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没能从虞妗那儿要来姜眠秋, 秦震在别宫发了好大一通火,望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秦昭,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映衬着桌面上跳动的烛火, 阴鸷又可怖。

  屋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 先生同意了。”

  秦震被人打扰,本在暴怒的边缘,谁知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半脸怒半脸笑, 诡异莫名。

  一脚踢开床榻边一边哭哭啼啼, 一边小心翼翼替秦昭净面的侍女,忙不迭的说:“快请先生去书房。”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多余的一眼也不曾给榻上生死不明的秦昭。

  传话的小厮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脸上满是怜悯之情,转头跟着秦震走了出去。

  秦震到书房时, 见屋内已经燃起了烛火, 不由得朗笑一声, 方才怒发冲冠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此时正面色红润脚下生风, 仿佛是由内而外的高兴, 简直和在秦昭房里时判若两人。

  摆了摆手让小厮守在门口, 竟还抬手理了理仪容, 才推门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本王来迟一步,让先生久等了。”

  书房内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墨发玉冠的素衣公子,正端着茶碗饮茶, 一旁站着个身形矮小,却一直眉眼带笑像个白玉团子的童儿。

  素衣公子闻声抬头,这不是自北地回来,便消失无踪的王瑾瑜又是谁。

  比之在呼延桀麾下有些狼狈的形容,看他如今这副打扮,便知秦震几乎将他奉为座上宾。

  王瑾瑜连话也不曾开口说一句,只对着秦震略微点了点头,便算是行了礼,有些傲慢无礼的举动,由他做来却只觉得赏心悦目。

  倒是一旁笑得像个福娃的豆倌,有模有样的给秦震作了个揖:“豆倌儿见过王爷,”说罢也不等秦震让他起来,便自顾自的搬着绣凳,在一旁安稳坐下。

  一主一仆都这般傲慢无礼,秦震脸上却无半分气恼之色,竟还笑容满面的在主位上落座,一边说:“先生当真是个性情中人。”

  王瑾瑜饮了一口茶,随即将茶杯轻轻放在几面上,一旁的豆倌见状,眉眼弯弯的看向秦震:“我家先生说,王爷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说罢,便笑嘻嘻的凑到王瑾瑜跟前:“先生,豆倌儿说的对吗?”

  王瑾瑜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摸了摸他的头,似是夸奖,一边对秦震说:“王爷将在下囚于此所为如何,请直言,若在下能帮衬一二,还请王爷在事毕之后,放在下与豆倌一同离去。”

  秦震脸上自打进门起便不曾落下的笑意僵在脸上,随即若无其事一般道:“先生此言差矣,本王请先生来,自然是瞧上了先生的才华,便是事毕之后,本王还指望先生能辅佐一二,何来囚禁一说。”

  王瑾瑜冷笑了一声:“如此进出不得,院外层层把守,还不叫囚禁?”

  秦震拿过一旁的白玉麒麟,在手中把玩着:“先生才华过人,若是不能为本王所用,本王自然也不希望先生落入敌营。”

  说罢,手一松,白玉麒麟应声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哎呀,可惜,没拿住,这可是上好的白玉。”

  王瑾瑜垂着头,并未看向秦震,却知道秦震正一眼不错的看着自己,他口头上可惜着这麒麟,实际却意有所指。

  “王爷多虑了,”王瑾瑜捡了一旁碟子上的糕饼喂给豆倌,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说:“在下不过山野中人,只想带着豆倌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无敌我之分。”

  秦震朗声大笑:“本王也不与先生兜圈子,本王只问先生一句,倘若这龙椅上坐的是个假皇帝,先生又该如何?”

  王瑾瑜眼皮一跳,他自然知道秦震是不可能拿这种杀头大罪来开玩笑的,便是他再对皇位觊觎不已,这种皇室血脉混淆之事,也是不敢随口说的。

  而秦震如今既然说得出口,必然是手头已经握着了证据,那么顺康帝到底是不是先帝的血脉,已经不言而喻了。

  秦震知道王瑾瑜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也不强求他给出答案,只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随口说道。

  “先生若与本王携手,届时便是天大的功臣,到时先生若再想为家族翻案,岂不是易如反掌?本王不是先帝,使不来阴险狡诈的法子,你王家繁荣那是你王家的本事,本王可从不曾认为王家有逆反的心思。”

  “先生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王家本就无辜,倘若先生日后有机会位列三公,那么王家众人的冤屈自然可以大白于天下。”

  短短几句话,对于王瑾瑜而言,已经是天大的诱惑,诱得他哪怕粉身碎骨,都恨不得要跳下去。

  他太想替家族翻案了,刑场上王家上上下下身首分离的场景,在他午夜梦回之时不停的重演,铺天盖地的血色将他淹没,父亲母亲死不瞑目的双眼逼迫着他往前,不能停歇,不论做什么,是否违背他的本心,一切的目的,都是盼着王家大白冤屈的那一天。

  他踽踽独行这么多年,走了不少弯路,撞得头破血流,险些叛国背家,如今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呈在他的眼前,对面便是阳光大道,他是走还是不走,好像已经别无选择。

  王瑾瑜久久不作声,豆倌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般黑白分明的眼,让他恍然瞧见了当年尚在襁褓的幼弟,也是这般信任又依赖的看着他,下一瞬却被一双手高高抱起,活生生摔死在他眼前。

  “王爷需要瑾瑜做些什么?”

  秦震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气:“本王只想问问先生,如何破解此时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王瑾瑜拎着茶碗盖,在茶碗上轻扣着,垂着脸看不清神色:“王爷若是问郡主名声一事,瑾瑜便是手眼通天,也无能为力,再是郡主病重一事,瑾瑜不是太医,并无救治之能,王爷且直言吧,若是再百般试探,恕瑾瑜再难从命。”

  被王瑾瑜戳穿,秦震也不尴尬,毫不在意的笑道:“生死有命,昭儿自己惹的事,下场自是要自己承担的,倘若她命丧于此,本王这个做父亲的,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让害了她命的人,一并下去陪她罢了。”

  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话竟是从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来的,足以见得此人有几分心狠手辣。

  秦震这一番话,大有将害了秦昭的罪名,扣在虞妗头上的意思。

  思及此,王瑾瑜看了秦震一眼,冷声说:“满打满算,虞太后也是我王家的子嗣。”

  秦震脸色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忍气吞声道:“当然,当然……”

  而后不再等王瑾瑜说话,转头说起了旁的,直至暮色降临,王瑾瑜和豆倌才被送回居住的松林院,除他三人,无人知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又谋划了些什么。

  *

  万籁俱寂之时,月亮高挂在天上,已经开春许久,满树满枝的桃花簇拥着开在枝头上,一声鸟鸣划过天际。

  在别宫的偏门处晃出一抹黑色的人影,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蹲下挪开一块不起眼的墙砖,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最后原封不动的将墙砖放了回去。

  叩了叩墙壁,曲指放在嘴边发出一声鸟鸣。

  最后捡起一旁的酒坛,往身上淋了些酒水,又捧着坛子灌了几口,才摇摇晃晃的往别处走。

  半道遇上了巡逻的高阳侍卫,为首一人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与他打招呼:“又偷跑出去喝酒呢?”

  那人摇摇晃晃的支着身子,抬头打了个酒嗝,笑得猥琐:“王爷留那个姓王的说话,我便出去走走。”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不就是之前一直跟在秦震身边的小厮吗。

  几个高阳侍卫笑成一团,一边抬手撵他:“快走吧,王爷回头找你不见,有你好果子吃。”

  等一切又归于平静,王瑾瑜带着豆倌从暗处走了出来,循着方才的记忆,准确的选中了那一块挪动过的墙砖,将墙砖取下之时,里头的东西早已经消失不见,看来是被人取走了。

  豆倌沮丧的说:“先生,咱们来晚了。”

  王瑾瑜摇摇头:“不晚,至少咱们知道这个别宫里不全是秦震的人,他或许是摄政王的人,也或许是虞太后的人,反正是对咱们有利的人。”

  只要他二人其中一边的人知道他和豆倌在此处,就是好事。

  豆倌蹲下小身子,搬起墙砖放回原处,闷声闷气的说:“那咱们还联系古妈妈吗?”

  这话问得王瑾瑜陷入了沉默,姑姑王氏的身子一向不好,听说这段时日以来才稍有起色,是不该去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的。

  等不到王瑾瑜回答,豆倌又自顾自的说:“可是咱们现在进了京,就算不联系古妈妈,没多久她也是会知道的。”

  “走吧,”王瑾瑜将豆倌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绝口不提是否还要与王氏那边联系的事。

第五十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怎敌皇嫂风情万种最新免费+番外章节

正文卷

怎敌皇嫂风情万种最新免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