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钟小茴| 这次我真的认命了 |23

  我回到夜雨家时已是凌晨四点多。我进屋的时候很小心,不让自己弄出一丁点声响。

  进屋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悄悄地换上睡衣,轻巧地爬上床,在夜雨身边躺下,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准备睡觉。可我怎样都无法入睡,心脏依然异样地跳动着,甚至我自己都能清楚地听到它强烈且快速的跳动声。我猜想,那频率或许已经足以让我变成心脏病患者。

  当我一次又一次地睁眼闭眼后,我决定给张瑞泽发条短信。我慢慢地把手机攥到手里,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在被子所围成的狭小且沉闷的空间里翻开手机的翻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信人是张瑞泽。

  我赶紧点开短信,上面只有寥寥的三个字:休息吧!时间是一分钟前。我攥着手机,不知该回什么,最终我什么都没有回,而是关了机,抱膝蜷缩在被子中间。我在想张瑞泽发这条短信时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态,我在想他在我的额头上印那个吻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总是因为他而心神不宁,我在想,或许他不知道,我因为他那个轻如羽毛的吻而有了安全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轻声在被子里面说,说完又使劲摇头,“钟小茴你在瞎想什么,他不过是想用这种手段征服你罢了!怎么,你还真动心了?真没出息!”

  话刚出口我便收了声,竖起耳朵听夜雨有没有被吵醒,好在她睡得很沉。我长出了一口气,在心底骂自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更何况你也不会去爱!

  我心烦意乱地坐起来,又腾的一下子倒下去,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好几次,夜雨被我吵得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说:“别闹了,快睡觉。”接着又睡过去了。

  我坐起来注视着夜雨,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其实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像夜雨一样极端和勇敢,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变成了一个恋爱中的幸福小女人呢?

  只是,她的幸福真的能够久远吗?

  而破坏她幸福的人会不会正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呢?

  强烈的内疚感再次袭上心头,我决定要做点什么。

  是的,如果我无法逃避,就只能补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给冯仁打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起,然后就听到冯仁扯着嗓子迷迷糊糊地嚷嚷:“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让不让人活了?”

  “你老娘我!”我大声吼了一句。夜雨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我,揉着太阳穴说:“大早上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我对夜雨做了鬼脸,然后又继续凶巴巴地对手机说:“你老娘我叫你起床你有意见?”

  电话那头的冯仁听出是我的声音,马上变了态度,打着哈欠说:“十分乐意,怎么会有意见?”

  “这还差不多!”我指着枕头让夜雨继续睡觉,她翻着白眼又躺下,还不满地翻了个身。我吐吐舌头继续对冯仁说:“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听声音冯仁已经完全醒了。

  “帮我卖掉二十瓶白兰地,一瓶一百,怎样?”说这话的时候夜雨又翻过身来,瞪着大眼睛听我说话,看表情像是对我的话很感兴趣又很好奇。

  “不好卖啊!”

  “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找别人去,别磨叽!”

  “卖,”他耍嘴皮子,“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它卖了。”

  “哦,”我偷偷地瞥了一眼夜雨,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又恶狠狠地对冯仁说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什么酒?”我刚挂了电话,夜雨就开始发问。

  我把手机放好,躺下,望着脏兮兮的屋顶说:“白兰地,妖妖老板走的时候留给我的。”

  夜雨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将我的身子扳向她,很认真地问:“你缺钱?”

  她的表情很复杂,里面夹杂了太多的感情,但我能够感受到她的那份心。她在关心我,担心我。

  我伸过手捏捏她的脸蛋,用牛烘烘的口吻说:“你瞎担心什么呀!我不缺钱,只是想把酒卖掉,放着也没用,你就别乱想了。”我努力安慰她,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我一直盼望能够被夜雨重视,能够经常被她关心,现在,好像真的如愿以偿。

  “真的?”她还在试探我是否在骗她。

  “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认真地对她保证。或许是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信,她不再怀疑,一面笑一面揪着我的耳朵来回揉搓,像在捏橡皮泥一样。我不出声也不阻止,任凭她揪着我的耳朵玩。过了一会儿,她很好奇地说:“好神奇,你的耳朵好软,好像没有耳软骨一样。”

  “这就叫做个性。”我神气地晃晃脑袋,枕巾被我弄得皱成一团。夜雨立马皱起眉头,装作生气地说:“你再欺负枕巾我就把你扔出去。”

  “哦,”我也装出生气的表情,“那我就先把你踹下床去。”说完我们互相凝视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夜雨边笑边说:“怎么感觉咱们都好适合讲冷笑话哦!”

  “因为……”我拖长音调,“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冷笑话。”

  听到我的话,夜雨愣住了,我也呆住,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但夜雨很快就缓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说:“没错,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冷笑话。”

  我说了一句如此白痴的话,而这句话又是真实的,是中伤我们的现实。

  “对不起。”我说,“我没有讽刺的意思,是无心说出来的。”

  “我知道,”夜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担心,我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也明白你会因为我而苦恼,突然多出来一个朋友我也会不习惯,以前的自己总是我行我素,而现在却要去考虑另一个人,这样的困扰我们都一样。所以,不用太过改变,我们是一类人,无论怎样,我们都可以互相谅解,不是吗?”

  “嗯,我很开心你能这样说,”我对她很灿烂地笑着,又将她的手握在我的手心里,“有时我还在想自己真的逊毙了,无缘无故地还会想起你,也会因为你而改变自己的一些想法,明明我们没有在一起经历什么特别的事情,却在不经意间让对方慢慢占据了自己的心底。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友情吧!”

  “友情如此……”夜雨顿了一下,有些不安地把手从我手心里缩回去,紧张地看着我说:“那爱情也能彼此体谅、互相礼让、和平共处吗?”

  “什么意思?”我尴尬地闪躲她的视线,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她的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有种心虚的感觉。

  “小茴,”她用手扳住我的头,强迫我看着她,“你真的不会跟我抢泽吧?”

  我感到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仿佛暴发了山洪,自己被滚滚而来的泥浆和石块砸在底下,无法喘息也无法发出任何呼唤声,绝望的恐惧不停地涌上心头。但我表现得很镇定,心里的感觉被我微笑的表情掩盖得很严实,我对她笑着说:“不会。”

  夜雨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她搂着我的脖子靠近我,柔声说:“我最近变了很多对不对?”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付。

  “变温柔了对不对?”她还在自我陶醉。

  “嗯。”

  “你不要老是嗯嗯的,”她撒娇,“是不是不习惯我这样?觉得很没骨气对不对?”

  “哪有那么多的对不对、是不是?”我敷衍,“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就知道小茴你最好了,”她在我的锁骨处亲了一口,“不会反对我和泽在一起。”

  我浑身僵硬,这种亲吻所带来的触觉和张瑞泽的亲吻完全不同。这个吻更加柔和,更加温暖,更加贴近我跳动的心脏。也许我僵硬的时间过长,夜雨发觉我正在别扭地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轻到消失不见了。她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手收回去,放在胸前十指交叉,满怀欣喜地说:“为了泽,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

  “爱情的力量?”我问。

  “嗯,”她郑重地点点头,“我喜欢泽已经好几年了,我从未奢望过能像现在这样和他在一起,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连呼吸都会觉得空气很甜。说来很奇怪,现在的我,就连对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人也能笑出来。”

  “那很好!”我坐起来,翻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对还躺着的夜雨说:“我起床了,一会儿要去见冯仁。”

  “用我陪你吗?”她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

  “不用,你还是去和你家泽约会吧!”

  “呜呜,”她委屈地说,“他说今天有事情不陪我了,真是的,每次都说有事却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一直心神不宁。”

  “好啦!”我一面换衣服一面安慰她,“爱情最重要的是信任。”

  你瞧,我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爱情专家来安慰别人,多么荒诞!多么不可思议!

  “嗯,”她坐起来问我,“那你中午回来吗?”

  “不知道呢!怎么了?”

  “我中午要去给一个初中小孩补课,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她说着又躺了回去,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咱们最近好像很少一起吃饭了呢!”

  “嗯,”我换好了衣服,开始梳头,“放假后几乎就没有一起吃过了。”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泽,我们三个人一起。”她显得很兴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我说:“我晚上要去找许黎。”

  “好吧……”她突然换了话题,温柔地看着我:“我喜欢现在的小茴,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还有些不能适应这大幅度的话题跳跃,呆滞了半天,大脑在思考着她说的话的意思,可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重新躺下:“因为现在的你和我都经常笑。我一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天天都发自内心地露出笑颜,并且有一个同样会为自己而开心的朋友陪在身边。”

  “是哦!最近我经常在笑,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哈哈……”她夸张地做出大笑的姿势,“我看你就是神经失常了,居然会和我做朋友。”

  “我看也像。”

  “要死啊!”夜雨试图伸手打我。

  我边闪躲边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和冯仁约好八点见面的,现在都过七点了,我得赶紧走了。”

  “啊……好吧!”她再次发出不满的声音,表情很是可爱。我走过去捏捏她的脸,又刮刮她的鼻子说:“听话啦!”

  这样亲密的动作,这样温柔的语调,对我来说还很陌生。但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我竟想为了夜雨而尝试一下,我想对她做亲密的动作,我想温柔地对她说话,甚至想随时随地和她开着玩笑,一起手牵手逛大街,像其他高中生那样。

  出了家门,我立即赶往小工厂。我挺担心那箱酒的安危的,害怕它会突然被偷走,那样我的愿望就将全部落空。万幸,我到达车间的时候那箱酒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大铁箱上。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到大铁箱旁把酒抱出了小工厂,放到工厂门口的地上,站着等待冯仁的到来。

  在冯仁到来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竟然不可救药地开始想念夜雨。才刚离开就思念她难得的笑脸,思念她撒娇时的可爱表情,思念她躺在我身边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担心,我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慢慢地变温柔的夜雨和慢慢地变得关心别人的我,这些都让我感到像是在做梦,害怕梦醒来我们依旧形同陌路,我依旧是形单影只的那个人。

  “你等多久了?”冯仁很快便赶到了工厂门口。

  “很久,”我没好气地说,“你慢死了!”

  “不是说好八点的吗?”冯仁凑过来讨好地说,“我又没迟到。”

  “临时改变计划不行吗?”我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别过头,装成生气的样子。

  “当然行,”冯仁耍嘴皮子,“善变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女人的特权,怎么会不行呢?”

  “德行。”我捶了他一拳,笑着骂他。

  冯仁见把我逗乐了,那自我膨胀的性格又上来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声说:“我这德行可很招女人喜欢的哦!”

  “少来,酒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卖掉?”我指着地上的酒,霸道地说,“一共二十二瓶,每瓶一百。”

  “那得看有没有人买了,真的不好卖!”

  “最多一天时间,”我不理会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卖掉了就立即通知我拿钱,听到没?”

  “会死人的。”冯仁大声嚷嚷,“小茴,你对我越来越狠心了。”

  “别废话,就这样,我先走了。”我不耐烦地回答,边说边转身离开,完全不顾目瞪口呆的冯仁。

  只听到他在我身后突然长叹一声,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声叹息中完成。

  只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注意。

  匆匆赶到了成喜小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急地来这里。

  不,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我分明是想见他。翻出手机给张瑞泽发了短信,说我在活动场等你,你快带棒棒糖来。

  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浓烈,我拼命安慰自己:只是履行对孩子们的承诺,并不是背叛夜雨,何况我的补偿行动已经开始。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于是我愈发期待能够早点儿见到他。

  张瑞泽很快就回了短信。看着他的短信我仿佛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正在我耳边轻声说:“老婆大人的吩咐,小人一定照办。我半小时内就到,不要太想我哦!”

  事实上,大概只过了十分钟他就出现在我远眺的视野里。我看到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张瑞泽跑到活动场中间,向我招着手并大声说:“老婆快点。”

  我皱着眉头跑过去吼他:“你别乱叫,我不是你老婆。”他却根本不听我说话,而是伸出手来盖在我的两只耳朵上,很温柔地说:“你看你耳朵冻的,怎么不戴帽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推开他退后好几步说:“不用你操心,怎么小朋友们都没来?”说话的时候我的耳朵变得滚烫,不知是他掌心的温度传达过来的原因还是我在害羞紧张。

  “再等一会儿吧!”他往手上哈着气说,“快了。”然后他又把手伸过来罩住我的耳朵。凛冽的风把他指间柠檬洗手液的气味吹到我的脸上,我不想动,也不想思索。这味道顺着我的呼吸直奔心脏,就那么几秒,我的心脏被这种气味所袭击了,血液全部变得黏稠不能流动。

  “棒棒糖带了?”我赶紧控制自己的思绪。

  “带了,”他从兜里拿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给我说,“先给你吃。”说完他又伸手在我的头顶拍了两下,很轻。我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突然变得温柔,平时嚣张的气焰不知去了哪里。

  我红着脸抬起头看他:“今天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没有嘲笑我,也没有要捉弄我的征兆?不正常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来回抖动着,好像也在随他一起大笑。他一面笑一面说:“对,我今天这么反常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过了今天我可又变回去了哦!”

  “神经病!”我也笑。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张瑞泽让我感到很舒服,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昨晚那个轻轻的吻,还有那犹如耳语般,包含着许多情感的一句“谢谢你”。

  “我今天心情非常好,”他走到秋千旁,把上面的积雪用纸巾擦掉,然后坐到秋千上,“看见你以后心情就更加好了。”

  我跟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秋千上。他侧过脸看我,然后指着远处的天空说:“看,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难得的蓝,还有很多云。啊,看着就豁然开朗。”

  “你真有闲情逸致!”我看着远处棉花糖一样的云朵,诉苦般地说,“我可没那个好心情,最近两天的事好多,感觉时间黏在这两天不肯走一样,恨不得把一辈子的事情全部堆在这两天,真闹心!”

第5章 钟小茴| 这次我真的认命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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