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淤泥上盛开的花65

　　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过往，痛苦的和幸福的，眷恋着的和怨恨着的，都一并消失了。

　　就这样安静的生活着，就是小乌所能感受到的最幸福的时候了。

　　直到有一天开始，她的主人突然告知她，说需要一样东西。

　　她的主人脸上露出的表情很悲伤。

　　她的主人告诉她，说“那是对我而言，就像是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那是我回家需要的东西。”

　　回家吗？

　　小乌缓慢的眨了眨眼，看着自己主人脸上怀念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一种冲动。

　　“我会帮您取回来的。”像是以前那样，我会将所有您想要的东西送至您的面前。

　　但是……您会离开我吗？

　　“小乌在担心我会不会把你扔下一个人离开吗？”

　　浅川夏微笑着看着小乌，然后像是从前一样伸出手揉了揉小乌的脑袋，发出一声叹息。

　　“真是蠢……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你扔下呢？”

　　“我说过呀，你是我的刀，我会爱着你。”

　　小乌就这样很简单的就被抚平了所有的不安。

　　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承诺。

　　只有这一点。

　　为此，小乌可以举起自己的刀，为了自己的主人不惜一切。

　　但是这次的任务和以往的有些不同。

　　将整座山上的妖怪斩杀殆尽后，小乌低头看着脚下的尸首，看着不远处尸横遍野的平原，看着缓慢浮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光团，有些恍惚。

　　杀戮……

　　“小乌做得很好哦。”

　　她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然后轻轻的抱住了她。

　　“做得很好。”

　　“不愧是我的刀。”

　　“不愧是我爱着的刀。”

　　爱。

　　垂眸，小乌缓慢的笑了：“是的，主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送到你的面前。”

　　因为我是被你爱着的。

　　为了这个，为了这份爱意可以被延续……

　　不惜任何代价。

　　再然后，接连不断的任务一一出现，小乌有的时候甚至是遗忘了什么事思考。

　　只需要挥刀，解决掉阻拦着她的人，然后将主人需要的东西带回去。

　　直到再后来。

　　大阪城面前，看着满城的大火，小乌看着面前的两个薙刀付丧神，第一次的有些迟疑。

　　黑白双子已经彻底没有了意识，安静地倒在地上。

　　而浅川夏要的，只是这两把刀折断掉，彻底的消失。

　　要做吗？

　　握着刀的手有些迟疑，小乌刚刚靠近，突然听见了另一边传来的焦急的呼唤声。

　　“鲶尾、骨喰！！！”

　　有着水蓝色长发的太刀付丧神望着火焰里面的黑白双子，直接冲了进来。

　　因为对方出现而被迫离去的小乌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的疑惑不断地扩大。

　　明明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还要冲进来。

　　奇怪。

　　就在小乌思考着要不要继续执行任务的时候，似乎有人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因为这才是爱啊。”

　　哪怕是死亡，也无所谓。

　　那是兄弟。

　　“谁？！”

　　警惕的握着本体，小乌回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一次，这是小乌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

　　但是浅川夏并没有生气，只是告诉她下次小心一点。

　　不过由于这次的任务，小乌开始动用自己已经生锈的脑袋去思索一个问题。

　　她杀掉的都是坏人吗？

　　她所做的到底都是什么事情？

　　她的主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懂，疑惑。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挥刀的速度逐渐的放缓，心里面的疑虑越来越盛。

　　然后，直到那一天。

　　在小乌亲自接触到了所谓的“回家的钥匙”的那一刻，小乌就什么都懂了。

　　那是世界本源。

　　是被强制性撕碎掉的世界意识。

　　浅川夏要求她做的，是将这些世界本源收集起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后会导致这个世界崩塌罢了。

　　世界崩塌……罢了。

　　“是假的吧？”

　　呢喃着，小乌握紧了手里面的世界本源。

　　是假的吧？

　　她的主人是爱着她的。

　　这只不过是误会。

　　她的主人只是想回家。

　　“嗯？你都知道了啊。”

　　缓慢走出来的浅川夏脸上带着小乌看不透的笑。

　　“我还以为你会到最后都不知道呢。”

　　长刀穿透身躯的声音。

　　熟悉的刀锋穿透了胸口。

　　那是她的本体。

　　“付丧神的刀穿透付丧神，那么付丧神会死掉吗？”

　　浅川夏凑近，贴在小乌的耳畔：“我一直很好奇呐。”

　　“不过算了，毕竟现在你也没有用了。”

　　松开手任由小乌趴在地上，浅川夏准备去拿钥匙。

　　“……主人。”

　　看不清楚脸色，小乌的声音很轻。

　　“你……”对我说的，是真的吗？

　　拜托了。

　　请你……不要说……

　　“当然是假的。”

　　终于撕下了伪装的少女笑的依然单纯：“只是系统检测出你比较好用而已。”

　　“渴望爱的付丧神，只需要施舍性的说几句话，你就会是一把合格的刀，不是吗？”

　　“不过也多亏了你，否则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收集齐钥匙。”

　　……假的。

　　小乌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一直一直坚持着的东西碎掉了。

　　她一直渴求着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到头来，她以为抓到的东西其实都是假的。

　　“……不要……”再说了。

　　“就算是谎言也好……”

　　请不要再说了。

　　她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

　　就像是溺水一样小乌开始喘息，脆弱的可怜。

　　“求你了……”

　　如果是欺骗的话，就请骗她到最后也好。

　　如果这是个梦，就不要叫醒她。

　　让她在梦里面死掉就好……不要叫醒她……

　　“可是我觉得我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

　　浅川夏蹲下身，伸出手捏着小乌的下巴。

　　“我知道你的过去哦？”

　　轻柔的话语就像是毒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小乌，毒液开始注入她的身躯。

　　“你曾经有一个兄长，名为髭切。你是他的仿刀，你曾经被他爱着。当然，这只不过是假象而已，真相就是，他只是把你当做他弟弟的替代品。”

　　“你嫉妒，你不甘，然后，你想要杀了他的弟弟取而代之。”

　　脑海之中模糊的画面开始浮现，画面里面，有一个白发金瞳的付丧神冲着她伸出手。

　　“真是个恶毒的家伙，所以你失败了，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被折断了。被你一直一直崇敬的兄长亲手折断、抛弃的。”

　　身上开始疼，小乌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一柄锋利的刀。

　　“再然后呀……”

　　“再然后你就遇到了你的父亲大人，以及一只白鹤。只是很可惜，高洁的白鹤怎么能跟低劣的乌鸦在一起呢？所以，你就在一次的被抛弃了。”

　　“这次，你可是直接被彻底的抛弃了哦？被扔在盒子里面。”

　　曾经的孤寂再一次纠缠上来。

　　小乌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不要说了……”

　　不知道，她不知道。

　　假的，都是假的。

　　“这都是真的哦？你，小乌，仿刀，一柄注定了不会得到任何人喜欢的刀，适合你的似乎永远只有被抛弃这个结局呢。”

　　“你……”

　　剩下的话浅川夏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一柄太刀已经穿透了她的身躯。

　　“我曾经，真诚的喜爱着您。”

　　小乌抱着她，本体刺穿了两个人的身躯。

　　“您对我说了谎。”

　　“但是您也让我想起来了曾经的事。”

　　那些美好的、痛苦的。

　　“我一直渴求着被爱。”

　　但是却永远的得不到。

　　“我……”

　　唇角滴落血液，小乌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去。

　　噬主的付丧神身上出现了暗堕的角，那是罪责，也是惩罚。

　　“……对不起。”

　　伸出手盖着对方的眼睛，小乌说话有些费力。

　　“对不起。”

　　曾经被她砍伤的膝丸。

　　“对不起。”

　　被她扔下的鹤丸国永。

　　“对不起。”

　　被她杀死的主人。

　　“对不起。”

　　被她带去灾难和麻烦的所有人。

　　“对不起。”

　　世界。

　　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向远方，小乌将曾经被自己破坏掉的世界本源一块块的送归原处。

　　当最后一块碎片回归原位，彻底没有了什么目标的小乌超后倒去。

　　很累。

　　很疲惫。

　　似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就是为了体验这些糟糕的事情。

　　“我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如果有轮回的话，那她上辈子一定是罪大恶极吧？

　　一事无成，永远做出错误的选择。

　　没有任何出息，仿佛从内而外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恶心。

　　厌恶。

　　废物。

　　怪物。

　　“你……救了我？”

　　被拼凑完整的世界意志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光团，看着地上的付丧神。

　　“没有。”

　　虚弱的喘息，小乌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

　　世界意志凑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小乌的指尖。

　　“我很喜欢你。”

　　你对我伸出了手。

　　“喜欢……？”

　　眼底似乎重新浮现了点点光芒，但是很快的，小乌再次陷入了沉默。

　　喜欢这个词……现在让她害怕。

　　很疼。

　　只是稍微想起来就感觉浑身发疼。

　　但是……为什么啊，心里面却又感觉有点开心？

　　想笑，小乌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而此时，不远处原本应该死去的浅川夏的身躯被此世之恶吞没。

　　黑色的淤泥因为之前世界本源的动荡而现世，漫无目的的吞没着它所看到的一切。

　　“真是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啊。”

　　察觉到了不对劲，小乌扭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黑色淤泥，注意到了身后光团恐惧的颤抖。

　　“……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伸出手，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付丧神轻声问道：“你愿意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吗？”

　　世界意志顿住，然后点头：“只要你说，我就信。”

　　轻轻喘了一口气，小乌转过身，手里面太刀浮现。

　　“我曾经一事无成。”

　　一刀挥出。

　　“但是在死之前，我希望能够在做最后一件事。”

　　第二刀挥出。

　　“……我希望，这个世界和平安康。”

　　第三刀挥出。

　　不管她自己曾经过的有多么悲惨，但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美好的东西吧？

　　刀光撕裂了的淤泥，然后，漆黑的太刀将自身作为媒介，将所有的淤泥压在了世界彼端，以自身堕入黑暗为代价。

　　“我曾经那么渴求被爱，犹如追逐水中月光的野狗。”

　　渴望镜中花，水中月的野狗最终什么也不会得到。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对我报以善意。”

　　谎言、恶意、抛弃。

　　所有的悲剧都被她遇到了，但是……

　　“我……曾经……也是那么虔诚而又真挚的爱过这个世界啊……”

　　爱过这里的花，爱过这里的天空，爱过这里的人，爱过这里的一切。

　　所以做不到，做不到看着这个世界被毁灭。

　　但是，这也是她最后所能做的事情了吧？

　　啊……这样想，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真好。

　　以及，再见。

　　——

　　外界，此世之恶似乎有所感应，歪了歪头。

　　“啊啦，想起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呢。”

　　指尖点了点下巴，少女不甚在意的哼着歌。

　　“不过没关系哟。”

　　镇压着她的的太刀即将破碎。

　　在淤泥里顽强盛开的花朵，最终也会被淤泥吞没。

　　马上，她就能撕毁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浅川夏其实就是所谓的攻略者，就是世界病毒。

　　最开始她说的话也都是隐含着东西的。

　　前文里面说的，乌崽曾经噬主的主人就是浅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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