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图劫 连载

鸿图劫

分类:武侠修真 作者:人员有云 字数:6万字 标签:鸿图劫,人员有云 更新:2024-06-07 22:05:45

大炎朝皇帝正酝酿着第二次北伐,朝廷势力集团争斗激烈。江宁少年阿四卷进江南盐引大案,牵扯出十八年前的阴谋。沉寂已久的江湖,波诡云谲的朝堂,各怀鬼胎邻国君主,战火燃烧,波澜壮阔的史诗开启序章。沧海浮沉,问 ...

江南佳丽地,六朝帝王州。

三月惊蛰,烟雨朦胧,为江南春色平添了些许慵懒。

在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的江宁府,栖霞山算不上好景名胜之地。

不过此山倒也非平平无奇,群峰葱翠碧绿,主峰凤翔峰丹峰璨盛,远眺如烘炉烈火,颇有些神秘玄玄之感。

凤翔峰有座草庐,唤作“真龙”。

草庐外,有两人围着青石相向而坐,与周遭浑然融为一体,若非口鼻间微微有白气呼出,还真叫人以为魂归九幽去了。

老僧着一身素衣袈裟,慈眉善目,恰有几分佛陀之相。

三日前,老僧一苇渡江而来,不由草庐之主分说,兀自冯虚御风登上山巅。

身形未至时,山林间已然传来他那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惊得飞禽走兽乱窜。

坐在老僧对面的道士,面如冠玉,仪表堂堂,虽说年纪轻轻,但古井无波,说是仙风道骨倒也不算吹嘘。

道士并未计较老僧的失礼,也不请老僧进入草庐喝杯热茶一尽地主之谊,反而自顾自地坐在了门前的青石旁。

他似乎早就料到这几日会有不速之客登门,也知老僧的来意。

两人于对弈于青石前,一言不发,足足三日,还未分出个输赢。

离此不远处的望江亭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呼呼酣睡着。

许是给山下的江水声吵醒,打了个哈欠,斜瞥了老僧和道士一眼,嘀咕一句“不过一场输赢而已,至于这般较真”,翻了个身,便又睡去。

这时,老僧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弛下来,只见他捻起一枚黑子落下,原本僵持不下的棋局豁然开朗。

抱吃的两路白子霎时化作粉末随风散去。

“真人,大炎王朝立国不过十余载,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你若强行出手搅乱天机,岂非置大炎百姓安危于不顾,置天下苍生疾苦于不顾。”

“你既然夺了造化,便该顺应天道。须知大道无为,天命无常,一切皆有定数。”

“此言差矣,正因天命无常,更该有德者居之。”

道士仰望青天,似有所思,转脸对老僧道:“不到最后一刻,大师又怎知输赢?”

说罢,落下一子,山上霎时起了狂风,草庐摇颤,黄草飞天。

隐隐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金戈交兵之声,自那棋盘跃然而出。

道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用两路白子换来扭转乾坤的机会,数道粉末随风飘起,局势转眼便倒向白子。

“真人一意孤行,就不怕业火缠身,毁了一身的修行?”

老僧见状,眼中运出两道精光,急忙出手,与道士角力最后的胜负。

道士并未理会,与老僧你来我往,于棋盘之内博弈。

山林间,狂风造作。随着两人不断落子对弈,栖霞山上空的乌云愈发地凝重,周遭黯淡无光,一道雷电冲破乌云迷障,径直地朝着栖霞山这头落下。

少年惊呼“我滴个乖乖”,一个鹞子翻身,忙不迭地冲了出去。

轰隆一声响,雷电击中望江亭,激得泥石飞溅,屹立不知多少岁月的望江亭轰然坍塌。

雷霆之威,并不少见。

每逢雷雨季节,栖霞山常有雷电劈断古树,夺去走兽性命之事,为此少年没少等雷云散去,奔走在山林灭火。

运气好时,还能捡上几只野味,大饱口福。

然而像今日这般,区区一道雷霆便将望江亭摧成废墟,如此恐怖的破坏力还是头一次见到。

惊魂未定的少年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定是要被压成肉泥,成了这天下唯一一个躺雷而死之人。

天象奇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却丝毫没有打搅到道士和老僧。

他二人依然端坐着,沉浸在棋盘上的对弈搏杀之中。

少年从不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一说,然而眼前这一切也由不得他不信。

老僧和道士定是有些道行,否则阳光明媚,万里晴空,怎就只有栖霞山方圆十里内黑云压顶,雷霆滚滚呢?

偏偏这一切还发生在老僧与道士对弈的期间。

无缘无故遭了顿雷劈,虽说平安无事,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怒气。

少年本想去搅了棋局,也让道士和老僧尝些不自在,然而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老和尚与真人几乎打个平手,功力高深莫测,我若贸然前去耍浑,真人或许不计较,可这老僧万一小心眼,日后下山去,难免会遭到算计。”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重文抑武的大炎国,能见着高人对阵比拼,实属罕见,便是遭些苦,也是值得。

少年暗自思量,打消了耍浑的念头,“还是看他俩如何分出个胜负吧。”

于是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远远地瞧着老僧和道士对弈。

局势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慈眉善目的老僧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踌躇半晌落下最后一子。

道士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不假思索,抄起棋子便落。

狂风停了,乌云散去,凤翔峰恢复往日的宁静祥和。

鲜血落在棋盘和僧袍上,如同一朵朵殷红的桃花。

“阿弥陀佛,老衲输了。”

老僧身形有些摇晃,双掌合十,眼神有些涣散,他的声音掺杂着遗憾落寞,更多却是悲悯。

“承让!贫道能与大师在此山林之间煮茶手谈天下,乃平生快事。”

“真人,棋局对弈不过是你我二人的游戏罢了,而国与国之间纵横捭阖,交兵伐武,赌的却是黎民百姓的生死。

老衲说服不了西涼国主,也阻止不了真人偷天改命,实属老衲之过,唉……”

老僧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大师,何须自责。前世因,今世果。今所受,皆是昨之因;今之为,亦种明日果。”

“百姓疾苦,战乱不断是因;群雄并起推翻暴政,天下安定是果。君王贤明,国家强盛,君王昏庸,社稷羸弱。强国吞并弱小,何为因,何为果,还能分清个前因后果否?”

“十年前,那孩子来栖霞山,某家开了方便之门;十年后,大师来栖霞山欲断天机,却惜败某家之手。二十年、三十年后,西涼统一天下,还是各领风骚,大师又怎知此番种种不是定数?”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我道家亦讲究个无为自然。大师与贫道,过去现在,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有为法,亦是自然。”

道士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没有半点感情起伏。

他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年,笑了笑:“若真能分出个理所应当,那天命该是无常,还是有常呢?”

老僧闻言一怔,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与道士对弈的这三日,拼的何止是定力和心力,而是赌上了一辈子的修行。

输赢一定,老僧一身浑厚的佛功便化了去大半。

道士坦诚直言不见喜怒,亦无凌人之意,借着天下局势变幻将诸法空相的道理娓娓道来,佛道两家经典融会贯通,毫无可攻的破绽,境界上老僧便已落了下乘。

老僧原是西涼万佛寺的了禅大师,因受国主之托,才不远万里来此断机缘。本意是为天下苍生,但何尝不是仗着一身修行影响天机。

方才为劝道士罢手,搬弄道家经典,高谈阔论。他修了一辈子的佛法,却连“诸法空相”四字都不曾明悟,却还在人前班门弄斧,当真是羞愧难当。

“道法自然,是为如来。阿弥陀佛,老衲自认坐禅空性,不过坐井观天罢了。今日得真人点拨,实乃三生有幸。”

了禅大师有所明悟,双掌合十,恭敬地朝着道士拜了一拜,便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了少年。

走到了近前,少年一脸茫然,不知这老僧要作何计较。

了禅大师脱下手腕上的白玉宝珠递给少年,笑道:“初次见面,不曾准备礼物。这颗珠子陪老衲多年,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倒也沾了些许佛性,送予小兄弟把玩吧。”

宝珠宛若雪莲洁白无瑕,珠圆玉润,灵气内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少年并未伸手去接,他不晓得了禅大师的真实身份,不过识人观物的眼力还是有些。

眼前这颗白玉宝珠既是老僧修禅念佛的修行之物,日夜受教佛理梵音,餐香饮露,其贵重程度已非世俗金银所能衡量。

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予他这个毫不相干之人,若无所求,了禅大师的用意还真难以捉摸。

少年长于江宁鱼龙混杂的市井,两面三刀、阴人耍奸之事司空见惯,也常听说书先生街头茶社胡侃,终归还是明白些道理——天上掉的馅饼,是要命的刀子。

“多谢大师美意,无功不受禄,小子愧不敢受。”

了禅大师微微错愕,没想到少年拒绝得如此干脆,反倒高看了几眼。

十年清苦可以成就一个人,也足可以毁掉一个人,光是这份耐得住的性子,就绝非等闲之辈。

了禅认真地端详少年,浑浊的眸子运出微弱的金芒,神色如六月的天,变幻不定。

少年面黄肌瘦,邋里邋遢,却眉高气足,双目炯炯有神。

若说他心性沉稳,谈吐得体,举手抬足却又有市井之气,眼里隐藏着桀骜。

恍惚间,了禅大师从少年身上看到了三种动物——狐狸、豺狼和狮子。

了禅皱起了眉头,让这孩子下了山,究竟是福是祸?

少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下正嘀咕着“老和尚莫非知道我的身份,打算对我出手?”

了禅大师忽然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擒住他的手腕,另一只运向了他的印堂。

“老秃驴,你……要做什么!”

少年怒骂,试图从了禅大师手上挣脱开来。

了禅大师不为所动,一手按在少年的额头,金刚威势顿时压了过去。

少年哪里是了禅大师的对手,转眼被金刚威势压得无法动弹,周身骨头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得“嘎嗒”作响,钻心的疼痛走遍全身,除了哇哇痛叫,便无下文。

少顷,禅大师松开了手,目光却是异常火辣,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少年怒目圆睁,压着急促的喘息,心里满是疑惑。

“难怪,难怪……”

了禅大师没头没尾来这一句,少年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了禅大师。

“老秃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

了禅大师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小兄弟,可听过万佛寺?日后你若想学习无上妙法,或是遇上难事,万佛寺皆为小兄弟敞开方便之门。

此物便是凭证,在西涼境内,只要小兄弟亮出此物,便可畅行无阻。”

了禅大师将白玉宝珠递给了少年,又道:“小兄弟不必顾虑猜疑,老衲对你并无加害之心。”

万佛寺是佛门正宗,西涼国教,地位尊崇无比,任少年再孤陋寡闻,也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不少万佛寺僧人救世为怀、普度众生的辉煌事迹。

上下打量了禅大师,见他言语真诚,并无恶心,少年半晌才打消心中的顾虑,将白玉宝珠收起,躬身道谢。

了禅大师满意地点点头,向远处的道士行礼告别。

少年把玩着宝珠,目送着了禅大师迈着虚浮的脚步下山,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老和尚内伤严重,现在下山难保不会死在回西涼的路上。

万一真让我言中了,万佛寺的僧人会不会找我麻烦呢。

原以为有了这颗宝珠,他日与万佛寺也能攀些交情,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变成烫手山芋。

唉……我还是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不到万不得已,宝珠还是不要轻易示人为好。

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年身旁,望着天空飘起的枫叶,说道:“世人皆有所求,或是扬名立万,或是权倾天下,便是这修佛多年的老僧亦不能免俗。”

“你上山十年,既不求武学,也不求方外之道。碌碌无为,岂不荒废光阴?”

这是道士头一次与少年开口说话。

少年哪敢慌神怠慢,转身准备回话,但见道士老态龙钟,倍感吃惊。

转眼之间,真人便老了数十岁,莫非他已然悟道,不日便要舍弃泥垢之身,羽化飞仙?

虽作此想,但少年不敢多言,也觉得有些荒诞。

想他八岁来栖霞山,自此与世隔绝,忍受十年寒苦,岂会无所求。

只因在山上听道士诵了十年的经,他早有明悟收获,却因心中还有一事想不明白才不愿下山。

“世道艰难,小子不过蝼蚁,苟活于世,求不求的,有什么意义。”

少年眉眼微抬,故作轻松,其实他心中所想,道士只是看破不说破。

不然十年前他也不会打开方便之门,更不会每日与少年诵经传道。

对此,少年亦是心知肚明。

“心有正道天地宽,一切皆在于心。只知坐而论道,纵有所求,亦不过镜花水月。”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真人得道了吗?”

道士坦然,说道:“半脚入门,未曾得道。”

“真人既然还未得道,又怎么知道是何物?”

面对少年的狡猾之辩,道士分毫不作计较。

“相遇是道,分别也是道。大道无形,便如长江之水。读书人取之,为往圣继绝学,著书立传,教化百姓是为道;兵士取之,戍边安民,为万世开太平是为道。打更的取之,巡夜报时何尝不是道。”

“你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大道之下,自有无形之手推你向前,替你去争。蚍蜉尚敢撼树,你有何不敢。”

道士稍顿了顿,看着少年又说道:“倘若你只为一己之私,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要自取灭亡。”

“多谢真人指点。”

少年心中有了答案,望着下山的路,眼里涌现出火热的光。

“你我缘分已尽,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日后也不必再来栖霞山。”

道士决绝离去,少年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情绪万千。

此番下山,凶险异常,有没有命活着尚且不知。

少年好好地瞧了瞧周遭熟悉的景色,扑通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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