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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告主上,人已带到。”

  马车外传来人声。

  不一会儿,帘子被撩开,纥骨月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李太师,哦不,赤雪王,好久不见。”

  “二皇子,多亏了你,本王才能出来,日后事成,本王定要好好答谢你。”李宏忠把绑住的双手举了举,“只是这一路上绑着我是什么意思,搞得我跟罪人一样。”

  纥骨月离似笑非笑道:“为了方便,赤雪王见谅。稍后自然会给你解绑,稍安勿躁。”

  李宏忠这才发现他被送到了一座荒坟前,坟上长满了草,墓碑上的字因为年岁已久,有些斑驳,但李宏忠还是一眼认出了碑上的字——“婉”。

  “这是什么地方?!”李宏忠看着那个“婉”字,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

  纥骨月离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土,上面的字完全露了出来,他道:“这里啊,一个可怜人的埋身之地罢了,碑上之名,难道赤雪王不认识吗?”

  李宏忠看着墓碑上“家母萧婉”四个字,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嘴里支吾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当初你俩约定好等敕胡王借兵给你后,你就来救她出去。她可是遵守诺言等你了很久,可你为什么不来找她?”纥骨月离嘲讽的笑了笑,“这个蠢女人等的心灰意冷由爱生恨,竟想毒死自己的儿子,可惜,她儿子也是疯子,不但没喝,反而将有毒的酒换给他娘亲……”

  “你、你、你……你是我的……”李宏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纥骨月离脸色突然变得阴狠起来,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恶狠狠道:“母子相残,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说,你不是罪人,谁是?”

  他往后一伸手,狄愔犹豫了下,还是将酒放在他手上。

  “你以为我救你出来是想跟你继续合作?哈哈哈,你做梦!”纥骨月离将酒杯压在李宏忠唇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李宏忠惶恐地挣扎,嘴里吼道:“你敢!我、我怎么说也是你亲爹,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你放开我!我给你认罪,你放了我,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纥骨月离笑出了眼泪:“哈哈哈……晚了。从我换酒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晚了。天谴?哼,要真有这东西,那就来吧,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死。”

  话毕,他不顾李宏忠挣扎,将毒酒灌了进去。毒性发作很快,顷刻间,李宏忠就双目圆睁,倒在一边。

  纥骨月离冷漠地擦擦手,吩咐道:“把他和那个女人埋在一起。”

  狄愔:“是。主上,您……”

  纥骨月离冷冷看了他一眼。

  狄愔咬咬牙,还是把话说完:“您还有我。”

  纥骨月离收回眼,冷淡道:“多嘴。”

  狄愔心里暗喜,这次主上没有让他掌嘴。

  过了会儿,纥骨月离问:“那边情况怎样?”

  “回主上,三皇子的母妃悲痛欲绝,已经集结她所有的势力,往大齐边境去。”

  纥骨月离点点头,道:“很好,就让他们两虎相斗,我们也该回去收网了。”

  陆文瀚知道楚州知府已死的消息后,写奏折向皇上说明实情后,便率领众人离开山匪窝,正式进入楚州城,着手处理流民的问题。

  无根大师最终也没带着人离开楚州,反而跟着陆温瑜一起回到楚州城里,将匪窝里的粮食都搬进官府粮仓,交由陆温瑜安排。

  粥棚架起来了,流民也有了临时的安身之地,但始终不是长远的办法。两人商量几天,最终决定耕种、购买、拨款三线并行。

  “好累啊,我好几天没睡觉了,困死了我。”事情告一段落,陆温瑜心里的大石终于,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我给你捏捏。”萧煜笑着在他旁边坐下,双手轻轻揉着他的后腰。

  “你、你能不能正经揉,这么轻,太、太痒了。”陆温瑜觉得他揉的四肢酥|痒。这哪是按摩啊,这是折磨啊…

  萧煜挑眉:“你之前不还嫌弃我下手太重吗,这会儿轻了,怎么还不满意?”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看你给我掐成什么样了,都青了!”陆温瑜嘟囔道,“现在还有点儿疼呢……”

  “阿瑜,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控制好……”萧煜立马认错。

  “倒、倒也不必,咳,你随意,”陆温瑜越说越觉得羞耻,将头往被子里一埋,“哎呀,说这个干嘛,你、你快捏。”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9)

  萧煜无奈地笑了笑,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又收敛起来,眼里有些不舍。

  过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阿瑜,我得离开些日子。”

  陆温瑜猛地把被子掀开,坐起身来,惊讶地看着他,问:“去哪儿?”

  萧煜解释道:“北疆,孔侯爷那里。质子三皇子被杀,我想来想去,也只有纥骨月离干这事了。他有心想挑起两国战争,北疆必定首当其冲,但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太诡异了。我担心……孔侯爷已经着了他的道,出事了。侯爷对我有恩,我不能安心呆在这里。如今派人传信怕是来不及了,只能我亲自去一趟。”

  陆温瑜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萧煜按住他的肩膀,道:“阿瑜,你先听我说,你要留在这里。虽然流民暂时安置下来了,但难免不会出纰漏。我了解纥骨月离,他既然能让流民暴乱一次,肯定还有会后招,届时大齐内忧外患,他才好坐收渔利。若你我都离开了,万一出事,陆大人怎么办?我给你留了人手,任你差遣。明日我便……”

  “急报——”一士兵拿着红色加急信件飞奔进屋。

  萧煜心头一沉,接过信件一看,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出了什么事?”

  陆温瑜凑过来问,萧煜沉默片刻,才哑声道:“孔侯爷……中计,生死,不知……”

  “什么!”陆温瑜大惊,抢过信件快速看了一遍,心里凉一大半。

  信上说,敕胡王妃带领大军连夜突袭大齐北疆,孔侯爷率兵御敌,关键时刻却背后受敌,被内奸射中,身中剧毒,我军退守三百里外。如今,内奸已除,但孔侯爷生命垂危,北疆恐怕要守不住了。

  “报——”又一士兵举着红色加急令件跑进来。

  萧煜:“说。”

  “我朝南边匪寇作乱,孔飞白将军已带兵前往剿寇!圣上下令,命萧将军即刻前往北疆,稳定局势。”

  萧煜走到门口,高举令牌,朗声道:“传令下去,立即集结军队,即刻出发。”雨惜彖対

  “是。”众将士立即领命。

  萧煜传完令,陆温瑜还盯着信没抬头。

  “阿瑜……”萧煜轻轻喊了一声。

  陆温瑜抹了抹眼睛,带着哭腔道:“他是我师父……”

  萧煜点点头,安慰道:“我知道。侯爷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陆温瑜问:“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事不宜迟,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你……”萧煜顿了顿,“等我回来,好吗?”

  “嗯。若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陆温瑜说完,忽然惊觉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五年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莫名觉得此情此景,和五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一天太过相似。那次是他,这次是萧煜,每次都这么猝不及防。

  门外将士来报:“将军,一切准备妥当,等您下令。”

  萧煜点点头,不顾有人在场,捧起陆温瑜的脸,深深吻下去。

  门外士兵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了一会儿,萧煜才放开陆温瑜,迅速转过身大步朝外走去。要是走慢一点,他怕自己会不想走了。

  “阿煜!”陆温瑜喊了一声。

  萧煜停住脚,没回头。

  陆温瑜顿了下,道:“我等你凯旋归来。”

  萧煜紧紧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咽下梗在喉咙的酸涩,道:“好。”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10)

  这年秋末冬初,楚州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雪。

  陆温瑜披着披风,沿着楚州城走了一道。这是他的习惯,自从那日萧煜走后,他便加强警惕,时时注意楚州流民有无异动。

  “陆大人,又来巡逻了?今儿天可真冷,您可要多穿衣啊。”

  陆温瑜回道:“多谢关心。”

  “下雪了嘛,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

  “是啊是啊,多亏陆大人发的棉被,我等才不至于冻死街头……”

  “陆大人俊心善,不知哪位姑娘有福,能嫁给陆大人为妻……”

  相处这些日子,楚州百姓跟陆温瑜熟络不少,纷纷开起玩笑。

  陆温瑜笑了笑,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家书,道:“已有贤妻了。”

  “啥?原来陆大人成亲了啊,尊夫人是什么样的,能配得上我们陆大人?”

  “是不是肤白貌美?”

  “是不是温柔贤惠三从四德?”

  “女红是不是特别出众?”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陆温瑜想了想,道:“呃……肤白貌美这倒是,至于后面三样……好像他都不是。”

  众人心想,那不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吗?

  陆温瑜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想岔了,连忙找补:“不过……他很厉害,特别会打仗,前几日还把敕胡人打了个七零八落,抢回了被侵占的三百里国土呢!。”

  他想,我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不会还猜不到吧。

  “嚯,原来是位将军啊!真厉害!”

  陆温瑜心里暗喜。

  “可是……我朝有女将军吗?”

  “……”

  “什么女将军,在北疆的那不是萧将军吗?”

  “额……呵呵……”众人反应过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陆文瀚徒步从后面过来,远远就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不禁吼了声:“陆凌,少在这丢人现眼,赶紧回去接信去!”

  阿煜又来信了?

  陆温瑜喜不自胜,掉头就往知州府奔去。

  陆文瀚站在众人面前,清清嗓子,努力给陆温瑜正名:“其实,男将军女将军没什么区别,只要为国效力,那、那就好将军!谁都配得上。”

  “是是是,钦差大人说的极是!”众人纷纷应和。

  没人注意,在人群角落,有人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陆温瑜回府拿到家书后,迫不及待打开看起来。

  阿瑜,展信舒颜。初雪降临,多添衣,多思人,少忧心,一切皆好。想你,想吻你千千万万。

  陆温瑜看向落尾处,果然写着:你的娘子煜留。

  陆温瑜噗嗤一下乐出声,自从那日说了娘子后,萧煜每封信的落款都是这几个字。阿煜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个可爱的少年阿云。

  初雪啊,陆温瑜忽然想起少年时,他教阿云写字那天,也是初雪。想到这儿,他回信道:

  阿煜,见字如晤。一切皆安,勿忧。我每日都很想很想你,还吻你千千万万。

  另,字太差,附一张纸,阿瑜哥哥亲自教你写字。

  他刷刷又写了一张纸,落上“我的将军亲收”几个字,才让人寄出去。

  “将军,纥骨月离的大军都驻扎在三百里外了,我们怎么办,要主动出击吗?”一中将问道。

  萧煜看看天,沉声道:“不,驻守原地,守株待兔。”

  他来北疆这些日子,敕胡军眨眼间就易了主,想是纥骨月离早就暗中掌控住了敕胡局势,敕胡王妃跟孔侯爷一战后,就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多半不是被暗杀就是被囚禁了。孔侯爷也一直未醒,他受命暂代主帅之职,跟敕胡人陆陆续续交战了好几回合,大获全胜。

  如今,纥骨月离率领所有敕胡兵,就驻扎在几百里外,最终的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毕竟敕胡兵少,只能搞突袭,若是面对面碰上,绝对不会是大齐的对手,纥骨月离不会这么蠢。

  过了几日,楚州的雪依旧没停。

  夜深人静,城西原本安静的流民棚外突然窜出几个人影, 他们互相做了个手势,就闯进棚里。

  棚里很安静也很黑,但依稀能看到埋在棉被下隆起的人影,睡得很熟,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就更好办了。

  几人嘲讽的笑了笑,眼里燃起杀意和狠戾,朝着睡熟的百姓,毫不留情地砍下去。然而,想象中的痛苦声并没有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挑开被子一看,这哪是熟睡的百姓,分明是一堆破布!

  “上当了,撤!”

  “撤什么呀,来都来了,留下来聊聊呗。”周围突然亮了起来,陆温瑜带着一帮流民出现在门口。

  “哼,终于抓到你们几个老鼠屎了!还是几只敕癞子,啧啧啧……”无根大师看着他们手里的狼牙弯刀说道。

  “你!你们怎么会发现!”一人问道。

  陆温瑜笑道:“实际上,我注意你们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打草惊蛇而已,不然怎么会一网打尽呢?”

  那几人互看了一眼,一人手指屈起,想发出信号。

  陆温瑜得意道:“不要想着外面埋伏的兄弟们了,都被我解决,不信你发个信号试试?”

  “你!”那人又把手指放了下去,他们都被守株待兔了,那外面的人也很可能没了。

  “都抓起捆好了,明天就给纥骨月离送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陆温瑜转过身,拍拍手,喊道:“收工!”

  无根大师跟在身后,乐呵呵道:“得亏你想出用棉被传递消息的法子,不然百姓都不知道咋回事,好不容易熬过饥饿寒冷,就这样莫名其妙丧命,可太不值当了。”

  陆温瑜:“也是大家警觉,配合得当,我才能来个瓮中捉鳖,这下,隐患终于除了,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了。”

  “可不是嘛,自从你发了被子,大伙儿都没睡个整夜觉,还没体会过温暖的滋味儿哪……”

  “哈哈,走走走,睡觉去……”

  陆温瑜打着哈欠道:“你们先睡,我写封信去。”

  无根大师纳闷道:“哟,又给你家萧将军写信哪?不是前几日才写完吗?”

  旁边有人回道:“你这和尚这就不懂了吧,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陆大人这边安定下来,很快就会跟萧将军见面了吧。”

  陆温瑜笑了笑,道:“但愿如此。”

  第四卷 愿与共山河(终章上)

  不过,萧煜最终还是没能收到这封报喜的信。

  他看着前来质问的将士,冷冷道:“想问什么?”

  众将士互相看了一眼,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有人出列,问道:“最近有人传言说、说您是赤雪族神女与敕胡王的儿子,这是真的吗?”

  原来纥骨月离从不告诉别人他的真实身份,是在这儿等着他,好算计!这样一来,原本稳定下来的军心,再次动摇,对纥骨月离来说,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惜,他打错算盘了。

  萧煜淡淡道:“你都说是传言了,怎么会是真的?”

  “可是他们说您、您身上还有赤雪族的纹身,我、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

  萧煜挑眉,道:“你们就是想确认,对吗?”

  众将士默然不语。

  萧煜嗤笑一声,扒开颈侧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莲花印记,道:“不过,你们想看的没有,我这只有我爱人的印记。”

  众将士看过去,觉得有点尴尬,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呃……我、我们……我们错了……您、您还是把衣服穿好吧。”

  萧煜拉好衣领,道:“既然有人传了这个谣言,明天你们不若将计就计,配合我演出戏……”

  第二日,萧煜是敕胡人的消息在军中轰然传开,憎恨胡人的士兵纷纷堵在主帅帐篷前,举刀相向,萧煜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只得仓皇逃出大齐军营,不知去向。

  三百里外,敕胡驻扎地。

  一只鹰停在狄愔手上,他取下鹰爪上绑的纸条,打开一看,平素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走进主帅帐篷,看见纥骨月离只着单衣正在凝神写着什么,他走过去取下旁边挂的披风披到他身上,才禀道:“主上,果然如您所料,齐兵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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