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一
大漠夜晚， 天空比往日离得更近， 天上的繁星点点，好似伸手一抓就能够抓住似地。
谢一程一屁股坐在沙堆上， 仰望星空，白日里实在太晒， 谢大少爷的细皮嫩肉已经变成了一片干涸开裂的土地，嘴唇也都干巴巴地在起皮。
他有点后悔跟着桃不换出来，在京畿虽然可能会被囚禁，但好歹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说不定能争取个表现良好提早放人。
在大漠不能洗澡、不能听曲喝酒、不能吃美食， 天天在骆驼上颠簸， 吹着细热的沙子，晒着大太阳，喉咙干渴得不像话，整日整日在漫无边际的黄色沙堆里走着， 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更不知道要走到何时。
他默默观察桃不换， 身为女子， 她好像不会疲惫，也不曾说出一句关于「累」的话， 只是默默对着天上星阵，偶尔和高盛王讨论下方向， 在选定方向后毅然继续往前。
在她的眼中看不出迷茫， 桃不换骑在和她一样不知疲倦的骆驼上， 坚定地朝着她记忆中的楼兰王宝藏方向前行。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谢一程穿满了衣服却还是觉得冷，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边，“你还是早点回去帐篷里休息，如果着凉，送回最近的县城找到大夫还有一段路，我怕你撑不住见大夫。”
谢一程没有回头就知道这人是桃不换，擦了擦鼻子说：“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不会拖你后腿的。”
桃不换立在他身侧，望着星空默然。
谢一程忽而想起了什么：“桃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次成功找到了宝藏，皇上会不会放过你和姜有汜？”
桃不换道：“他不会放过我和阿汜。”
“那你到时候怎么办？”谢一程转身，担忧地看着她，“总不能兔死狗烹，坐以待毙？”
“我和你说一个秘密。”桃不换微笑着说，“你还记得被关在相府柴房的时候等了多久等到我回来找你上殿吗？”
谢一程仔细思量，“大概两三天吧，你回来之后就和我定下了假冒王鱼机骗邺王上当的计策，你为何要问此事？”
“我们离开京畿几天了？”
“五日……”
桃不换轻轻一笑：“你还猜不到我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吗？如果是阿汜，她大概早就想到了。”
谢一程略一思忖，看着桃不换笑盈盈的带了点挑衅的脸，脑海中灵光一闪，捶胸顿足道：“我早该想到的！是时间！你离开明明不过三日，说明楼兰王的宝藏并不遥远。
可这一趟我们都已经走了足足五日，为何还不见宝藏踪影？
高盛王的那群人训练有素，脚程可以很快，并不是因为他们而耽搁了时间。”
谢一程这次很果断地下了结论：“是你在故意拓展时间。”
桃不换点点头。
谢一程拧眉苦思：“可你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处呢……难道你想要等人救姜有汜出来？！”
桃不换又点头。
“谁有能力从天子眼皮底下救人？”谢一程惊诧至极，“姜有汜是人质，皇上一定安排了一个极为隐蔽和周全的地方重兵把守，想要救人谈何容易？”
桃不换观察了四周一圈之后说：“在我们未找到楼兰王宝藏之前或许是很难，但是等我们找到了宝藏而且即将带到京畿的时候，他们只关注宝藏，不会有人再注意作为人质的姜有汜，那时就是救她的良机。”
“你们在京畿的帮手是谁？”
“这个——自然是秘密了。”
谢一程思考半晌，忽然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对自己的儿子的死太漠然了一些。
即使他身为天子，但毕竟邺王是他的儿子，多少会有点感情，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痛苦难过……这不正常。”
“如何算作正常？”
“至少——该动容一些。”谢一程迟疑着说。
桃不换轻蔑地说：“我父亲跟在皇上身边十几年，我父亲和将士战死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丝毫动容。
他是没有感情的人，他一直高高在上，我甚至怀疑不会有人能让他心底里有过一丝难过，他唯一在意的是那张龙椅。”
谢一程说出心中的想法：“桃姑娘，我想说的是……邺王有没有可能也是假的，你杀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邺王，因此皇上也不难过不伤心？他甚至肯放你来大漠找宝藏，而不是一刀杀了你。”
桃不换听完半晌不答，她的脸色逐渐变化，眉头紧紧攥着，她在认真地回忆和思索。
无论从邺王身上的味道，还是长相、身高以及体态都和记忆中的阿冲的样子吻合，他的眼神动作也和阿冲一模一样。不可能是其他人……
除非——
桃不换摇摇头，把心中的这股猜疑压下去。无凭无据，她不想因为谢一程的一句话乱了心和乱了计划。
“谢公子，我杀的是否是真正的邺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邺王已经背负上了意图造反的罪名。
即使他还活着，没有了皇子的身份，他还能做些什么？”
桃不换慢慢地说，“我现在要给阿汜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等她逃出来了，我们会远走高飞。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该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谢一程好奇：“你们想去哪里？”
“一个约定好的地方。”桃不换抿嘴浅浅地笑。
谢一程张口欲言又止。
他的犹豫被桃不换收入眼中，桃不换心里责怪姜有汜居然背着她乱勾搭青年才俊，害得这位出身名门大户的谢家公子又被绑架又被牵连，可谓害人不浅。
“我发现了一件事……”谢一程瞅着一株早已晒干了的婆娑树说，“你是不是一直带着我们在绕圈子，这课婆娑树我认得，我不会看错，前几日看见了一次，今日又看见了，说明我们又回到了前几日在的地方。”
桃不换点点头默认。
谢一程又仰头看着桃不换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楼兰王宝藏在什么地方？”
桃不换听完转身就走，在谢一程以为她不会告诉他答案的时候，桃不换轻轻飘出来一句：“就在你脚下。”
谢一程心里一「咯噔」，马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跺跺脚，再小心翼翼地绕着那棵枯死的婆娑树走了一圈，最终趴下来贴着黄沙仔细在听地底下的动静。
桃不换远远回首看着谢一程，嘴角牵起，不禁笑道：“比阿汜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