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Alan筹备许久的秀在春冬交接的时节举行,他执意邀请舒澄清在最后压场亮相的时候演奏小提琴。演奏不需要走台步,小提琴是她的老本行,最近几天加急练习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当天的秀场布置在沿海的沙滩上,从邀请舒澄清到布置秀场,看得出设计师十分执着,也十分大胆。

  Alan一直以另类婚纱设计师出名,他打破世人对婚纱的固有印象,把一贯的薄纱、蕾丝、缎面,裁成不属于他们原本的样子,把大裙摆、大拖尾、大鱼尾,设计成裤装、短裙,复杂的裁剪和重构,出其不意的设计,意想不到的新理念。

  耳边是海浪掀起沙土的浪声,脚下是软陷真是的沙土,甚至空气中都带着来自海上的喧嚣,从前长后短的裙摆被拎在手上的模特出场,到最后一半便装一半婚纱的模特结束,逃婚的新娘,选择嫁给自己的职业女性,预示着这是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纱秀。

  婚纱可以是理想,但结婚可以不是。

  婚纱秀的结束亮相,全体模特在《婚礼进行曲》中亮相。

  舒澄清站在终点,身穿一件古典婚纱,典型的大裙摆加薄纱拖尾,纱中带着细闪宛如繁星闪烁,胸前蔓延到腰肢的重工刺绣玫瑰,纯白中镶嵌钻石,圣洁华丽。手执一把小提琴,宛如坠入人间的云雾,沉降天际的极光,身披星光,独自成就银河。

  隔天,拜伦的诗洗刷国外时尚周刊: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晴空无云,繁星灿烂。

  眼尖的资身记者看着她,沉寂许久的秀场宠儿重返秀场,不同于几年前以刀锋惊艳的美艳,这次出场她的眼里多了一丝温柔,以及秀场视频曝光,她的目光在一个男人身上停留许久。

  伍寻樱是个内外网双冲浪的人儿,一大早清早,打了个跨洋电话过来笑话她,衣服绝美,眼神更绝了。

  而大洋彼岸的舒澄清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昨晚聚会喝多,这会儿正难受,她哑着嗓子,“伍寻樱,你找死啊?”

  “冲浪冲的快,没办法,毕竟我5G。”

  “还有事?”

  “一会儿给你发个链接,你睡醒记得看,挂了。”

  通话接受,舒澄清继续闷头打睡。

  这一觉睡了太久,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堪堪转醒,醒来口渴,灌了一大杯凉白开,走出房门转了一圈发现家里没人,舒森和宋宴都不在,又屁颠屁颠地回房钻回被窝里。

  摸到床头枕头下的手机,她点开,看见宋宴的信息,说有点事出去一趟。有想起清晨伍寻樱的夺命扣,点开链接,映入眼帘的标题:新城区负责人程远涉嫌贪污,督查组现已追踪调查。

  她静静坐在床上,没有表情,没有情绪起伏。

  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人都死了,作恶的人什么下场,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那什么下场都毫无意义。

  她准备起身觅食,想起今晚要到舒宅吃饭,又站在衣帽间犯愁了许久,结果还是毫无新意的选择了最稳妥的那套衣服。她走出房门,刚好遇到上楼找她的宋宴,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什么时候醒的?吃东西了吗?”

  她摇头。

  “舒森临走前让查理煮好了粥,你下去吃点,一会儿你哥回来就去见你小姨。”

  “真的要去吗?”

  他浅笑,“不然呢?你自己答应的。”

  “能不能反悔啊?”

  他牵着她下楼,“多半是不行的,你哥会打断你的腿。”

  “你帮我挡着。”

  “可是我也想见家长。”

  “......”她跟在他后面走,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别人家见家长都紧张的要死,你这怎么跟上杆子见亲妈似的。”

  舒澄清光顾着说话,他就替她拿了汤匙,塞到她手里,示意她赶紧吃,不再回答她。

  笨蛋,当然是早见早结婚的好,夜长梦多他睡不好。

  夜晚到了舒宅,宋宴从车上拿下来大包小包的礼盒,做事周到,礼节周全,她总算知道他今天去干嘛了。

  舒森的舒女士是个大家闺秀型的优雅女士,说话温柔,待人做事更温柔,从舒澄清一进门就说她太瘦,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给她夹肉吃,问她最近是不是过的愉快,问她她身边这位先生是她什么人。

  家常理短,无非关心,不是追问,点到为止。

  舒女士看她的眼神,她曾在熊爷爷那里见过,大概也是疼惜她可怜吧。

  饭后,舒女士把她带到主卧客厅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玉牌,玉润光滑。

  她说:“这是你外婆在你妈妈怀孕的时候就准备好的,虽然是迟了些,但现在总算交到你手里了。”

  舒澄清听着,心里黯然,暗自揪紧衣袖,“我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舒女士微微一笑,眼眸朝下陷入了回忆里,半响,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她可能是一个正义又不懂事的人吧。”

  正义又不懂事,所以会喜欢家里人都不喜欢的程渊,会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爱的人,会拼死也要生下与爱人的羁绊,舒澄清倒是觉得形容得很贴切。

  舒女士缓缓伸手,落在她头顶轻抚,“不懂事也不好,但是太懂事也不行。刚刚那位宋先生,我听舒森说过,是很不错的一位先生。”

  舒澄清微微一怔。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一字一顿,总是很神奇,舒女士平铺直叙的说了,在舒澄清的心里得到了许久未有的心绪平静。

  之后俩人有聊了一些事,不是什么紧要的,说起一些往事,也是挑一些有趣好玩的讲,末了叫舒澄清以后也常来找她聊天。

  夜深有风,临走前裹紧了围巾,舒女士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有人说:父母与孩子的缘分,是一次次目送他们的离去。但是有些孩子没有一次次的目送,也依然活得很好,依然懂得取暖,这是劫数,也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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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澄清在时尚圈消失许久,一场结束演奏让媒体纷纷躁动,更甚者说她有复出的想法,但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点。国内媒体圈也不平静,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

  舆论热潮再次席卷话题中心,萧遥财团负责人于日前被警方自海外引渡回国,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警方在清理资产中惊奇发现,二十年前程渊之死或另有隐情,现已组织各方部门进行排查。

  舒澄清看着新闻,急匆匆往外跑,经过书房。

  “舒澄清。”

  她停下,回头,“嗯?”

  舒森从书房出来,一路不耐,“说了多少次了,不长记性还是不长脑子?”

  “我急着找人。”

  眼见她又要跑,舒森仗着身高拉住她的后衣领,往后一拽,直接卡喉作呕。

  太大意了,明明她觉得自己长得挺高的,为什么每次都被他锁喉。

  她喊:“火气那么大!你家房子塌啦!”

  “是,要塌了,如果你在“噔噔噔”的跑,第一个就砸你。”

  “舒执行人,”舒澄清无语,“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人设崩的很厉害?”

  舒森冷笑,不以为然。

  “你找宋宴?”

  “对啊,你知道他在哪?”

  他抬头,往阁楼的方向看,“他在阁楼。”

  舒澄清心里咯噔了一下,“哪个阁楼?”

  “给你放快递的阁楼。”

  “......”

  完了。

  阁楼一片寂静,脚步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声响,因为阁楼不常有人来,空气了弥漫着木制腐朽的味道。

  她敲门,轻声喊:“宋宴,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缓缓推开门,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弯腰捣腾一个箱子里的东西,背对着门口,昏暗中窗外的光撒在他身上,像是旧约圣经里黑暗中现身的路西法。

  她过去,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干什么?”

  宋宴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包装完好,粉粉的系着一个蝴蝶结,可惜很旧,一看就知道是非常的年代久远。

  他的语气与平时无异,“这是什么?”

  舒澄清稍稍放了心,心里还是怕这个小公主乱想,笑,“我怎么知道,没看见没打开过吗?”

  他坐着,她站着,宋宴不抬头,她看不见这人的表情,只听见他指着阁楼一角堆满的礼物盒,声音低沉的问:“这些你都没有打开过吗?”

  她沉吟,“没有。”

  “为什么不打开看看,不好奇吗?”

  “没有寄件人信息,不知道谁送的,年年都会寄过来,一起是寄到程家,后来寄到小公寓,再后来是学校和这里。”阁楼没有开灯,光线亦不明亮,于是舒澄清一不留神,疏忽了身边这个男人此时脸上的落寞。

  舒澄清转头望他,不解道:“你好奇?想看看?”

  男人敛了心神,笑着摇了摇头,“别人送你的礼物,我打开算什么?”

  她蹲下跟他面对面,伸手掐他的脸,咧嘴笑他:“哟,小公主吃醋了?”

  宋宴一笑,却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舒澄清一脸无奈,收了手,不玩了,“别担心,你可是见过家长的,我小姨还夸你呢。”

  “她夸我?夸什么了?”

  她偏头看他,“她说你不错。”

  说不上兴致浓厚,但他还是接了她的话,“然后呢?”

  “没了。”

  宋宴拂开她的散发,眼睛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心里明白她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也知道她是以为自己生气了在哄他。

  这张脸,他从保温箱里第一次见,这么多年过去了,从胖乎乎的小圆脸到现在的慵倦美艳,她眼睛从懵懂变成睿智,眉眼刀锋,明眸皓齿,棱角分明。

  十分庆幸,一直没有同她走失。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尘雾微薄,但是你我一同便成山与海,烛光微弱,宋宴和舒澄清一起便成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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