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温泉204

  只要对方肯退上一步,宁衍就能一辈子把他压在属臣的位置上爬不起来。对付这样的人,只要比他还狠还辣,他便翻不出什么天大的浪来。

  关重身为前线将领,打自然是比和要舒爽。

  边城苦突厥久矣,总拿这些抢了就跑的小人没有办法,现下宁衍要跟对面硬杠到底,血债血偿,关重自然十万个乐意。

  宁衍将那封和书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灯罩里烧成了灰,他摘下腕子上的串珠,放在手里捻了捻,问道:“他们打到哪了?”

  “疏勒河对岸五百里,将军昨夜在那暂且扎了营。”关重说。

  “差不多了。”宁衍说:“再追就要进山了,先缓缓,别叫人家包了饺子。”

  关重应了声是。

  “对了。”宁衍说:“眼瞅夏至了,给前线送点凉水面,打仗是打仗,日子是日子,也叫前线的将士们跟着一起应个景。”

  崇华帝的“心意”送达前线时,恰巧谢珏和宁怀瑾都在营中。

  突厥刚被打退百里,谢珏有心休养生息,便没再多追,而是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安营扎寨。

  他们营寨附近有一条小河,是子母河的一条支流,水不深,却胜在干净清凉。宁怀瑾闲暇时,也常来这附近走走。

  “这仗估计打不长了。”谢珏半跪在河边,撩起河水擦了擦手,笑着说:“王爷打不打赌?”

  宁怀瑾就站在他身边,正牵着马望着远处的山脉,闻言笑道:“赌什么?”

  “二十两,怎么样。”谢珏说。

  “好啊。”宁怀瑾笑道:“赌了——昭明猜多久?”

  “我猜三个月。”谢珏摇头晃脑地说。

  宁怀瑾心中的答案显然跟他有所偏差,他摇了摇头,伸手比了个五。

  “我觉得不会。”谢将军依旧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胸有成竹地道:“王爷才来边城一年多,对那群人尚不了解。一到了秋冬时节,他们水草不丰了,就没这么能打了。阿册那已经跟陛下打过了一整个秋冬,手里所存的干草必然没剩多少了,不会硬耗的。”

  宁怀瑾笑意盈盈,也不作答,看起来倒比谢珏还气定神闲。

  他俩人一位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恭亲王,一位是颇受倚重的国公爷,为了二十两银子的赌局倒是一个比一个认真,瞧着忒没出息。

  只是还不等这两位主帅就“三个月”和“五个月”争出个高低,身后便传来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

  他俩人同时收声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是谢珏的亲兵,离着十多步远就下了马,笑着回禀道:“王爷,将军,陛下差人送东西来了。”

  第239章 【主线番外(下)】赢得生前身后名

  虽说是都在前线,但宁衍一般很少会特意送什么份例外的东西来。而他一旦送什么东西来,就几乎等同于两个字——“暂歇”。

  谢珏和宁怀瑾对这类暗语了然于心,恰巧谢珏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于是便就地收拢了阵型,在当处好生休整了几日。

  阿册那齐格的和书如石沉大海,连声响也没听见,他倒是也不气馁,还着人送了消息过来,明里暗里地暗示,若是觉得那些俗物不够,他还有位貌美如花的妹子,是突厥圣女,可以随军送来伺候宁衍。

  这消息都没落到宁衍眼皮子底下,刚过了宁怀瑾,就被恭亲王一手拦了。

  那传说中的“突厥圣女”的画像连着陈情书一起被宁怀瑾扔进了火盆里,不出两句话的功夫就烧得干干净净,连点灰儿都没剩下。

  “堂堂七尺高的男儿,就知道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就想送个女人抵债,亏他想得出来。”宁怀瑾道:“何况他想用一个圣女顶百里城池,主意打得倒是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绝世美人,怎么这么值钱呢。”

  谢珏听得扑哧一乐,不由得打趣道:“王爷跟陛下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性子怎么还变糙了。好歹是突厥的长公主,叫王爷说得怎么跟菜场的大白菜似的。”

  “阿册那齐格连亲爹都敢杀,还能在乎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宁怀瑾站起身来,将手里看完的军报整理成册,预备着之后着人送给后方的宁衍,随口道:“他一家子阴险毒辣,本王可不敢叫陛下沾上半点。”

  谢珏心说这话说得真新鲜,好像人家万一是个温柔贤惠的主儿你就同意陛下沾一样。

  几年过去,宁怀瑾的性子都硬生生被宁衍磨出来了,最初还顾念着规矩体统,许多事都避着嫌,现在可倒好,两国求和这种事儿他都敢做主,可见是没拿陛下当外人了。

  突厥地广人稀,虽然人马不少,但却是分属于不同的部族。阿册那名为可汗,实际上也要仰仗各部族首领,草原诸事,也不是他的一言堂。

  阿册那齐格人年轻,当年虽凭着狠辣坐上了可汗之位,但屁股底下坐得是不是稳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草原战事打个没完,各族各部都有损失,今日你折损多了,明日我折损少了,处处都是矛盾。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乱七八糟糅杂起来,倒比前线兵败还要让人头疼。

  各部族中有人想和,可临近边城的部族又不想割让自己的草场,一天到晚乱哄哄地在可汗营帐里吵个没完,不欢而散的情况时常有之。

  谢珏原本以为,凭阿册那的性子和草原部族的习惯,这仗再打上三个月,铁定要和,那宁怀瑾打赌的二十两银子已是自己囊中之物。却不曾想论起对宁衍的了解,他还是比宁怀瑾差上一层。

  三个月后,阿册那齐格确实是撑不住了,可不成想宁衍狮子大开口,要了降书还不成,非要阿册那拿出“属臣”的诚意来。

  就那单子,连谢珏看了都提阿册那肉疼,感觉几乎割了他三分之一的肉去。

  阿册那何许人也,要他的妹子妻子都无所谓,就算是要他儿子当质子,谢珏估摸他也能狠狠心同意。但若是要他的兵马器械,要他草木丰盈的牧场,那他可就要咬人了。

  “陛下说得对。”宁怀瑾说:“要打他,就得打服他,打得他伤筋动骨,二三十年爬不起来。否则这一趟的人力物力,可都白白浪费了。他若是还有喘息之机,等咱们撤军后卷土重来,那再想打,可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异族人心有异,已经盯着中原多年了,先是劫掠财物,再是杀我子民,这一步步地踩着陛下的底线下去,安知哪一日不会真的率先起兵?边城水草丰盈,若来日养得他们膘肥体壮,那可成了大祸患,不如现在一刀下去,断骨切筋得好。”

  “那可是个硬骨头,虽说见风使舵有一手,但是心眼可狠着呢。”谢珏说:“陛下不怕他鱼死网破?”

  “不会。”宁怀瑾笑了笑,随手从箭筒里抽了支羽箭出来,在沙盘上点了点,说道:“他无非就是不想接受陛下的价钱,那也没什么——接着打就是了,等到他发现接着打的损失大于他要填补给陛下的东西,他自然就能识时务了。”

  宁衍的意思,就恰如宁怀瑾所说的那般。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总要有个度,最终或降或和,哪有无端端说往死里打的。

  阿册那本想先口头上服个软,名义上说降了,再借着谈价钱的机会拖拖时间,拖过这个冬天,可谁知宁衍压根不与他谈,价钱摆的清楚明白,一天不同意,一天就要接着打。

  对面的阿册那没成想宁衍是个比自己还手黑的主儿,硬咬着牙跟他又杠了两个月,骨头终于硬不下去了。

  这几个月来,谢珏和宁怀瑾兵分两路,各带一队,层层推进,把各部组打得是七零八落,简直没一处好地方,只能被迫一退再退。

  可退兵容易,草场边线退一步就少一步,再退恐怕就要退到楼兰边上去了。

  入冬后,阿册那齐格终于熬不下去了,正儿八经地差人送来了降书,只说宁衍单子上的条件都愿意答应,也愿意向他称臣,年年纳贡。

  “看看,要是早答应不就得了。”宁衍一弹手里的纸页,说道:“省的还苦撑这两个多月——皇叔说是不是?”

  前线送了降书之后便暂时休战,宁怀瑾不必日日守在前线,前些日子便带着阿册那的使臣一起回来了。

  “他那是贼心不死,当你年轻好欺负呢。”宁怀瑾笑着递给他一杯茶,说道:“好在这下战事停歇,突厥从此退守八百里,也够阿册那受的了。”

  宁衍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闻言唔了一声,说道:“先前谢珏传信来说,阿册那说,希望尽早与我重修旧好?”

  “是这么说的。”宁怀瑾说:“向来中原大军压境,哪怕是停在那不打,他心里也犯忌惮。”

  “他这是像赶紧把我送走,好倒出手来忙活自己的事儿了。”宁衍看得分明,笑了笑,说道:“如此看来,草原各部首领对他也是意见颇大。”

  “当初侵扰我边城子民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谁拦过一手,现在要吃亏也一起吃亏,没个冤枉的。”宁怀瑾说:“遇到好事儿便一拥而上,遇到硬骨头了,便转过头去挑更软的捏,什么铁马男儿,不过如此,都是一群软骨头罢了。”

  “说得正是。”宁衍说:“不过这样也好,任他们打去吧,他们越乱,咱们越占便宜,只等坐山观虎斗就是了——倒是靖儿前些天写信过来,说是已经学完四书了。”

  “是么?”宁怀瑾有些意外,说道:“这样看来,那位太傅将他教的不错。”

  “说的就是。”宁衍歪着头笑道:“他还说呢,等皇叔回去考校他的功课,若合格了,叫你兑现先前答应他的枣红小马——不是我说,皇叔什么时候许了这么个愿,我居然都不知道。”

  “先前他生辰的时候。”宁怀瑾啧了一声,笑话他道:“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吃醋似的,不然这样,等回了京,我也给你备一份。”

  “那可好。”宁衍顺杆爬:“那明日阿册那的使臣觐见,我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但宁衍话是如此,他和宁怀瑾却都心里门清儿,阿册那齐格已然到了强弩之末,若再打下去,别说宁衍的大军压境,就是他自己军帐里还安不安宁都未可知。

  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他就算再想妥协也完了。如今之计只有赶紧先把宁衍打发走,再去好好料理自己的事儿。

  是以这时候只要宁衍不对他赶尽杀绝,那提出的什么条件,他大约都能咬牙答应。

  宁衍对他那所谓“貌美如花”的妹子毫无兴趣,只要了土地、牛羊和军马。

  这些东西,将将踩在阿册那齐格能接受的数目上,突厥使臣回去之后,不消两天便带回了消息,说是都能答应,只望以后两国邦交,永以为好,再无战事。

  这种套话宁衍听听便罢,也没往心里去,打发人就走了。

  突厥为表诚意,自己先行撤了军,谢珏在原地又守了几天,见对方没什么异动,便也暂且回了营。

  之后边境往西再推八百里,边境守军都要重新调度安排,等回去之后,这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大军撤军之前,宁怀瑾陪着宁衍,往更远的地方走了走。

  “小时候不明白开疆拓土究竟有什么值得执念的,长大了之后才懂。”宁衍笑着说:“似乎只要国库充盈,朝堂安稳,当帝王的,就免不得会生出野心,想要青史留名。”

  “臣当年就说过,陛下年轻,往后想要什么都来得及。”宁怀瑾笑道:“都能心想事成。”

  “所以我也说过,我不会将皇叔拘在宫内的。”宁衍朗声笑道:“朕今年不过二十,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这些千秋伟业,皇叔要陪朕一点点地踏过,看过——皇叔要一直站在朕身边,陪着朕。”

  宁怀瑾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半晌后抿着唇笑了笑,道了声好。

  天高云低,在这空旷的旷野之上,似乎人也会生出些潇洒的豪气来。

  宁衍勒着马原地转了一圈,用马鞭指着遥遥的山脉,笑着道:“皇叔,这偌大江山,四境之处都有外敌,面前是突厥,再往前还有楼兰,东边有高丽,南边还有倭寇——但这都没什么。”

  “皇叔,你看着。”宁衍朗声笑道:“再有十年,朕要让这万国来朝!”

第232章 温泉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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