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宴一曲,旧人归68

  “若妹妹。”永新走向前,只见她正在做刺绣,在一匹白锦上绣着暗底的云纹和飞马。生动矫捷,针若游龙,飞针走线,若飞马腾空,游弋生姿。这是一件男服。

  “不知姐姐来了,有失远迎。”她只是略略抬头,轻声说道。“若妹妹在为云哥哥作衣裳吗?”永新握住了她的手。她不得已停了下来,头也不抬,言“除了哥哥,还能有他人吗?”

  永新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话,却是一愣。她复言,“只是玩笑话罢了,姐姐莫要见怪!”

  “若妹妹快见到云哥哥了。”永新与她淡话,顺势提出自己的意思。

  闻言她终于抬头,永新久未见她,见着了也只是匆匆一面。如今灯下观她,出落得更为秀美,绝不比阿斗宫里妃嫔逊色,稚气稍脱的妩媚气质更是衬得她越发美艳。

  如今,倒是她比自己显得还要端方沉雅了,那一种独特的成熟姿态让永新艳羡。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却为何如此的毒辣?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姐姐好美!难怪所有的人皆为你着迷!”她语气尖酸。

  “妹妹!”

  她忽而灿烂一笑,以手优雅地抚了抚快要坠下的斜云鬓发,那回风的宽袖雪腕流转于眼波之间,十分诱人。比起自己,到底是多了分妩。“姐姐永远如十五岁的少女,让妹妹好生艳羡!”她笑得灿烂,但永新的心却是一沉。

  “若妹妹美丽的姿态,倒是让姐姐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若妹妹天生丽质更兼有娘娘庇护着,若妹妹也越发的水灵啊!我是看着老了。幸好娘娘有上天垂怜眷顾的好容颜,又深得皇上宠爱,不似我这般。”兹为永新解了围,且字字似有所指。

  而花若只是一笑,并不不作声。

  “若妹妹,花无百日红啊。你看院外再美的花,失去了阳光雨露,失去了大树的庇护终究是难挡狂风暴雨。”永新指着院外小花,经昨日一场大雨已衰败了许多。“不如我让皇上指派一门好亲事吧!”永新见她低着头仍不做声,干脆挑明了来说,“若妹妹,满朝的文武,可有看上的?”

  “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我有点不舒服,想歇息了。”她看着永新,眼睛很是郁郁。永新不想如此逼她,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心痛不已,终是起身离去,“妹妹好生歇息,姐姐迟些时候再来看你。”让兹放下供花若作衣的上等蜀锦和一些名贵中药,便领着兹走了。

  穿过了垂花门,一直沉默的兹方才开口,“娘娘,你可要小心花若了。我看她对娘娘存了歹心!”

  “我们一直患难走来,而她向来是沉默之人,想来对我并无恶意。”永新沉思,虽已看出了她的不满,但自己怎能对她下毒手?

  “娘娘,不如为她指派嫁出去吧!她年纪也不小了,为她指门好的,嫁远一点,这对大家都好!”

  永新沉吟,如此逼她终非好事!她性子刚强,心里已有他人,怎能甘心出嫁。

  “娘娘如此心慈,只怕日后要吃大亏啊!”兹扶着她,想了许久,终是说,“娘娘,不要忘了花若曾经抽到的签文。还是先下手为强!”

  原来她是在意那签卦,花若会为妃的事。永新心里也是一沉,可仍是不愿相信。她如此爱姜维,又怎肯另嫁他人!且只怕逼紧了,真的会把她逼死。于是轻言,“求神问卜之事,岂能尽信,不必再言!”

  诸葛亮回朝了!他的突然而回,让永新很吃惊。他何以不通报就带少量兵士回朝了?难道他有什么预谋?

  如此猝不及防,让永新好生恼怒!阿斗今晚就要带她去赴家宴,一切皆是今日方知。诸葛亮,你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脸上的伤疤早已没有,但还是心有余悸。永新知道定是避不过了,唯有以真面目示人。

  “娘娘,此去终是不妥。”兹在一旁规劝。

  她握住了兹的手,“生死有命,我们急不来。且我在朝中地位已固,向来无错,他即使有心,也终有所顾忌。”想着一路走来,唯兹一人不离不弃,永新朝着她会心一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娘娘善心美貌可比仙子,兹永远不离不弃!”她回握着她,握得那样紧。永新终是哽咽,“谢谢你!”

  永新拿起飞鸟玉簪斜笄于梅花髻上,点点的流苏碎玉凉凉的碰着她耳,清音叮咚。身着紫绛白襦,如此却是最配这把紫檀流星梳子的。她把它簪于鬓发正中,添了份端庄沉雅。但她心烦扰无比,这从不离身的梳子每时每刻提醒着永新,她仍忘不了他。她正要取下,阿斗却进来了。

  “这紫梳配紫烟,最是好看!”他一把牵过了她的手,让她别摘下。被他牵扯,倒在右发鬓上拉出了一缕青丝。配着那飞鸟白玉,黑白相间的掩映和纷纷垂下的流苏青丝,倒显出十分的灵巧俏皮。

  她回眸嗔道:“阿斗怎的把我发丝也牵绊出来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着!倒像是无独有偶的鬼斧神工,这般青丝半垂,随风而动,把紫烟衬托得更美了。缠绕牵绊得如烟似雾,却又飘逸难求。”他笑着,搂起她腰,在耳边轻噬。她一把推开他,“阿斗别再弄乱了我的衣发。”

  他大笑,浓浓的笑意中,那深深的酒涡愈发的可爱。如两窝旋转的水窝,似要将人吞噬。他整了整装,牵了她起驾丞相府。

  还是那曲《长河吟》,诸葛亮竟那样喜爱此曲子?也是!那时的赤壁鏖战,大家是何等的年轻,意气风发,如今,都垂垂老矣!诸葛亮的心态竟有了如此明显的变化?永新一惊,琴音如心音,如今的诸葛亮也垂垂老矣。永新为自己能成为他的知音而感叹,她的到来,终究是害了蜀国!

  踏进内室,一个精烁的老者出现在永新眼前。她与他皆是一惊!他竟憔悴了这许多!看见他如此的苍老瘦巍,想必此次北伐对他打击巨大。那深深的皱纹如刀子刻下的一般,他眼睛里闪动着的,是一种英雄垂暮的无力之感。

  深红的外袍披在身上,仍裹不紧他那高大却瘦薄的身体。他注视着永新,忽然发出了微笑,一种恍然大悟的微笑。把她看透的一种笑意,笑得那样深,那样透。八年不曾见她面,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永新忠规忠矩的端正而坐,阿斗再也不理会诸葛亮如何看待,终是靠着永新坐下。如此一来,永新坐于下席,阿斗倒也甘陪末座。永新知道不妥,拗他不过,唯有和阿斗一起坐于上座,这些她知道诸葛亮都看在了眼里。但今夕不比往日,她又无诟病在别人手里,自是不怕的。他也不能再如六年前那样想废了她就能办到,她与前朝的关系同样是盘根错节的。

  永新只觉奇怪,今日难道还有旁人来饮宴?何以诸葛亮身旁还有几案席座?今日实乃家宴,谁还有此资格能在宴席之上出现?诸葛亮见她神色,笑言,“上次饮宴,夫人因伤不便示人,今日却是有幸得睹凤颜。原来却是故人!”

  阿斗不明其意,只是笑。永新放下杯酒,但言,“贱妾福薄,全赖皇上庇护,怎敢以丞相故人自居,更谈不上凤颜了,只区区薄容罢了。”

  他看着她,只是轻轻微笑。他如此复杂难定的表情,让永新顿感心虚,复又拿起了酒杯以作掩饰。

  “丞相,我已排布了六惧六恶之阵,可困死敌人在阵中!”一个蓝袍银盔的将军匆匆跑了进内堂。

  永新手却是一滑,把酒水泼洒于地。

  “好好好!维快去拜见皇上!”诸葛亮慈爱万分地对他说道,一点不责怪他的冲动。

  “臣姜维拜见皇上!”他对着她身旁的皇帝一拜,抬头,只那一瞬,只那抬眼的一瞬,他的眸底,流露出难以言传的痛苦,只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那笑容生硬的亘在了那。

  “紫烟,你可有弄湿了衣裳?”阿斗为她扶稳了酒杯。她的手,握着酒杯在抖,控制不住地颤抖。

  “紫烟?”阿斗再次唤她。

  “皇,皇上!”永新转眸看向阿斗,满脸的惶恐。她早该料到的,诸葛亮把他当作徒弟,亦师亦父子,家宴他定是能出席的。

  “紫烟,你冷吗?!”他稍稍拢了拢她,将她圈入了自己怀内,“兹,去取夫人的外袍来!”

  “不!皇上,贱妾不冷!”她推开了他,想到诸葛亮在,如此拉扯却是失礼了,忙缩手噤声。

  而姜维仍跪在那里,她忙对阿斗低言,别让臣子看笑话。于是阿斗让姜维起来,他站于诸葛亮身后,但一双眼睛却注视着她。永新深深地低下了头,那是怎样的一种难堪与痛苦!

  诸葛亮只静静的掠着胡子,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她,亦不是滋味的坐于堂上。

  “维,坐下吧。今日是家宴,我也不是丞相,你只当我是师父便可。”

  “诺!”

  “皇上,这是我在天水收的人才,心系汉室,最是难得!”诸葛亮微笑着向阿斗介绍。阿斗也只是点头符和,而永新早已不知心在何处了。

  菜陆续端上来,永新只夹着素菜而吃。姜维看着她,眼里有焦切,急虑,但也只是默默地自斟自饮,喝着闷酒,并不说话。

  诸葛亮很少喝酒,他总是那样的严于律己。而姜维,却已喝了三四壶酒,永新心里刺痛却只有忍耐。

  只见诸葛亮以手摁他,对他温和的笑。那笑如沐春风,使姜维心情得以松缓。他俩的感情竟如此之深,永新叹息。

  “皇上为何要在神女峰上建筑宫殿,却不与众臣商量?”诸葛亮挑了挑眉毛,但却是看着她而说。永新一脸的疑惑,抬眼看向阿斗。阿斗微感尴尬,只看着她,轻言,“紫烟终日不快乐,但听你言,最喜神女巫峡的云雾缭绕雨意新奇,故想在那为卿建宫殿。”

  永新看阿斗如此神色,终是不忍,低下头却不说话。今日之宴,看来只有诸葛亮吃得最为轻松了。神女峰,那只是她与姜维曾经的回忆罢了。没有了他,阿斗为她在那建再多的宫殿也是惘然。

  “相父,此事与紫烟无关!都是孤一人之意!”永新不曾想,阿斗为了她竟当面与诸葛亮争执。她拉过他宽大的衣袖,“阿斗,别说了。”

  诸葛亮不言,只狠辣尖锐的看着她。而姜维,也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与他,一般的痛苦。

  “皇上,这位西凉俊才,我们定要好生安待。蜀国以后就靠他了!”诸葛亮转头看向姜维,对他是那样的器重。只因着当初白帝城初遇,力战赵云,身破八阵图,姜维的才干能力早已得诸葛亮赏识。此次北伐,诸葛亮一举攻下三郡全靠姜维之力。而魏国却把忠心的臣子当作叛徒。太守的猜疑与无情的刀箭驱赶,终使姜维绝望而投奔诸葛亮。诸葛亮待他如上宾,更言要把平生所学传与他,他俩也是相见恨晚。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命定的。若非她与他游长江,观白帝,也不能造就今日他们的师徒父子情谊。

  但,只怕未必是福啊!江河日下的蜀国,只会给姜维带来无穷尽的痛苦!

  姜维回望着诸葛亮,那种坚定的眼神,使永新明白,他已把蜀国当作了自己的故土,他会为了蜀国而贡献出一切。

  “皇上,北伐战事需要多大的财力,而如今国库空虚,正需要聚敛国财。建宫殿需要耗费多少的国家巨资与人力,皇上这样做已属不妥,请皇上三思!”诸葛亮忽然话锋一转,咄咄逼人的向她与阿斗而来。原以为他不提此事,但竟是在酝酿新的爆发!

  “北伐同样消耗国力,比起建宫殿需要更多的牺牲。丞相有权做自己喜欢之事,难道孤想建宫殿也不行吗!”

  永新从未想到阿斗竟有如此勇气挑战诸葛亮的威严,她的头微微的痛了。阿斗已然把她推向了与诸葛亮敌对的境界。

  “不如,妾为皇上和丞相弹奏一曲吧!”她按住了阿斗,而诸葛亮也不再发言。终究他只是臣,而阿斗是君,他只能谏言规劝而不能责骂君王。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

  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化叶衰。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

  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长河吟》

  永新弹起了琴曲,缓缓歌唱。前次相弹,她只是弹奏,并不歌唱。而如今,她看见姜维得遇知音,有感而发,故歌唱。或许,她就是那个弦断无人听的人吧!

  高山何故觅流水,

  只缘子期难再求,

  一曲琴断意阑珊,

  从此便是陌路人。

  “紫烟!”阿斗惊唤,永新闻言一慌,竟把琴弦拨断了。

  “小心!”她看向姜维,竟是他喊出声来。血渗了出来,阿斗什么也没问,只为她包扎。泪上涌,轻轻的滴落裙边,她竟是忍不住了。她方才竟唱出了《知音稀》一曲,何来的姜郎是路人可唱,她心惊颤,不知阿斗会如何想!

  这一出家宴简直就是一场鸿门宴,她的心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凌迟。诸葛亮,你真狠!你连姜维也利用了!

  “夫人的琴音果是一绝!”诸葛亮拍手称赞。“维啊,在琴音上能让我佩服的除了周瑜也只有我朝的永新夫人了!她与我主最是恩爱,难得的佳偶啊!在我国传为一时佳话!你尚未拜见永新夫人!”

  永新!永远都是最得宠爱,永远不会烦腻的永新夫人。这是阿斗对她的宠爱!但如今却噬咬着她,要将她噬尽。诸葛亮是想告诉他,最直接的告诉他,让他一次伤尽,今后方不会犯同一的错误。诸葛亮,你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是为了蜀国君臣的和谐,却利用了我!永新生生的忍住了泪水。

  “臣……臣姜维见过永新夫人!”他向她单膝跪拜,她心一痛,忘了让他起来。阿斗看着她,以手握她,她方醒悟,让他起来。

  “紫烟,是否被丞相吓到了。不怕!我一定会护着你,定要为你建最美丽的神女宫!”他在她身旁低言,她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相父,阿斗敬您一杯!”他抛下了皇帝的身份,走出席去,为诸葛亮祝酒。诸葛亮也很是吃惊,忙起身回敬。

  阿斗手一把抓住了诸葛亮,言“朕知道相父对紫烟有些偏见,她为人最是节减。吃的只是素食,用的也尽是旧物,她一把木梳发簪数年不换。朕赠她的,她全换作钱财捐出用来治水患、凑北伐之资。如此贤妇,相父望多谅解!这建宫殿之事全是朕一人的注意,与她无关。她宫内,一切从简。她甚恶奢华,甚至连休憩之具,也只是一把简单的木制胡床而已!”

  原来,阿斗全把她平日的行止看在了眼里。她坐于胡床上看着日落思念姜维之时,却使他一人落寞的站于庭外伤心。她把所有姜维的一切留在了身边,而却把他的统统捐出。她垂下头,她感到无力和惭愧。这场鸿门宴,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姜维火热的眼眸只注视着她,默默不言语。她感到无力、疲惫,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她因着修真村的誓言,如老天保佑他得尝所愿一展宏图,她愿一生茹素。如今,真的如愿了,她心却在流血!

  他送的面纱,他送的梳子,他为她做的胡床,所有的一切她皆保留着!她一刻也没忘了他。如今,被完完全全的呈现出来,她只想快些消失,以免如此出丑!

  “阿斗,够了!”她走出席间,拉住了他,完全忘了称谓。

  所有人皆注视着永新,诸葛亮的眼中是萧瑟的杀意,是对阿斗甘心受她摆布的愤怒!而姜维的却是痛苦!她已不知道此刻是何感受。

  诸葛亮沉思良久,终言,“近日,朝中有言,宫闱之中有宫姬妇德有失,私干朝政,已致天象有异,宫中有异人而出!皇上是时候该严肃宫闱,而老臣也该替皇上清君侧了!”

  阿斗终是难忍,眼看着就要爆发,永新忙稳住阿斗。她一时伤感,既然见到了他,以了心愿,即使是死,也总没白活了。她任清泪流下,从容而坐,抱起琵琶弹起了《空折枝》,并忧伤的唱着:“本是漂泊浮萍,奈何心事难托。原比娇颜惜弱,怎堪风雨折枝。待到凌玉落尽,独留一枝残阳。”

  本是有感半生漂泊,但最后竟是凄凄苦苦,不能成调了。

  “好一句‘独留一枝向残阳’。”诸葛亮一声叹息,而一旁的姜维早已流泪满面,他悄悄擦去,不让他人发现。但却瞒不过她的眼,她与他深深相望,许是永别了。

  但诸葛亮没再逼她,他只是静静坐下。她与他互为知音,只可惜各为其主,今日他不杀她,但明日仍是要除去她的。永新太了解诸葛亮了!琵琶声凄切,她歌亦悲伤。正是这份知音的情谊,让诸葛亮压下了杀机。

  他不再针对她,阿斗早已失了魂,其他的任何一切东西都不重要,他除了看见她的泪水,再看不见任何的人。故她与姜维的神态终是瞒过了他。

  姜维,意气风发,他是得尝所愿了!他也变了,修长的清须使他愈发的老成稳重,高大的体魄让人愈发的有压迫之感。眼角微微泛起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他也没了年少时的急切,人愈发的稳健沉敛,独坐而不发一言。那眼是那样的凌厉,眼风那样狠,惟有看着她时,方现那一丝的温柔。

  永新躲过了他的注视,终是低垂着泪眼。诸葛亮看着她与姜维、还有阿斗,终是发言,“皇上,此次北伐定要论功行赏!明日朝堂之上,老臣会提出。今日家宴之上提起,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丞相做主便是。”阿斗见他不再与永新为难,大大松了口气。故而诸葛亮说什么他都是答应的了。

  诸葛亮却不悦,沉颜道:“君王应有君王的定夺。”他总是那样盛气凌人。永新看得出,阿斗很是难堪,但也只有忍,因他是两朝元老,顾命托孤的大臣。

  “丞相可是想加封姜维?”阿斗见姜维与诸葛亮情同父子,故有此一说。

  “姜维乃西凉英俊,心系汉室,机敏多智,武艺不凡,老臣举荐他,定是明日蜀国之栋梁!”

  阿斗正想答应,只见诸葛亮说,“伯约,此后要勤加练习我教于你的战阵之术啊!”

  “诺!”

  “嘭!”阿斗的酒尊脱手掉地。永新为他拣起,但见他汗涔涔而出,手紧握成拳,眼中尽是杀意,额项间青筋尽现。永新却是一吓,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恨意,一向与人宽和,如今为何会有如此神色。

  “阿斗?”她连唤他数声,他皆不作声。永新正疑惑,他突然而问,“姜维,你字伯约?”

  “属下正是!”姜维一揖恭敬作答。

  “好!好!好!” 阿斗连说了三声好!永新不明就理,只看着他不说话。“你既是降将,一时未立寸功,还是来日再论功行赏吧!”

  永新与诸葛亮皆是一怔。阿斗握着的拳很艰难地松开,他一直盯着姜维看。终于拳头松尽,方坐下。忽然,又紧紧握住,血渗出,他犹不知,而眼中杀意更甚,终是闪过再无其他表情。永新大是不解,却也不能开口。

  “诺!”姜维很是爽脆利落,复又回席而坐,并无他言。诸葛亮刚想再说,却被阿斗回绝。诸葛亮无法,提议加封赵云。永新想到,姜维无赏,而赵云领了功劳,怕姜维难过,于是对阿斗轻言,此次战败,不宜加封。

  阿斗也赞同,正想说出,却听诸葛亮一声厉喝,“女子不得干政!”永新一怒,终是忍住,却对上了姜维复杂疑惑的眼神。她低头,回眸间却看见阿斗看向她与姜维,她心下紧张,心道,他不会知道的。定是她多心了!

  “丞相,此次北伐损失太大,加封的事还是再议吧!”阿斗叹着气,那声音似一下苍老了十年。她横亘在他与姜维之间,更加的难堪与难受!

  诸葛亮闻言也叹气,他看着她的眼神尽是厌恶。他的眼神那样狠厉,永新惊魂不定,摇摆间,鬓上飞鸟玉簪掉地。姜维脸上一白,她低头一看,枝干已断的簪中竟有一卷细帛。

  她连连拣起,收入袖中。若非察出姜维神情有异,她也不能发现其中秘密,躲过了阿斗。这是他赠给儇圜的发簪,但终因自己救了她性命,她以此相赠。这簪子却是回到了她手中。

  他看着她,满脸的凄苦,没说一句话,但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心伤心碎。永新感心力不继,终是眼前一黑,摇摇欲坠。迷乱中,却看见了姜维与阿斗皆来扶她,但姜维却被诸葛亮一把拉住。

  他所有的落寞、心伤、痛苦、难过,尽在她最后的意识模糊中,纷纷坠落……

第36章 家宴一曲,旧人归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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