意思，抱着手臂看向他，说：“我知道，我在公司也都和他们保持距离。关于高总监，我除了工作上是一定会和他有交集的，这些避免不了，其他私人活动我都和他保持距离。”

　　听了她的话，左于航张了张唇，又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而许愿则是利落地迈过他，抱着睡衣就往外走。

　　窗外月亮白如瓷盘，夜色温柔。

　　而卧室里，两个人躺在大床两边，今晚不像往常那般话多，都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随后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睡觉，好像一切如常，但两人都知道他们的状态不对劲。

　　但许愿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不会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去。领导也只觉得她自从拿到出国名额后，工作态度比以前要更认真了几分。

　　而左于航虽然工作方面还是一切如常，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是被影响了。

　　他开始会在工作中途休息时想到两人之间的问题，想到两人冷战的源头，想到两人的未来……

　　他想了很多，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

　　因为要出国三个月，所以许愿临走前两天被父母叫回家住。

　　左于航自然是舍不得分开，若是放在以前，许愿说不定也就回家吃顿饭然后继续回来住，不过这次却因为前两天的事，她心里堵得慌，就应下回家了。

　　出国航班订在九月三十日下午，一行人先在公司大楼集合，有车接送到机场。

　　而许母的生日刚好在许愿离开的前一天，许父提前一周订了云顶餐厅，除了他们三人，还另外邀请了于氏一家。

　　作为南城最高端的餐厅之一，又是南方人吃惯的偏甜微辣，自然是每一道菜都极合胃口的。

　　两边长辈说着平日里的家常，时而谈到政事与经济，于世也会和两位父亲交谈两句，只有许愿插不进嘴，就只好埋头吃着转到自己眼前的美食。

　　后厨和前台交接时出了点小差错，那份许愿心心念念的云顶餐厅的招牌菜——花蛤蛋羹，却一直没有端上来。

　　于世似是看出了她的渴望，还特意到门外问了侍者，于是等一行人快用完餐了，这道菜才端上了桌。

　　新上的菜照旧是先从长辈面前转一圈，然后再是于世，最后才到许愿面前。

　　她这顿晚餐比平日要用得多，所以现在已经饱了，对这道菜倒也没了初来时的渴望。

　　四位长辈对这道菜似是也没胃口，都没动。便就这么转悠到了于世面前，他拿了个干净的新碗，然后用蛋羹边上的陶瓷勺子盛了两勺。

　　其实盛蛋羹也很有讲究，特别是和花蛤煮一起了的蛋羹，勺子稍一碰就易碎。

　　不过于世盛汤手法极好，这两大勺的蛋羹和花蛤都完完整整地到了他手中的碗里。

　　“给。”

　　他先将勺子放回，然后手上的瓷碗一转，就这么到了余光还盯着他看的许愿面前。

　　她愣了下：“给我？”

　　于世温和地笑笑，“嗯。”

　　刚刚还聊天正聊到兴头上的许母于母两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这边正说话的两个孩子。

　　许愿还没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只笑着接过于世手里的碗，眉眼弯弯：“谢谢。”

　　许母先开了口，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于世还记得愿愿最喜欢这里的蛋羹呀！”

　　于母也笑着，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打趣道：“愿愿从小就喜欢。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有一道花蛤蛋羹，愿愿就愿意和干妈回家了！”

　　“干妈！”许愿对小时候的黑历史记得不清了，但此时一听，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耳尖微红，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撒娇。

　　几个长辈见她这副模样都笑出了声，惹得许愿脸也染上了一抹绯色，倒是只有于世从容得像没听到他们的话和笑声似的，抬手给她的空杯里又添了果汁。

　　又过了半个小时，许愿放下杯子低头瞄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不过见两家父母聊天还都聊得欢，她也没急着说要回家，只找了个由头出去透透气。

　　走廊外铺了松软的地毯，许愿细高跟踩地有些无力。这边都是VIP包厢，她没乱走，就待在门口倚着栏杆看窗外的风景。

　　时间不早，此时走廊偶尔才有推车上菜，这里又刚好处于拐角尽头，只有每个包厢外的侍者在等候着，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地上，影子纤细倾斜。

　　忽然，旁边888包厢传来咔哒一声，许愿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去。

　　正对上门边笑容娇美的女人时，她一手搭在栏杆上，身子半倚着，愣在了原地。

　　卫凝才刚和里面的两位重要人物谈好了合作，加上今天来的几位富二代都好说话还大方，她心情正好着，结果没想到转头刚要出去一趟时，会遇到许愿。

　　一时之间她脸上挂着的笑淡了几分，默不作声地转身先关上了门。

　　而许愿，在不过这一瞬之间，就瞧见了里面的几位熟面孔。

　　卫凝想装作没看到她，和侍者小声吩咐了几句，转身就要往旁边走。

　　许愿心下犹豫，却还是叫住了她，“卫凝。”

　　女人手臂环在胸前，慵懒随意的模样:“有什么事吗？”

　　“晚上别喝醉了。”

　　许愿声音放得低，不过在这安静的走廊上全然入了对方的耳朵。

　　刚刚她瞧见的那几位，曾和家里人一起见过，也在于世那儿见过面，无论是长辈还是于世，都说离那几人远一些为好。

　　他们，可都是出了名的会玩。

　　提醒

　　卫凝眸色微深，只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转身踩着恨天高就往外走了。

　　而许愿也不是好心泛滥之人，她刚刚会出言提醒卫凝，是看在曾经有交情的份上。

　　更何况，因为那件事，许愿对她总有那么丁点儿的愧疚埋在心底。

　　现在自己提醒过了她，接下来怎么选择就看卫凝自己了。

　　落地窗外是点点明灯相映的江景，繁华的南城不夜市，璀璨的浪漫黑幕。

　　许愿拉回了思绪，凝眸平静地欣赏着夜景。

　　“许愿妹妹，这么巧啊？”

　　她在窗边又吹了会儿风，正打算回包厢时，旁边那888包厢的门又一次开了，出来的男人见到是她，有几分惊讶，手里把玩着烟，走近到她身边。

　　许愿抿唇笑了笑，话语里带着几分疏离：“景二哥。”

　　那景二少穿了件蓝色衬衣，领口两粒扣子没扣，就这么着大大咧咧地敞开着。

　　他也学着许愿侧身倚在栏杆上，半边身子一低，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

　　“还记得上次见面是你大一的时候了，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小姑娘越长越漂亮了。”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说到最后一句夸她的话时，左手稍稍抬起，像是想拍拍她的肩。

　　“是吗？”许愿嘴角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旁边退了一步，刚好让他的手落空了。

　　随后她眉眼微抬，和他对视上目光：“景二哥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喜欢说笑。”

　　男人抬起另一只手，低头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口，然后才又看向她：“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许愿对他的话心下疑惑，不过面上笑得云淡风轻：“怎么，景二哥对我男朋友感兴趣？”

　　他没理她的话，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说道：“还听说，是个什么新闻记者？”

　　是个疑惑句。

　　不过他的语气，却不像是疑问。

　　许愿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位景二少，手下有个他老子送他玩玩的一家小公司，之前被媒体爆出过事来，还在南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只不过她那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没关注这件事，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就是南城晚报他们爆出来的。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瞬时淡了几分，看向景二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而男人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俯身凑近到她耳边，用着气音说道：“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他。”

　　许愿这次没多看，忍下心底不断翻涌而上的几分厌恶，认真地回道：“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没必要认识，也不浪费景二少您的时间了。”

　　男人见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心生几分趣意。

　　于世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随手关好了门，然后才走向许愿，嗓音温和轻柔：“许愿，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